有多麽無恥的流氓,就有多麽無賴的詩人-----轉帖學習網上關於借鑒與抄襲的幾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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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詩詞的借鑒與抄襲
鐵劍幫幫主
2021-09-01 14:20
古詩詞是古典文學的主要樣式,也是流傳千古的東西。雖然很多古詩詞都在流傳過程中成為名篇,但這些名篇總是讓人覺得似曾相識,難道是作者們不謀而合?還是存在著借鑒與抄襲的現象?
當然有著借鑒與抄襲的現象了。很多古詩詞名句並非作者原創,而是有著借鑒和抄襲的痕跡。並且那個時代的詩人詞人根本不把這種抄襲當回事,而是用了一個詞義模糊的詞叫做“化用。”從原詩詞化用過來的詩詞句子就算是借鑒了,其實還是一種抄襲,就相當於現在的洗稿。甚至,有的洗稿之後的詩詞反而大流行,超出了原句的藝術水平。當然,按照“成王敗寇”的理論來看,洗稿之後的詩詞成了藝術水平頗高的名片,作家也因此而出名,原作就被看做水平底的詩詞了,作家也就因此而遜色不少。
其實讀詩詞不能隻是依照“成王敗寇”的“事後諸葛亮”式的思維定式來判斷,而應該結合詩人詞人生活的年代以及政治經濟文化水平來看待。年代越早,詩詞的成熟程度就越低,唐宋可以看作一個分水嶺,詩詞發展到唐宋時期已經達到頂峰,過了唐宋,就開始走下坡路了。如果唐代以前的詩人作了一首詩,並不成熟,其中一兩句被唐代的詩人借鑒了,而借鑒之後的詩反而成了名詩,也就一點都不奇怪了。畢竟,唐代的詩歌水平已經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無論從詩律、詩的內容、詩的格式還是從詩人的作詩水平來說,大多比前代詩人要高出不少。當然,也要拿相同水平的詩人作對比,而不能拿不知名的詩人和知名的詩人作對比,還不能拿知名詩人的小詩和前朝大詩人的名作作對比,那樣都會有失公允。
古人缺乏原創與抄襲的維權意識,畢竟詩詞發表之後也隻是傳抄、印刷,而對於版權意識卻不是很重視,也沒有出現過因為版權之爭而掉腦袋的事件,就是查出來賠償一點銀子都不可能,就更別提什麽原創與偽原創了。不過,文字獄倒是不少,很多朝代都有過,是對知識分子的一種摧殘,對文化的一種鉗製。也就是說,古代的統治者並不想追究詩詞的原創與否,那隻是一些文人的抒情言誌之作,並不能平定天下,甚至不能為國家建設出一點力氣,也就不管了。但要是文人敢借助詩詞發牢騷,還要題反詩,就要追究責任了,甚至要殺一大批人。
詩詞隻是怡情遣興的工具,不能安定天下。於是,統治者不重視,官員不重視,文人們自得其樂,當然一些皇帝和官員也會作詩,還要自己編訂集子,其中也不免有抄襲之作。大部分皇帝都不是詩人,作的詩也不能流傳,一些官員本身又是文人,詩作流傳過程中很容易讓明眼人看出漏洞。乾隆有詩《飛雪》:“一片一片又一片, 兩片三片四五片, 六片七片八九片,飛入蘆花都不見。”抄襲鄭板橋的《詠雪》,原詩是“一片兩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萬片無數片,飛入梅花總不見!”晏幾道在《臨江仙》中的詩句“微雨燕雙飛”用的是翁宏《春殘》中的原句,楊萬裏的詩作《七律》中“回施江東日暮雲”用的是杜甫的《春日懷李白》中的句子“江東日暮雲”,隻不過加了兩個字。秦觀《滿庭芳》中的“寒鴉萬點,流水繞孤村”,用的是隋煬帝《野望》的“寒鴉飛數點,流水繞孤村”。歐陽修《朝中· 平山堂》中的“山色有無中。”用的是王維的原句。把原作原句引入自己詩中已經算是赤裸裸地抄襲了,就是加一兩個字也算是抄襲。畢竟詩詞隻有那麽幾句,有的隻有四句,抄襲一句就了不得,已經占了篇幅的四分之一,很難說是用了詩詞原句的新意。
