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錄:
有位國外的兒童教育專家從十八個方麵講了孩子生活環境給他們造成的對應性影響,她說:
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批評之中,他就學會了譴責。
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敵意之中,他就學會了爭鬥。
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恐懼之中,他就學會了憂慮。
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憐憫之中,他就學會了自責。
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諷刺之中,他就學會了害羞。
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嫉妒之中,他就學會了嫉妒。
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恥辱之中,他就學會了負罪感。
上麵是從負麵影響說的。下麵是說的正麵影響:
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鼓勵之中,他就學會了自信。
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忍耐之中,他就學會了耐心。
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表揚之中,他就學會了感激。
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接受之中,他就學會了愛。
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認可之中,他就學會了自愛。
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承認之中,他就學會了要有一個目標。
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分享之中,他就學會了慷慨。
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誠實和正直之中,他就學會了什麽是真理和公正。
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安全之中,他就學會了相信自己和周圍的人。
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友愛之中,他就學會了這世界是生活的好地方。
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真誠之中,他就會頭腦平靜地生活。
我認為還應加上一條: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暴力之中、地獄之中的話,他就會成為魔鬼。
所有的家長應該問問自己了:我的孩子到底生活在什麽之中呢?
《誰拿走了孩子的幸福》李躍兒
那天接的時候,看見兒子係著花圍裙坐在一隻小板凳上剝蔥,路上我問他剝了多少根蔥,他說36根,還有一根沒有剝完媽媽就來接了……
柔情如鋼
以前的我就是這個樣子,可以這樣說吧,以前,所有老師、父母能犯的錯誤我都犯過,那個時候,雖然我的態度是兢兢業業,但是從孩子眼裏麵發出的不是受到愛的光芒,而是摧殘過的黑暗。對兒子我也這樣。我把教育搞到目前這種地步,都與我犯的錯誤有關。我的教育就是在我的錯誤裏麵生長出來的,是我一步步反思出來的。
就說兒子……我曾是位糟糕的母親,因不懂兒童的世界,不懂教育,因而與學校的老師一起對他實行折磨……
記得有一次,我跟先生一起把兒子趕出家門,說不要他了。兒子兩手死死拉著門把手,到現在我腦海裏還在時不時地浮現出兒子絕望的眼神。我們兩人一個拉,一個把他的手往開摳,直到把他推到門外為止。
原因是學習不好,老師告狀了,叫我倆去學校挨訓,回來問他為什麽不好好學習,為什麽不做作業,怎麽問都不啃聲。我說算了算了,不要這個孩子了,朝他大喊大叫,往外推。我兒子先天身體就不太好,六歲時就像四歲的孩子一樣。
兒子從上幼兒園起老師就開始告狀,說他上課不聽講,自己不穿衣服。其實那時兒子正是到了執拗敏感期,我們不知道,不懂,就折磨他。
現在想起來是幼兒園老師做得不對,中午他們讓孩子脫了衣服睡覺,怕把被子弄髒了,其實3歲的孩子脫了衣服再穿是很麻煩的,老師告狀說他不穿衣服,我就覺得丟人,覺得他故意撒懶,我就對他喊:你為什麽不穿衣服?為什麽?孩子渾身發抖,兩隻眼睛瞪著我,他被嚇壞了……