還有化用詩詞原句的,李白《古風》十五中的“糟糠養賢才”,化用了阮籍《詠懷》中的“戰士食糟糠,賢者處蒿萊”。 王維的《積雨輞川莊作》中,有“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轉黃鸝”。李嘉佑集中有“水田飛白鷺,夏木轉黃鸝”。不管誰化用誰的,都構成了抄襲。杜甫《戲提王宰畫山水圖歌》中的“焉得並州快剪刀,剪取吳淞半江水”,化用了晉索靖觀賞顧愷畫之讚歎語“恨不帶並州快剪刀,剪鬆江半幅練紋歸去”。 歐陽修《采桑子》中的“野岸無人舟自橫”,出自韋應物的“野渡無人舟自橫”,改“渡”為“岸”,隻改了一個字,並不見得就好到哪裏去,反而成了越描越黑,越抄越不好的典範。還有秦觀的“謾贏得青樓,薄幸名存”化用了杜牧《遣懷》中的“贏得青樓薄幸名”。 黃庭堅的《水調歌頭》中的“紅露濕人衣”,脫化於王維《山中》的“空翠濕人衣”。
詩詞名人也就那麽幾個,流傳於世的詩詞名篇也就那麽幾百篇,後代詩詞作者很容易讀熟背熟,於是就要琢磨原詩詞的妙處,琢磨原詩詞為什麽會傳播久遠。為了讓自己的詩詞也能沾點光,就要“蹭流量”了,蹭那些名詩詞的流量,於是借用、化用層出不窮,其實還是後代詩詞作者創作乏力的表現。為什麽不能把創作觸角伸向前人未曾描寫的領域?因為統治者不允許,有些領域不能描寫。而宋人不僅創製了詞的格式,而且還以議論入詩,算是大大拓寬了詩歌的題材範圍。當然,有些時事也是不能隨便議論的。蘇軾的“烏台詩案”就是一例,清代的戴名世案也是一例。
詩詞創作領域狹窄,還得具備審美屬性,以至於讓後代詩詞作者慨歎好風景、好詞句已經被唐人寫盡,隻能模仿他們,甚至要抄襲他們了,卻不能超越他們。於是,在古代原創保護乏力的情況下,很多詩詞作者都開始以“蹭流量”的方式來借鑒和抄襲了。說白了,還是抄襲,並且不用負責任,說不定抄著抄著就抄出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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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詩詞裏的“抄襲”,這些一模一樣的詩句,是誰抄襲了誰?
2022-07-27 11:51發布於四川
起因是看到一個問題,如果作詩恰巧有一句與古人一模一樣,算不算抄襲呢?
我就想借題發揮一下。
講真話啊,古代文人真的是要臉的,做不出來抄襲這種不要臉的事兒來。如果古代文人中,真有誰搬運了某更古的、鮮為人知的、還不錯的文章,自稱是原創,機緣巧合下被發現了,是真的會社死的。
是那種正兒八經的社死,原先的文人圈子待不下去了,名聲一壞,天下的圈子都待不下去了,這就是小偷知道嗎,古代小偷被抓了,被打了,真的是活該的。另一邊,仕途圈子也待不下去了,哪個皇帝心那麽大,敢用個小偷去當國家幹部啊。
你一個臭讀書的,酸秀才,窮儒,圈子混不下去,仕途混不下去,你還能幹嘛?去辦學堂教書嗎?哪個家長心那麽大,讓孩子從小學偷。
所以啊,文人要臉,就不要抄襲。
那麽就如開頭所問,作詩“恰巧”有一句和古人一毛一樣,算不算抄襲?
講道理啊,你寫了一首詩,裏麵有一句“床前明月光”,隻要腦子不是有大病的人,都不會覺得你在抄襲。你如果詩寫得不好,大家頂多說你在惡搞,如果真寫得好,那也叫致敬。
王羲之在《蘭亭集序》中說得好:
“雖世殊事異,所以興懷,其致一也。”
雖然時代變了,但我們的情懷是一樣的。
此時此刻,你正好和李白在同一心境、同一環境、觸發了同樣的情懷,你就想要吟詩一首,恰好“床前明月光”用在你的詩中再好不過了,你就順手拿來用了。
這叫啥呢,用現在話來說,這叫致敬。注意啊,是用我們現代的標準來說。別跟我杠“古代沒有致敬的說法”。
例子1·致敬
被致敬最多的詩句之一,非李賀“衰蘭送客鹹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莫屬,後世的詩、詞、曲,甚至對聯裏麵,隨處可見這句詩的身影,有不如李賀原作的,比如宋朝詩人萬俟詠:
“天若有情天亦老,此情說便說不了。”——《憶秦娥》
其實這首詞還不錯,但是如果單把這兩句拎出來,感覺有點打油詩。
另外也有針不戳的,宋朝歐陽修老師有句:
“傷懷離抱,天若有情天亦老。”——《減字木蘭花》
這首詩寫男女之間的離別之情,借用李賀這句詩,可以說是非常恰如其分了,再也沒有更合適的了。
當然,超越李賀原作的,非那個偉大的人莫屬: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例子2·借鑒
第二種情況,用現在的說法,大致可以叫借鑒,不是很準確,姑且這麽說。
唐朝張誌和作《漁歌子》: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
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這首詩被蘇軾發現了,這家夥借題發揮,寫了一首《浣溪沙·漁父》:
西塞山邊白鷺飛,散花洲外片帆微。桃花流水鱖魚肥。
自庇一身青箬笠,相隨到處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都不用仔細看,就隨便瞟一眼,懂的都懂,大家都流露出了會心的微笑,沒人會說東坡老抄襲。
魏武帝曹老板也一樣嘛,《短歌行》有: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
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這就是照搬《詩經》裏麵的《子衿》和《鹿鳴》,如果硬要說曹老板抄襲,那應該叫“詩歌裁縫”。
例子3·化用
這種算是比較含蓄的借鑒吧,比前麵兩種更常見,改動一下原詩中的幾個字或詞,以便更好地表達自己的情感,像王勃《滕王閣序》那驚天動地、震古爍今的: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有人誇張地表示,隻需這兩句,王勃就能得高考作文滿分,可是細究起來,這也不算王勃原創,他化用了庾信《馬射賦》的句子:“落花與芝蓋齊飛,楊柳共春旗一色”。
王勃模仿、化用了庾信,並超越了庾信,王勃之後,一直被模仿,從未被超越,這就是能力。
王維詩《山中送別》有“春草年年綠,王孫歸不歸”,化用了《招隱士》“王孫遊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而在王維之前,隋朝詩人庾肩吾也化用了這一句,寫道:“未必遊春草,王孫自不歸。”
屬於早期套娃了屬於是。
小結
我用致敬、借鑒這種現代詞匯來舉例子,不是非常準確,但也找不到更合適的詞,隻是為了便於理解,姑且用之,這個事兒不要杠,杠也沒意思。
最後說明一下,抄襲、致敬、借鑒、化用的界限很模糊,還是那句話,觀眾心裏有杆秤,是不是抄襲,大家一眼便知。
怎麽區分抄襲還是致敬或借鑒呢?我有個好辦法。
當你看到一個熟悉的東西,不論是電影片段、還是書中句子,你會心一笑,那就是致敬或借鑒,就像玩梗。
你感到不適、尷尬甚至惡心,那就是抄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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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有詩詞作品,幾乎通篇化用或使用前人詩句,這算不算抄襲呢?
老街味道
2020-01-29 07:55
前幾天回答了這樣一個問題:古代詩人詩句中的典故和化用算抄襲嗎?
前言
古人詩詞作品,化用、借用很常見,其實也算是用典的一種 , 並不視為抄襲。詩詞是相對短小的文學體裁,用典能夠容納入更多的內涵,因此這是常見的修辭方式。
有的人還特別喜歡以這種方式來顯示自己的學問,反過來說,讀者有時候因為能夠看出用典的出處而得意,為看不出用典的出處而苦惱。
不過,唐朝詩僧皎然在《詩式》中提到過”三偷“:其上偷勢,其次偷意,最下者偷語。其中的偷語是簡單的拿來主義,全部或者部分引用,類似於化用或者借用。
這裏放下皎然的”三偷“不表,下麵先說幾個用典或者化用的不同表現。
一、經典名著中的化用 紅樓夢與西遊記
在吳承恩的《西遊記》中,就有一首五律很有特點:
一派白虹起,千尋雪浪飛。海風吹不斷,江月照還依。冷氣分青嶂,餘流潤翠微。潺湲名瀑布,真似掛簾帷。
這首詩是第一回中,花果山的猴子們發現水簾洞時,作者描繪水簾洞景色的一首詩。熟悉李白的朋友可以看出來,這首詩化用了《望廬山瀑布之二》:
西登香爐峰,南見瀑布水。掛流三百丈,噴壑數十裏。欻如飛電來,隱若白虹起。初驚河漢落,半灑雲天裏。 仰觀勢轉雄,壯哉造化功。海風吹不斷,江月照還空。 ........