後來有一次,幼兒園老師說我兒子上課不看黑板,怎麽說也不聽,讓我到醫院檢查一下,看看是不是腦子有沒有問題。我絕望得不得了,騎車子回家差一點讓汽車撞了。回到家我抓住他的胳膊邊搖邊喊,問他為什麽上課不看黑板,他說老師不讓動糖。現在想起來那個老師太差了,他根本不懂得兒童的特點。幼兒園午睡起來要發吃的,那天發了兩塊糖,平時在家裏我們一般不讓孩子吃糖,怕吃壞了牙,所以他覺得糖很珍貴。這個老師呢?不讓孩子吃完糖了再上課,而是讓孩子上完課後再吃糖。還不讓動,三歲半的孩子哪能忍得住呢。幼兒園桌子並不像學校那樣擺著,要是兒子看黑板,桌子就在他的身子背後,這樣,常常聽完課後他的糖會被其他孩子拿走了。既然老師不讓動,他就用眼睛盯著。這其實是一種智慧的表現,當時我意識不到,還打他。
我想,我與天下所有的母親一樣是愛我的兒子的,我心中並不是沒有作為母親的柔情,但是我的柔情是以一種鋼鐵一樣的形式顯示出來的,我以為這樣就能把兒子教育得很優秀,直到把兒子折磨成小木頭人。比如有次接他回來,削了個蘋果放在他的腿上,他說媽媽,我的腿臭。我突然想到是不是拉褲子了?用手一摸,硬硬的一塊!從幼兒園到家,那麽長的一段路,又是冬天,兒子坐在自行車的後架上麵,屎在屁股底下該多難受啊。一個4歲的孩子,遭了這麽大罪都不敢啃聲,你能夠想象到孩子成了什麽樣子了。
兒子的打工生涯
上小學以後,老師告狀告得更厲害了。有一天我徹底失去了控製,喊:幹脆用鋼筋把你我都捅死,我們都不要活了!我是把兒子對於學習的興趣給破壞了,但我不知道,更想不到檢查一下自身的原因。
現在我為什麽要把教育家長看得要比教育孩子還要重要,就因為我有這個體會,我是從那個誤區裏走出來的。我知道孩子的狀態就是父母的狀態,孩子的原因就是父母的原因。
可那時我不懂得這個道理,不知道善待孩子才能有利他的成長。懷他時不懂得優育知識,使他先天不足,生下後又不了解兒童的成長機製,完全按自己的無知的方式教他。
那時候,每天寫作業總坐在旁邊盯著,越盯毛病越多。書包雜亂無章,本子沒一個是好的,考試成績老是全班倒數第一。由於先天不足,他的手指一點力氣都沒有,反著能彎到腕部,象麵條,所以寫的字很淡,幾乎看不見。因為無法正確握筆,無法保持速度,所以常常被老師留在班裏寫沒寫完的作業。有時候,老師會派學生把我的兒子送回家來,說不讓他上學了。要是遇到這種情況,我都會把兒子折磨一通。
我到學校接他時,隻要遇見他班的同學,就說:阿姨,你家徐冰可又被老師打了。或者:阿姨,我沒打你家徐冰可。最好的是:今天老師沒有罵徐冰可。
有天早上,我發現兒子的課堂作業本還在家裏,問他怎麽回事,他顯出一幅犯了錯誤的樣子。再三盤問,才承認課堂作業根本沒寫。我和先生馬上帶著他去問老師,老師都在苦笑,搞得我倆非常狼狽。一氣之下,便將他領回家,說不讓他上學了,以後愛幹什麽就幹什麽去。我倆想著他應該害怕才對,因為我們一路上把前因後果都向他講明白了。
第一天他在家裏看電視,看完電視就看閑書,過得十分自在。第二天仍在看電視。到中午我一看不對,就將書和天線全都收了起來,放到他夠不著的櫃子頂上。於是他便在屋裏轉來轉去,直到無聊得想起看看課本,又被先生罵了一頓,說學都不用上了,看課本有什麽用?晚上回來,看見他滿院子找螞蟻玩。我跟先生說:這樣不行,得再想辦法。先生愁得,說幹脆送他去打工吧,於是聯係一家熟人開的小飯館,私下裏給老板說明了情況,講定不能有絲毫的憐憫,早晨送去,晚上接回。
去接時看見他係著花圍裙坐在一隻小板橙上剝蔥,路上我問他剝了多少根蔥,他說三十六根,還有一根沒有剝完媽媽就來接了,要是再有一回兒就能把那根蔥剝完。這句話讓我的心全涼了。心想求老天保佑,千萬別讓他一輩子剝蔥。
這就是我兒子的打工生涯,那年他才八歲。
我說這樣不行,還得另想辦法。什麽辦法呢?就是把兒子領到撿垃圾的人住的破屋土裏,指著臭氣衝天的院子說:從明天開始,要把你送到這裏當學徒,吃在這裏住在這裏,每天早晨五點鍾起床,太陽落山才能休息。而且,一個星期隻能回家一次,每次隻能呆上一個小時。從此以後,你就當個撿垃圾的吧,反正你也不願讀書。
他也確實很難受,一幅很愁的樣子。可在回來的路上卻問:撿垃圾是走著去還是坐車去?我們說當然走著去了。他又問;在那裏住宿能不能帶上自己的被子?因為他們的被子太髒了。
我倆一聽,差一點沒暈過去……
現在我才明白,這就是孩子呀。這樣的年齡他是聽不進道理的,因為他不會把"現在"與"將來"聯係起來考慮。他沒有這種體驗。沒有體驗,道理就不會變成經驗,
爸爸,我想對你說
在對待兒子上,先生的做法更為過分,動輒打罵不說,而且,他的打罵現在想起來是一種典型的精神折磨。比如他讓兒子自己解開褲子,把屁股露出來,他再用蒼蠅拍子打,打得又紅又腫。
所以兒子對他一點感情也沒有,離家多少天也不想他。他們兩個就像仇人似的,兒子當麵不敢說,就在作文裏麵罵他。有次他見門後垃圾筒裏有個揉皺了的紙團,展開一看,是兒子的一篇作文,題目是《我的爸爸》:我的爸有兩撇小胡子,愛穿牛仔服,成天喊著瞌睡的、嗑睡的,好吃懶作,愛打呼嚕,吵得我媽不跟他睡了,這個人品質不好!
他當下炸了,把兒子叫到跟前,質問:你怎麽拿這種眼光看爸爸?爸爸難道就是這種品質的人嗎?爸爸每天工作到深夜,所以白天才睡覺。這是爸爸的工作習慣,你怎麽認為品質不好?