四大名著中都有不少詩詞化用前人的作品,例如《紅樓夢》中薛寶釵的《臨江仙·詠絮》:
白玉堂前春解舞,東風卷得均勻。蜂圍蝶陣亂紛紛。幾曾隨逝水?豈必委芳塵?萬縷千絲終不改,任他隨聚隨分。韶華休笑本無根。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
曹雪芹的這首詞很明顯用了宋朝侯蒙的《臨江仙·詠風箏》
未遇行藏誰肯信,如今方表名蹤。無端良匠畫形容。當風輕借力,一舉入高空。才得吹噓身漸穩,隻疑遠赴蟾宮。雨餘時候夕陽紅。幾人平地上,看我碧霄中。
即使不懂詩詞之人,讀過了侯蒙的《臨江仙》也會知道,薛寶釵的詠絮詞脫胎於此。西遊記詠水簾洞的這首五律也是脫胎於李白的《望廬山瀑布 》。按照皎然的標準,不僅偷語,而且還偷意、偷勢。
二、詩人的化用 自古詩人文士,大抵皆祖述前人作語
細讀古人詩詞的話,會發現詩人的化用比比皆是,南宋詩人周紫芝說:
“自古詩人文士,大抵皆祖述前人作語”《竹坡詩話》。
我們很多耳熟能詳的好多作品,也都是化用過前人作品,隻是讀者未必都知道。
1、名句來自於化用
例如納蘭容若的這首《浣溪沙》: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
當時隻道是尋常,是這首詞中最著名的句子。晚清詞人況周頤告訴我們, 納蘭也是化用了前人作品:
“黃東甫《眼兒媚》雲:‘當時不道春無價,幽夢費重尋。’此等語非深於詞不能道,所謂詞心也。……納蘭《浣溪沙》雲:‘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即東甫眼兒媚句意。 ”
黃簡是南宋詩人,字元易,號東甫,其《眼兒媚》 如下 :
畫樓瀕水翠梧陰。清夜理瑤琴。打窗風雨,逼簾煙月,種種關心。 當時不道春無價,幽夢費重尋。難忘最是,鮫綃暈滿,蟫錦香沉。
2、整首詞多半來自化用
南北宋之間的廖世美有詞《燭影搖紅 ·題安陸浮雲樓》,多半來自前人的化用:
靄靄春空,畫樓森聳淩雲渚。紫薇登覽最關情,絕妙誇能賦。惆悵相思遲暮。記當日、朱闌共語。塞鴻難問,岸柳何窮,別愁紛絮。催促年光,舊來流水知何處。斷腸何必更殘陽,極目傷平楚。晚霽波聲帶雨。悄無人、舟橫野渡。數峰江上,芳草天涯,參差煙樹。
靄靄春空,畫樓森聳淩雲渚。出自於陶淵明《停雲》詩“靄靄停雲蒙蒙時雨 ”。
紫薇登覽最關情,絕妙誇能賦,說的是杜牧,這裏似乎用典,杜紫薇寫過《安州浮雲寺樓寄湖州郎中》 。
惆悵相思遲暮。記當日、朱闌共語。塞鴻難問,岸柳何窮,別愁紛絮。這幾句就是從杜牧《安州浮雲寺樓寄湖州郎中》下半首化用而來:
去夏疏雨餘,同倚朱闌語。當時樓下水,今日到何處。恨如春草多,事與孤鴻去。楚岸柳何窮,別愁紛若絮。
下闕前兩句“催促年光,舊來流水知何處” 化用杜牧詩的頷聯“當時樓下水,今日到何處。”
斷腸何必更殘陽,極目傷平楚。前一句化用杜牧《池州春送前進士蒯希逸》:“芳草複芳草,斷腸還斷腸。自然堪下淚,何必更殘陽 ” 。後一句化用於謝朓《郡內登望》:“寒城一以眺,平楚正蒼然”。
晚霽波聲帶雨。悄無人、舟橫野渡。化用韋應物《滁州西澗 》 :“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 。”
數峰江上,芳草天涯,參差煙樹。更牛了,一句化用三位詩人的作品。
數峰江上,化用了錢起《省試湘靈鼓瑟》雲:“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 。”
芳草天涯,化用蘇軾《蝶戀花》雲 :“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
參差煙樹,化用杜牧《題宣州開元寺水閣閣下宛溪夾溪居人》雲:“惆悵無因見範蠡,參差煙樹五湖東 。”
三、詩人的借用 拿來主義
出來將前人作品略加修改的化用,還有完全不修改的借用,最有名的就是晏幾道的《臨江仙》:
夢後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其中“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是借用了五代時翁宏《宮詞》:
又是春殘也,如何出翠帷。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寓目魂將斷,經年夢亦非。那堪嚮秋夕,蕭颯暮蟾輝。
這種直接的拿來主義,也並不少見。算抄襲嗎?