他開始檢查兒子的作文,看看都寫了什麽,結果有一篇"爸爸,我對你說",他看了,半天沒有啃氣。
這之後,他開始到外地做事,好多天沒回過家,我帶著兒子去看他,發現他對兒子的態度完全變了,變得溫和了,關愛了,在我的記憶當中,他第一次跟兒子開起了玩笑,並且鬧到了一起,還在地上爬來爬去地讓兒子當馬騎,用椅子推著兒子滿地跑,第一次兩個人玩得嘎嘎直笑。回來後,兒子第一次說想爸爸了。
我很奇怪,問他怎麽回事,才知道,這個階段他調查了一個案件,結果嚇壞了他,也驚醒了他。
這就是轟動全國的寧“‘4.20’特大襲警案”案,開始的時候他是衝著案件本身去的,查著查著,漸漸地,案件背後的事情引起了他的關注,他發現,案中的犯罪之所以淪為罪犯,幾乎全與不恰當的家庭教育有關。
楊輝到現在仍然害怕看見星星,他說就是到夏天,也覺得星星像是被冰凍住似的……
大案背後
事情是這樣的,1999年4月20日淩晨,銀川"110"指揮中心接到一個電話,說在銀川化肥廠附近有個出租車司機被人殺了。當四位民警趕到出事地點時,預先埋設好的炸藥突然暴炸,三位當場身亡,有一位沒死,卻被歹徒連捅22刀……
破案之後人們才知道,這幾個罪犯本來想搶運鈔車,因為沒有武器,便設下了這個圈套奪槍。
這個案子當時可轟動了,但是人們大都關注它的表麵,比如罪犯的殘忍、民警的生命等等,我家先生發現了案件背後的東西,他說背後要比表麵更令人震驚……
就說主犯楊傑,小時候其實非常優秀,也很有天賦,愛歌唱,愛寫詩,會拉小提琴,還是個二級鼓手。在他第一次進監獄時還得過全國勞改係統罪犯小提琴比賽一等獎。人品也不錯,愛幫助人、同情人,是個很招人喜歡的孩子。
但是後來,不僅楊傑,就連他的大弟也成了殺人惡魔,兄弟兩人判處死刑,小弟楊輝和他們的父親因為包庇罪也被判刑。
那麽,我們不禁要問:是什麽原因使這三個孩子變成這個樣子的呢?
答案是:錯誤的家教方式。
對於這一點,當父親到現在還不醒悟,他說:人們都說是我把三個兒子教成了這樣,冤死我了,我在兒子身上花的心血隻有我自己知道!
問他怎樣教育兒子的,他說:為了把楊傑教育成一個聽話的孩子,有次我一邊洗腳一邊跟他說話,他頂了一下,我就把半盆洗腳水連同腳盆一起扣在他的頭上。我覺著遊泳太危險,禁止他又不聽,我就在他往水邊走時偷偷跟在後麵,然後撲到跟前把頭按在水裏使勁淹他。
楊輝說:小時候隻要我爸不在,哥兒幾個快樂得就跟過年一樣又唱又跳。尤其是大哥,從地上跳到沙發上,再從沙發上跳到床上。隻要我爸一回來,哥兒幾個全都嚇得沒了聲音。聽見"爸回來了"就像聽見"狼來了"似的。
有一年過年包餃子,楊輝擀餃子皮。擀著擀著,突發奇想把兩張餃子皮摞起來擀,他想這樣可能會更結實,結果也被痛打一頓。
到了上學的年齡,挨打更是成了家常便飯,字寫不好了打,分考不高了也打,打來打去,打得他一點創造性都沒有了。本來,他對學習就像擀餃子皮一樣愛試驗,後來不敢了。腦子越來越笨,比如解題,老師說最好要用兩種以上的方法,可他怎麽也想不出另一種方法。
還在楊輝上幼兒園時,有一次父親指著掛曆上一個字問他:這是個啥字?楊輝說這個字老師沒教過,但我認識,這個字叫"年"。父親沒有讚揚,竟給了一記耳光。
至今楊輝仍不明白父親為什麽打他。老師沒教他會念,按理應該得到讚揚才是,為什麽就打呢?
我想他的父親以後想給兒子一個解釋也很難有這樣的機會了。因為傷心過度,他已患了嚴重的心髒病,能不能活著出獄還是問題。而楊輝,他的兒子,卻這樣說:我恨死我爸了!要是他死了,我想我會無所謂的,連一滴眼淚也不會掉……
有一年冬天,父親酒後回家,當時已經快半夜了,一進門就罵人,砸東西,掀翻桌子。屋裏鴉雀無聲,三個兒子跟他們的母親縮在被窩裏嚇得發抖,大氣不敢出一下。然後,父親來到了床邊。母親擔心丈夫要打孩子,就撲上前去,用身子擋在丈夫與孩子之間。父母打了起來,孩子放聲大哭。
最後的結果是被趕出家門……楊輝到現在仍然害怕看見星星,他說就是到了夏天,也覺得星星像是被冰凍住似的。
所以,後來楊傑盡管成了一個沒有人性的惡魔,在他的身上可以說匯集了人類所有的惡習,但唯獨不會喝酒。他恨死酒了,到死都滴酒不沾。
棍棒之下出逆子
人常說"棍棒之下出孝子",在這位父親那裏,卻成了"逆子"。
這樣的打罵等於給孩子心中製造了一座能量極大的火山,隻等著有一天噴發。就拿楊傑來說,還不到能夠抗爭的年齡就躍躍欲試地開始了他的反叛。15歲那年,在一次父親打母親時,楊傑衝上去對著父親大打出手,父親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楞了楞,等他明白怎麽回事時,便怒不可遏。他這一生可能設想過許多事情的發展,惟獨沒有想到親生兒子打他。他喊:老天爺,你竟敢打你老子?你再打一下看看?他似乎不相信這是真的,好象要重新驗證似地把腦袋伸到兒子的麵前,叫兒子打。
結果,楊傑又是一拳。
這一拳把老爹打糊塗了,也氣糊塗了。他嚷著他不活了,用頭撞牆,要喝毒藥……
有位國外的兒童教育專家從十八個方麵講了孩子生活環境給他們造成的對應性影響,她說: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批評之中,他就學會了譴責。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敵意之中,他就學會了爭鬥。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恐懼之中,他就學會了憂慮。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憐憫之中,他就學會了自責。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諷刺之中,他就學會了害羞。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嫉妒之中,他就學會了嫉妒。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恥辱之中,他就學會了負罪感。
上麵是從負麵影響說的。下麵是說的正麵影響: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鼓勵之中,他就學會了自信。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忍耐之中,他就學會了耐心。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表揚之中,他就學會了感激。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接受之中,他就學會了愛。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認可之中,他就學會了自愛。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承認之中,他就學會了要有一個目標。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分享之中,他就學會了慷慨。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誠實和正直之中,他就學會了什麽是真理和公正。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安全之中,他就學會了相信自己和周圍的人。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友愛之中,他就學會了這世界是生活的好地方。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真誠之中,他就會頭腦平靜地生活。
我認為還應加上一條: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暴力之中、地獄之中的話,他就會成為魔鬼。
所有的家長應該問問自己了:我的孩子到底生活在什麽之中呢?
心理學家指出:殺人犯大多都是在暴力的、缺乏愛的環境裏培育與成長起來的。人們可以從這樣的環境裏分離出上萬條惡因,但是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愛的缺失。
大衛梭羅斷言:愛是一種永遠無法消除的饑渴。醫生與精神病學家早就認識到愛與缺愛都將對身心疾病形成重大影響。蒙太古說:把一個殺人犯、一個不可救藥的刑事犯、一個行為不良的青少年、一個精神變態者、或一個冷血的家夥弄到我這兒來,在幾乎每一種情況裏,我都能讓你看到童年沒有得到適當的愛所造成的悲劇。
美國監獄提供的一份祥細的分析報告中指出:85%的刑事犯,是因其對於愛的基本需要和個人尊嚴的感情沒有得到滿足而導製犯罪的。愛是人的一種本能,它是盲目的;但是,愛的缺失會產生驚人的摧毀力,招來諸多苦惱,甚至引發戰爭。
完全可以說,當通向愛的渠道受到阻隔而處於幹涸狀態時,反作用力就會象沉睡的火山那樣噴發出並演變成暴力。暴力,是愛受到挫折的結果。父母若不能給自己的孩子充分的愛,其結果或遲或早都將付出沉重的代價。
誰發動了二次世界大戰
曆史學家羅伯特懷特在他的著作《精神變態者之神》中,對希特勒的性格形成進行了極為深入的分析。希特勒的父親是個嗜酒如命而又性格暴躁的人,他常常在酗酒之後當著孩子的麵痛打自己的妻子,希特勒也常常免不了要受皮肉之苦。童年的希特勒最主要的情感體驗是焦慮、緊張與殘暴。他似乎生活在永無盡頭的惡夢恐懼之中,形成了既不信任、也不同情、直至仇視人類的個性。本來,他對父親打母親的行為非常痛恨,可是當他長到15歲時,竟然鬼使神差地對母親使用暴力。這一點與楊傑有些相似,兩人都是在15歲的年齡開始暴發,隻不過,楊傑的對象是父親,希特勒的對象是母親。
再後來,希特勒便在世界範圍內大打出手了,他這種不健全的人格使全世界付出了千百萬條生命的代價。所以有人便提出了這樣的疑問:是誰發動了二次世界大戰?
就是說,二戰的起緣很大程度上來自於希特勒的內在秉性,而他的秉性又來自於他的父親的秉性。
同樣,我們也有理由這樣來問:是誰製造了"4.20"大案?是那些直接參與的罪犯呢,還是他們的父母?