大家更熟悉的一句詩:“天若有情天亦老”出自於李賀的《金銅仙人辭漢歌》,這句詩更是被無數詩人借用。
例如《憶秦娥 別情》(宋·萬俟詠):
千裏草,萋萋盡處遙山小。遙山小,行人遠似,此山多少?天若有情天亦老,此情說便說不了。說不了,壹聲喚起,又驚春曉。
《減字木蘭花》(宋·歐陽修):
傷懷離抱,天若有情天亦老。此意如何,細似輕絲渺似波。
扁舟岸側,楓葉荻花秋索索。細想前歡,須著人間比夢間。
七律《人民解·放軍占領南京》大家也很熟悉:
鐘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虎踞龍盤今勝昔,天翻地覆慨而慷。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四、詞人的隱括體 一對一的改編
隱括不是某一句或某一部分的化用或者借用,而是整首是詩或詞把別人的整篇作品改編而成 。
唐朝時,同穀子用詩的形式改編過《尚書·五子之歌》。不過隱括體更多地還是出現在宋詞中。例如黃庭堅的《瑞鶴仙·環滁皆山也》
環滁皆山也。望蔚然深秀,琅琊山也。山行六七裏,有翼然泉上,醉翁亭也。翁之樂也。得之心、寓之酒也。更野芳佳木,風高日出,景無窮也。遊也。山肴野蔌,酒洌泉香,沸籌觥也。太守醉也。喧嘩眾賓歡也。況宴酣之樂、非絲非竹,太守樂其樂也。問當時、太守為誰,醉翁是也。
這首詞一看就知道和歐陽修的《醉翁亭記》有關,相當於以詞的形式縮寫了一篇《醉翁亭記》。
另外,這首詞通篇押一個韻”也“,這種押韻形式被稱為獨木橋體。
五、古人的集句詩
除了某一句的借用,整篇的隱括,還有整首詩詞的句子都是借用來的,這種形式叫做“集句”。簡單來說,就是把很多別人的詩詞各抽出幾句組成自己的作品。
例如秦觀詞《玉樓春》:
狂風落盡深紅色,春色惱人眠不得。淚沿紅粉濕羅巾,怨入青塵愁錦瑟。豈知一夕秦樓客,煙樹重重芳信隔。倚樓無語欲銷魂,柳外飛來雙羽玉。
首句用了杜牧的《悵詩》
自是尋春去校遲,不須惆悵怨芳時。 狂風落盡深紅色,綠葉成陰子滿枝。
次句用了王安石的《夜直》:
金爐香盡漏聲殘,翦翦輕風陣陣寒。 春色惱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欄幹。
第三句來自唐朝詩人許渾的《重別》 :
淚沿紅粉濕羅巾,重係蘭舟勸酒頻。 留卻一枝河畔柳,明朝猶有遠行人。
第四句來自唐代曹唐的《玉女杜蘭香下嫁於張碩》
天上人間兩渺茫,不知誰識杜蘭香。來經玉樹三山遠, 去隔銀河一水長。怨入清塵愁錦瑟,酒傾玄露醉瑤觴。 遺情更說何珍重,擘破雲鬟金鳳凰。
第五句來自李商隱的《無題》 :
聞道閶門萼綠華,昔年相望抵天涯。 豈知一夜秦樓客,偷看吳王苑內花。
第六句來自宋代 陳克的《謁金門·愁脈脈》
愁脈脈,目斷江南江北。煙樹重重芳信隔,小樓山幾尺。細草孤雲斜日,一向弄晴天色。簾外落花飛不得,東風無氣力。
這個陳克比秦觀年輕不少,不知道秦觀是不是另有所本。
第七句來自北宋宰相寇準的《踏莎行·春暮》:
春色將闌,鶯聲漸老。紅英落盡青梅小。畫堂人靜雨濛濛,屏山半卷餘香嫋。密約沈沈,離情杳杳。菱花塵滿慵將照。倚樓無語欲銷魂,長空黯淡連芳草。
第八句來自唐代韋莊的《謁金門·春雨足》
春雨足,染就一溪新綠。柳外飛來雙羽玉,弄晴相對浴。樓外翠簾高軸,倚遍闌幹幾曲。雲淡水平煙樹簇,寸心千裏目。
這首《玉樓春》一字不差的搬運了八位詩人的成句,也有集句詩部分搬運部分化用。
結束語
以上提到的化用、借用、隱括、集句,都是將別人的作品融入到自己的詩詞之中。可以看作是對前人的致敬,同時也能反映出作者的學識。
但是貶義詞來說有”掉書袋“的嫌疑,另外皎然在《詩式》中也批評過:
偷語最為鈍賊。如漢定律令,厥罪必書,不應為。
不過,無論皎然怎樣批評,幾乎所有的詩人都逃不出他的”三偷“範圍,要麽偷語、要麽偷意、要麽偷勢。
事實上,古人對於化用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甚至黃庭堅說過:
老杜作詩,退之作文,無一字無來處;蓋後人讀書少,故謂韓杜自作此語耳。古之能為文章者,雖取古人之陳言入於翰墨,如靈丹一粒,點鐵成金也”
我們自己創作時,一定也要學習化用這個手法,可以能夠增加作品的深度與廣度。當然,假如閱讀量不夠的話,很難有足夠的素材可以使用。
這就又回到了老話,如果要作好詩詞,學會詩詞基本知識的情況下,還一定要多練、多讀。
@老街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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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抄襲如何“不算偷”?