靈魂的逃亡
再比如另一個名叫張文龍的罪犯,他的父親也像楊傑的父親一樣因為包庇兒子被判入獄,他也認為兒子變成這樣沒有作父親的責任,因為他盡過力了。他舉了兩個例子說明他並不是沒有教育兒子,第一個例子是:小時候張文龍有一次夜不歸宿,被他提起來摔到牆上摔昏;第二個例子是:兒子大一點時到歌廳唱歌,被他打得半個月不能起床。在他的觀念當中,教育就是打就是罵,而不是說服,更不是溝通。
結果,他的兒子小學三年級時就開始逃學,初中沒有畢業就綴學遊蕩,與女孩同居,打架,偷盜,差不多偷遍了鎮上的所有商店。還抹上口紅,戴上耳環、胸罩,以"小姐"身份到歌廳坐台。他是這樁大案裏年齡最小、心腸最毒的一個,搶炸藥的主意就是他出的,臨刑時還不到20歲。
還有那個名叫王麗的女孩,她說:我走到今天這一步與我爸的教育方式有很大關係。我知道我爸是為我好,想讓我做個好孩子、好學生。可是他的方法讓我太難接受了,非打即罵不說,為了監控是不是在外麵幹了壞事,常常偷看我的日記。有一次,他發現我在看一本小說很憤怒,一氣之下,不但撕了小說,還撕了作業。
她說她多少次都想對父親大喊,求他把女兒往好裏想。她說自己初中之前一直是個好學生,因為父親的粗暴,幹脆破罐子破摔。後來有一次,父親打她打得太利害了,妹妹怕把她被打死,向"110"求助,她便趁機逃出家門。
這一走再也沒有回來,當家人得知她的消息時,她已進了監獄。王麗說,最讓她感到難受的是審判那天她的母親、妹妹拍打囚車車窗又哭又喊的樣子,她說她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個情景。
還有陸文林,有一次被父親吊在房梁上幾乎打死。
這裏麵,隻有郭永濤的父親在兒子屍體運回去之後總算有所省悟,他說:我兒子走到今天這種地步全都怨我,怨我這個當父親的沒有好脾氣,光知道打,打得孩子事事躲我,不跟我說心裏話。
有一年春節郭永濤回家,他的父親勸他到煤礦上班,郭永濤不同意,他操起一根棍子狠狠打了兒子一頓,這一打郭永濤再也沒回來。
這簡直是在逃亡,是不是?靈魂的逃亡!棍棒之下,這些孩子除了逃亡還能有其它的選擇嗎?
所以,楊傑臨刑前,看守所的工作人員要他跟父親見最後一麵,他堅決不見,他說這輩子最恨的就是父親,已經好多年不跟他說話。
難道父親不愛自己的兒子嗎?他是太想讓兒子成才了,但做法錯誤,才把兒子逼成了這樣逼成了仇人。當他看清大兒子楊傑不再回頭時,絕望之下,又把心思全部用在二兒子楊軍身上。那時候楊軍還很優秀,勤快、節儉、體貼家人。但是,就是這樣一個兒子他也沒能保住。
有一次,因為買廁所閥門,他叫楊軍買一種四川出的什麽牌子,楊軍聽賣貨人說這種牌子不如另外一種牌子好,就買了那種。父親不幹了,他認為兒子沒有聽他的話,就開始大聲辱罵。楊軍一氣之下,搬到廠裏去住。
之後,他又把希望寄托到最後一個兒子,小兒子楊輝身上,那時楊輝正上中學,他發誓要把這個兒子培養成大學生。每天天不亮起床,給楊輝做早飯,每頓都有荷包蛋。這樣的情形一直持續了好幾年。做為一個父親,這樣做算是很了不起了,但是,他那種望子成龍的眼神壓得楊輝喘不過氣來,結果學習越來越糟,成績一直排在後麵。
有一天,當楊傑對著鏡子刮臉,突然發現自己的長相也越來越象父親時,他非常震驚與絕望。
浪子為何不回頭
即便這樣,弟兄三人並沒有從情感上完全與父親割舍,其內心並不是非要作對到底。隻要有可能,他們隨時準備與父親言歸於好,但是這樣的結果並沒有成為現實。如果我們把他們稱作"浪子",這幾個浪子為何不回頭呢?