2021-01-15 15:23 | 來源: 北京晚報
“山中宰相”陶弘景抄了《四十二章經》近七成;李白偷了《春江花月夜》的月色;一首詩56字,蘇東坡隱括了52個字;乾隆作詩涉嫌抄了3萬首……在古人的抄襲黑名單上,星光熠熠。“漢人好以自作之書而托為古人,張霸《百二尚書》、衛宏《詩序》之類是也。晉以下人,則有以他人之書而竊為己作,郭象《莊子注》、何法盛《晉中興書》之類是也。若有明一代之人,其所著書,無非竊盜而已。”
這是顧炎武在《日知錄·竊書》中寫下的話,意思是:漢代人喜歡把自己寫的書說成是古人寫的;晉代以後,學者開始把別人的書竊為己有;到了明代,著作多剽竊自他人。
如果顧炎武能活到清末,可能會修正看法:清人抄襲力,更勝明人。
在抄襲者的不光彩名單上,不乏杜甫、王維、王勃、劉禹錫、晏殊、王安石、黃庭堅、林逋、秦觀、宋祁、沈周、洪亮吉等名家,到後來,甚至還抄出“技術含量”,形成了點化、隱括、用典等“修辭手段”。
古人對抄襲深惡痛絕。上古文獻雖意近,文皆不同。《禮記》明確提出:“毋剿說,毋雷同。”韓愈也說:“惟古於辭必己出。降而不能,乃剽賊。”
遺憾的是,受文化製度製約,反抄襲未成主流。
抄得興起 忘改署名
抄襲大行,始於漢武帝立五經博士,“諸生競利,作者鼎沸。其高者頗引經訓風喻之言;下則連偶俗語,有類俳優;或竊成文,虛冒名氏”。
比如屈原《九歌》中的“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被《豔歌何嚐行》抄作“樂哉新相知,憂來生別離”。而《豔歌何嚐行》中的“五裏一反顧,六裏一徘徊”,又被《孔雀東南飛》抄作“五裏一徘徊”。
再如《文子》,托名老子的弟子辛氏(號計然,與孔子同時)著,大量抄襲《淮南子》,但刪去故事、案例等,隻用議論,每章開頭加“老子曰”,且“洗稿”:《淮南子》的“橫四維而含陰陽,紘宇宙而章三光”,《文子》改成“含陰吐陽,而章三光”;“布施而不既,用之而不勤”,改成“布德不慨,用之不勤”……改篡後,《文子》在唐朝時,一度列入道家四大經典。
漢人著述,常不署名,抄襲者獲益不多。但署名著作亦存抄襲之嫌,比如董仲舒的《春秋繁露》,天人感應說來自緯書、三統說來自鄒衍的五德說、三綱說來自《韓非子》……
沒想到,《春秋繁露》後又遭各種緯書抄襲,以致《四庫提要》稱:“核其文本,即是緯書……不能托諸孔子。”被踢出儒學著作之列。
三國時,魏人邯鄲淳在《笑林》中記了一個笑話:
漢桓帝時,有人被征召為公府掾(太守的屬官),可他不會寫上行公文,別人說:“名臣葛龔善寫這種文章,直抄即可。”太守收到公文後,大驚,因上麵還有葛龔二字。時人笑道:上奏工整,應刪葛龔。
嘴上衝淡 下手卻黑
漢代抄襲案中,班固的《漢書》爭議最大。
班彪(班固的父親)的學生王充最早指出《漢書》是兩本書拚接而成,一是《史記》,二是揚雄的《續太史公書》。晉初傅玄則認為,《漢書》乃班彪著。葛洪則稱,劉歆本有祖傳《漢書》一百卷,想寫成《漢書》,不行早逝,班固“全取劉書,有小異同耳”,未用的2萬多字,編成《西京雜記》。
唐代劉知幾認為,《漢書》既抄襲《史記》,又抄襲劉歆。此說一度成主流意見,所以南宋史學家鄭樵在《通誌》中說:“班固者,浮華之士也。全無學術,專事剽竊。”但清代著名學者章學誠反駁說,史書應言之有據,《史記》也引用了《尚書》《左傳》《戰國策》等,難道也算抄襲?