楊輝說:我們兄弟特別羨慕人家的父子關係,有一次上樓,我們看見鄰居家父子兩個從門裏出來,兒子攙著老爸又說又笑,我們眼饞得不得了,進屋之後誰也不說話,都坐在沙發上歎氣。我爸回來的時候,我就有一種強烈的願望,想跟他聊天。誰知沒談上三句話,他又教訓起我了,我一下控製不住,跟他大吵大鬧。
他說就是現在,盡管這樣恨我爸,但是隻要他能摸摸我的頭,向我說聲對不起,我想我肯定會掉淚、再恨不起來了。
楊傑也是這樣,據他的妻子講,楊傑其實對他的父親感情非常複雜。一方麵,他痛恨父親,另一方麵,又可憐父親。有一次他一個人在屋裏唉聲歎氣,妻子問他出了什麽事,他說他覺得老爸其實非常可憐。問怎麽可憐,他不再往下說了,隻是歎氣,然後叫妻子買些東西給父親送去,並強調不能讓父親知道是他讓買的。等到再見麵,還像以前一樣對父親發狠,大吵大鬧。吵完了又讓妻子買東西送去……
這說明了什麽?說明其實他特別想跟父親緩和關係,恢複正常的父子關係。可是作父親的從來不給兒子這樣的機會,而這種機會很有可能緩解他仇恨的漫延,使他精神的發展道路盡可能趨於正確,使一個心靈的"浪子"回頭。後來楊傑對父親徹底絕望了,徹底仇恨了,就連自己長的越來越象父親也萬分苦惱。有一天,當楊傑對著鏡子刮臉,突然發現自己的長相也越來越象父親時,他非常震驚與絕望。
可以說,楊傑弟兄就是在這樣的絕望當中一步步淪為罪犯的。他們沒有一個精神上的家園。我們從以上情況可以看出,這些浪子並不是沒有回頭的可能,但作父親總是一次次錯失良機,直到孩子走向不歸之路。聽監獄的工作人員講,最後見麵那一次,他們的母親,把兩隻手分別遞給兩個即將臨刑的兒子,貪婪地撫摸著兒子的臉,那種景象真像一位雙目失明的母親在撫摸失散了幾十年的孩子。她似乎想用自己的雙手留住什麽,但她能留住什麽呢?她能做到什麽呢?唯一能做到的,隻能伸出一雙蒼老的手,隻能撫摸那兩塊畢竟屬於自己的肉了, 但是,沒有人也沒有辦法讓犯了重罪的兒子重獲新生……
我想,麵對此情此景,"可憐天下父母心"這樣的感歎真是太不著邊際了!
智慧的愛與愚味的愛
我們說,楊傑的父親並不是不愛自己的兒子,但結果不是導致愛而是導致憎恨呢?原因是他的愛出了問題。
我們說愛是教育的前提,指的是不管父母對孩子付出如何多,要是沒有愛,或者說不能讓孩子感受到愛,那麽他所有的努力就會大打折扣甚至無效。但這隻說了問題的一個方麵,另一方麵,隻有愛是不夠的,他的愛必須是智慧的而不是愚昧的。
智慧的愛能使孩子優秀,愚味的愛隻能毀滅孩子。在楊傑家裏,父愛跟智慧毫不沾邊,不幸的是,母愛也存在著這樣的情形,他們的母親,雖然愛自己的孩子,但卻陷入了另一種極端,也是一種愚昧的愛而不是智慧的愛。
用楊輝的話說:現在想起來,我爸的教育方式當然很糟,但我媽也有不對的地方。比如我大哥有許多毛病,好吃懶做呀,貪圖享受呀等等,都是我媽慣出來的,我大哥直到六歲還在吃奶,從這一點你就知道我媽是怎樣慣著他了。采訪時,他的父親,也憤憤不平地一再提起妻子對楊傑過分的溺愛和放縱,說是妻子的溺愛害了孩子。
但是,母親把愛變成了溺愛、愚昧的愛,很大程度由丈夫造成的,丈夫的凶暴使她的愛變了形。她就像身處危境中的母雞那樣,一邊護著小雞一邊盯著天上的老鷹,時時提心吊膽,準備最後一搏,以至發展到事非不分、聽任放縱的地步。而孩子呢,隻能在慈母與凶父的夾縫中殘喘,在火與冰的對恃中蛻變……
漸漸地,作母親的對丈夫也越來越粗暴,夫妻二人常常大打出手,楊傑弟兄就是在這樣的氛圍中長到了成年。
楊傑在監獄裏說,他這一生最痛苦的事情還不是父親對他的粗暴,而是看著父親打母親時他無能為力。為此,兄弟三人曾經竄綴母親與父親離婚,由於沒有離成,便大失所望。
一位合格的母親首先要分清"慈愛"與"溺愛"的界限,慈愛是蜜糖,溺愛是毒藥;慈愛是智慧之愛,溺愛是愚味之愛。溺愛最容易發生在母親身上。合格的母親能讓她的慈愛化作孩子人生道路上的強大動力,溺愛隻能使缺少辨別能力的母親們喪失理智,從而毀了孩子。
母親如果不能正確理解愛,對於愛不加適度控製,就會發展成溺愛和縱容,過分順從孩子的意願、包庇孩子的缺點,孩子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會全部包攬。這樣一來,母親的慈祥就會成為無條件的妥協和軟弱,孩子受其影響,也會在思想及行為上表現出同樣的妥協性與軟弱性。楊傑成年後曾經幹過許多行業,但幹一行砸一行,每遇困難就退縮,我想,除了父親對他的摧殘之外,母親的溺愛也有很大關係。