魏晉時,抄襲更普及。比較惡劣的是郭象抄襲向秀案。向秀是竹林七賢之一,曾注《莊子》,僅差《秋水》《至樂》兩篇未完。向秀去世後,兒子太小,無法接手,郭象乘虛而入,“以(向)秀義不傳於世,遂竊以為己注”。
此外,陶弘景的《真誥》也大量抄襲《四十二章經》。陶弘景是道教茅山宗創造者,南齊高皇帝蕭道成要他出山,調侃說,山中有啥好的?拿來給咱看看。陶弘景寫詩回答:
山中何所有?嶺上多白雲。
隻可自怡悅,不堪持贈君。
陶弘景因此被稱為“山中宰相”,沒想到他下手毫不客氣。《真誥》所抄部分,占《四十二章經》的62.8%,除將佛教術語改成道教術語外,幾乎原文照錄。
偷句三種 技術升級
到了唐代,抄襲開始技術化。
皎然在《詩式》中,把“偷句”分為三種:偷語、偷意、偷勢。偷語是直接抄,“最為鈍賊”;偷意是偷創意,“事雖可罔,情不可原”;“偷勢”是在原作上有創造,“才巧意精,若無朕跡”。
唐代興科舉,詩是必考內容,寫作有了現實利益,不隻是千古留名,抄襲技術得以精進。
如李白的“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偷意於張若虛《春江花月夜》的“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杜甫的“雲白山青萬餘裏,愁看直北是長安”,偷語於沈佺期“雲白山青千萬裏(《全唐詩》作“兩地江山萬餘裏”)》,幾時重謁聖明君”;“湛湛長江去,溟溟細雨來”偷語於阮籍的“湛湛長江水,上有楓樹林”。
李杜抄得巧妙,王維的“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則全抄李嘉佑的“水田飛白鷺,夏木囀黃鸝”,後代評家卻稱漠漠、陰陰“精彩數倍”,反成“點化”(讓原作水平提升)。
傳說王勃對《滕王閣序》中“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極為得意,古滕王閣下,常有鬼夜誦二句,客船大受驚擾,一文人路過,罵道:這種抄襲文字,且與和共是廢字,還敢吹噓?鬼從此消失。二句偷語於庾信《馬射賦》的“落花與芝蓋齊飛,楊柳共春旗一色”。
紅杏為詩 三次出牆
唐代科舉逐年進行,失敗後,考生應回籍鄉試,通過後才有資格再科舉,但高官可薦人免鄉試。許多落第考生滯留長安,將作品謄為行卷,請高官評定,此即幹謁。李白說“生不用封萬戶侯,但願一識韓荊州”,即行卷中的肉麻語言。
幹謁作為捷徑,後來不限於長安高官。唐人李播在蘄州任官時,有李生獻行卷,李播大驚,說這都是我的舊稿啊,李生慚愧地說:是我20年前買的,已在江南編騙多年,現在請您把這些詩送給我。
宋代偷句更普及。一是“宋人生唐後,開辟真難為”,二是宋代重科舉出身,為了科舉成功,讀書人從小便學寫詩,黃庭堅說:“二十年來學士大夫,有功於翰墨者不少,求其卓然名家者則未多……病在速成耳。”
為科舉而寫詩,多屬速成,即治詩如治經,熟讀前人作品,先模仿,後創作。漢代詩歌分途,宋代重求統一,始有隱括,即將詩改寫成詞。隱括本是校正竹木的工具,後引申為規範、修正。蘇東坡是隱括的開創者。比如杜牧《九日齊山登高》,前四句是:
江涵秋影雁初飛,與客攜壺上翠微。
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
蘇軾改成:
與客攜壺上翠微,江涵秋影雁初飛。
塵世難逢開口笑,年少,菊花須插滿頭歸。