有的父母擔心給孩子慈愛可能會使他們喪失鬥誌,其實,慈愛與堅強並不矛盾,調查發現,一個從小得到充分愛的孩子長大之後麵對困境時會顯得更為堅強。但得有個前提:父母在慈愛的同時也須具有堅強的性格,要在慈愛中賦予孩子堅強的品質。大量事實表明,這樣的父母既能給予孩子親情的溫馨,又能教會孩子勇敢地麵對生活。
希特勒的成因
希特勒也有著類似的情況,他雖然常常受到父親粗暴的對待,但在母親那裏卻是個寶貝。她讚美、縱容兒子,從不懲罰;她認為兒子做什麽都不會錯。她將所有的關懷、興趣與喜好全都集中在兒子身上。因而養成了希特勒的自戀和消極被動的性格。在他心中,什麽努力都不用就可以成為了不起的孩子,什麽事不做,因為母親事事都替他做了。由於父親很少在家,就更加強了這樣的趨勢,男性權威所能提供的良好的平衡,他一概缺乏。
當他6歲的時候,這種天堂般的生活突然中斷了:他的父親退休回家,讓他上學。他發現自己的生活突然之間被局限在一個狹窄的活動圈子裏,要求他負責任,守紀律。他第一次受到有係統的、堅定的強迫,要他跟別人一致,這讓他難以適應,因為在他感覺中,"自由"就是不負責任、沒有約束、意味著控製別人。
希特勒喜歡遊手好閑,逃避艱辛,這種現象在心理學上已經有了一個確定的發現,就是這種行為是受母親溺愛的孩子常有的現象。受母親溺愛的孩子無意識裏總是期望母親把什麽事都替他們做好,就像他們在嬰兒時期一樣。他們覺得他們不必做什麽積極的努力,不用保持整潔,他們可以把東西隨處亂丟,自有母親幫他們收拾。他們生活在一種"樂園"裏,在那裏,他們什麽事都不必做,什麽事都有別人替他安排。
而他父親的凶暴的性格又從另一個極端影響著他,使他嚴重畸變。
對破壞性的抑製希特勒有兩種辦法:一是合理化借口;二是反向行為。心理學臨床治療上有一個已經確立的事實:一個人為了壓抑他的某些欲求,會發展出與這些欲求正好相反的特征,這就是反向行為。
他的性格中另有三個互相密切相關的特征,就是他的自戀、退縮態度和情感的缺乏。希特勒可以說是一個沒有任何愛、溫暖或同情的人,這樣的人隻能算作惡魔。
另外,鑒賞力跟性格是分不開的;一個殘忍、原始、無情如希特勒的人,鑒賞力必定是淺薄的,因為除了對於他有用東西之外,對別的他全然視而不見,他在心智上是一個瞎子。我為什麽在教育中特別注重提升孩子的鑒賞能力,原因就在這裏。一個具有了真正鑒賞能力的人也就具有了判斷是非的條件,才能分出什麽是好的,什麽是不好的,這就是道德認知。隻有具有了道德的認知,才能實施道德的行為。所以,對於有鑒賞力的人來說,幹壞事反而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希特勒內在沒有任何中心,沒有任何真正的原則、價值或信念,楊傑等人也是這樣。
從廣義的角度看,因為家庭或學校教育的原因,在我們中間肯定潛伏著許許多多希特勒式的人物,隻要曆史的時機到來,他們便會現出真實的麵目。從本質上看,"4.20"案中的這些人就是一個個小希特勒,隻不過希特勒殺的人多,他們殺的人少而已。
你有一頭金黃色的頭發,如果你馴養我,那該會有多麽美好啊!金黃色的麥子會讓我想起你,我也會喜歡聽風在麥穗間吹拂的聲音……
穿越精神的時空邃道
這個案子把我家先生嚇著了,也醒悟了,對我也是這樣,很受震動,影響可以說非常巨大,使我對於孩子的態度發生了根本的改變。不光兒子,對學生也是。
而且那個時候,我們也正好遇到了蒙特梭利教育,開始接觸兒童心理學,兒童成長規律,接觸真正的教育。認識到兒子心靈受傷太深,得徹底治療了。於是當即立斷,決定讓他休學一年,調整好了再上學。
具體怎樣做呢?就是讓他返回童年。因為我們是從三歲開始折磨他的,所以就讓他返回到那個時期。這就像穿越了精神的時空邃道,到達他開始受傷的那個端點。然後,一步步回到現在的年齡。
這在一般人來說似乎是天方夜譚,其實並不難做到。隻要給孩子足夠的愛、自由、寬鬆的環境,就能做到。那段時間我倆騰出時間專門和孩子一起交流,一起瘋玩,一起打鬧,孩子需要的都滿足他,給他充分的自由與尊重,他一下幸福得不得了。一個13歲的孩子,也算大半個小夥子了,竟然開始喜歡嬰兒的玩具,看嬰兒的書籍,撒嬌撒得滿地亂爬,嘴裏發出奇奇怪怪的聲音。讓他用體覺呀、味覺呀、口覺呀、手的觸摸呀、腳的探索呀等等自由地體驗,讓他把以前本該應該經曆的敏感期全都經曆一遍,這樣一段時間之後,他就會一點一點恢複到現在的年齡。