全詩56字,蘇軾抄走52字。雖標明隱括,卻開明抄之習。比如“一枝紅杏出牆頭”,出自唐代吳融的《途中遇杏花》,先被陸遊抄走:
平橋小陌雨初收,淡日穿雲翠靄浮。
楊柳不遮春色斷,一枝紅杏出牆頭。
後被葉紹翁抄走:
應憐屐齒印蒼苔,小叩柴扉久不開。
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
因抄得巧妙,偷語反成正宗,吳融、陸遊之作被遺忘。
一邊譏諷 一邊偷詩
對於抄襲,唐宋文人態度微妙,一邊用“不是師兄偷古句,古人詩句犯師兄”諷刺,一邊又對抄得巧妙的作品大加讚賞。比如王安石的《招葉致遠》:
山桃野杏兩三栽,嫩蕊商量細細開。
最是一年春好處,明朝有意抱琴來。
偷句於雍陶、杜甫、韓愈、李白,卻因“用其語不用其意”,被視為佳作。這種雙標讓唐人魏周輔深感委屈:“文章大都相抄襲,我被人說是偷詩。”
宋代名臣宋祁曾罵:“今人但務新奇剽竊,全無由衷真的之見。”可他也曾“創作”過這樣一首詞:
問牧童,遙指孤村,道杏花深處,那裏人家有。
明代時,抄襲已成常態。顧炎武認為,明以前科舉考策論,舉子需有一定見識,明則“不過於《四書》一經之中,擬題一二百道,竊取他人之文記之,入場之日,抄謄一過,便可僥幸中式”。因背範文的惡習,學生從小便學會了抄,致“八股行而古學廢,《大全》(指《四書大全》)出而經學亡”。
清代科舉嚴苛,士風更趨功利化。
著名學者洪亮吉被視為近代人口學先驅,他的代表作《春秋左傳詁》,被呂思勉讚為“采取杜(牧)以前諸家治《左傳》之學說而集其大成者也”。但學者呂東超發現,該書竟大量抄襲陳樹華的《春秋經傳集解考正》,且刻意掩蓋原作痕跡。明代胡應麟、方以智提出“引書必注出處”等規範,視抄襲為“大不德”,洪亮吉如此操作,竟有臉在《詠史》中寫道:
著書空費萬黃金,剽竊根源尚可尋。
呂覽淮南盡如此,兩家賓客太欺心。
別人在跑 我們在跳
清人抄襲範圍更廣,經學、史學、詩歌之外,曲論、詞論、詩論、小說等皆抄襲。
比如收入中學課本的、林嗣環的小品文《口技》,亦見於金聖歎《水滸傳》第65回總評,兩文極相似,是金抄林,還是林抄金,至今爭論未定,但金文似更早出。
清朝乾隆皇帝平生寫詩四萬餘首,其中三萬多首涉嫌抄襲。清人常將抄襲當成尊古,辯解道:隻要抄得好、有新意,就屬於創作,不算抄襲。戴名世曾說:“見其詞采工麗可愛也,議論激越可愛也,才氣馳驟可愛也,皆可愛也,則皆可割也。”名臣李光地說得更露骨:“意之所至,豈必詞自己出?”梁啟超也認為:“善抄書可以成著作。”
章學誠比喻說,前人佳作猶大鵬鳥的翅膀,小鳥抄走,反而墜地,隻有同是大鵬鳥,抄走才有用。把抄襲者繞著彎地讚美了一番。
美國學者米德在《上蒼與黃金》中提出一個發人深省的觀點:在古代中國,一個人發明了一種新式老鼠夾,人們立刻讚美他,給他“鼠夾王”之類美名,10年後,所有人都在使用他的發明,他卻什麽好處也沒得到,也沒人再去改進。可在工業革命時期英國,一個人做出同樣的發明,可以立刻申請專利,10年後,他當初的發明已升級好幾代,每代研究者都賺到了錢。
米德的意思是,尊重版權,社會才能進步,有創意的抄襲依然是抄襲,這種低水平重複會將一個民族帶入“別人在跑,我們在跳”的陷阱中。
“抄襲就是偷。”在今天,這應視為現代社會不可讓渡的原則。
來源:北京日報
編輯: 曹淑傑 吉網新聞熱線:0431-82902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