遺憾的是,由於時間太短,一年後再上學時隻恢複到10歲左右的狀態,要是再有幾個月時間就能完全恢複,但沒辦法,因為那樣還得停學一年。有位搞蒙式教育的朋友告訴我:受過傷害的孩子如果重新得到愛與自由之後就會出現一個胡鬧期,你要有所準備。我問能鬧到什麽地步,她說把蛋糕砸到天花板上,把沙發拉倒,鬧得你簡直無法忍受。出現這種症狀說明你的兒子有救了。我說隻要不殺人不放火,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忍受,我已為此做好了準備。
等呀等呀,這樣的症狀一直沒有出現,等到的隻是撒嬌,簡直沒完沒了,膩得實在難以忍受。個頭快跟我倆一樣高了,兩隻手耷拉著學小狗,問他話的時候從不用語言回答,用狗的叫聲回答,汪汪表示高興,拐幾個彎就是不滿意,要是發出"吱吱"的聲音就表示心裏很難受了,就像小狗挨了打一樣。到最後幹脆就在地上爬了,不用腿走路了,完全退化到嬰兒的狀態。
開頭還強忍著,後來不免有些擔心,因為等待的胡鬧一直沒有出現,出現了這樣的症狀。所以就對他說:你要是再這樣下去就會變成女孩,變成娘娘腔的,卻毫無緩解的跡象。
有一天偶爾翻開《傾聽你的孩子》,上麵說道:如果孩子想要吃一塊餅幹,要是他正常地說"媽媽我要吃餅幹",這就是餓了;如果哼哼唧唧地說,就不是餓而是需要愛了。這個時候母親要抱上他,一邊抖一邊說:我們來吃餅幹,我們來吃餅幹,直到他自己下地為止,這是6歲之前孩子情況。
我一下恍然大悟,想到這大概就是我兒子的"胡鬧",他是以另外一種形式表現胡鬧的。他是以這樣的方式贏得我們的愛,進行心靈創傷的修複。我便立刻采取對策,兩個月下來,他就好了許多。
每當他撒嬌時候,我就把他攬在懷裏,親他,撫摸他的脊背,邊撫摸邊跟他說話,直到他安靜為止。我與老師一道迫害了兒子10年,說什麽也要把他挽救過來。從3歲開始隻要往我身上貼我就會把他推開,從未很好地給予相應的愛撫,因為我媽媽老說那樣做會把孩子慣壞的。
後來有一天,兒子一人在家,我打電話回來問他在幹什麽?他說在撒嬌。我很奇怪,問給誰撒嬌,他說給自己。我說為什麽自己給自己撒嬌呢?他說等媽媽回來之前把嬌撒完,媽媽就不煩了。我聽了很難過,心想兒子心裏還是沒有徹底放鬆,還想著他的撒嬌會讓我們不舒服。於是我就打消他的這種顧慮,告訴他可以撒嬌,多厲害都行。這一下才算完全放開,漸漸地,撒嬌的症狀開始減緩,到後來,進展到隻是偶爾撒一下、或者喊一聲就算完事。
一隻等待愛的小狐狸
兒子重新上學之後,我家先生有次去書店,發現了《小王子》這本書,看了之後很受感動,也很受啟發。那本書我也看了,我跟他關注的內容不一樣。我關注的是蘑菇與猴麵包樹的問題,他關注是小王子馴養狐狸的問題。
小王子從他的星球來到地球之後非常孤獨,一個人在沙漠邊緣走的時候發現了一隻小狐狸。他很想和狐狸玩,被狐狸拒絕。小王子想知道原因,狐狸說:因為你還沒有馴養我。問它馴養是什麽意思,狐狸說:馴養就是"建立關係"。
建立關係又是什麽呢?狐狸說:建立關係就是……比如現在對我而言,你隻不過是個小男孩,就像其他千萬個小男孩一樣。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樣用不著我。對你來說,我也不過是隻狐狸,就跟其它千萬隻狐狸一樣。然而,如果你馴養了我,我們將會彼此需要,對我而言,你將是宇宙間唯一的了;我對你來說,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我的生活很單調乏味。我捕捉雞,而人又捕捉我。所有的雞全都一樣,所有的人也都一樣。我已經很厭煩了。但是如果你馴養我,那我的生命就會充滿陽光,你的腳步聲會變得跟其他人的不一樣了。其他人的腳步聲會讓我迅速躲到地底下,而你的腳步聲則會像音樂一樣,把我召喚出洞穴。
然後,狐狸指著旁邊說:你看到那邊的麥田了嗎?我不吃麵包,麥子對我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麥田無法讓我產生聯想。但是,你有一頭金黃色的頭發,如果你馴養我,那該會有多麽美好啊!金黃色的麥子會讓我想起你,我也會喜歡聽風在麥穗間吹拂的聲音。
先生看了這段感動得不得了,尤其是當他看到小狐狸反複說"求你馴養我吧"時,感動得……他說躍兒,我覺得我們的兒子就是一隻等待愛的小狐狸,咱要徹徹底底地馴養他……
馴養兒子
就這樣,先生開始了馴養兒子的行動,前後大概三、四個月什麽也不幹,一門心思做這件事。兒子從學校回來就跟他一道玩呀、聊天呀,一去學校,他就把這些事記錄下來。他記的時候事無巨細,一邊記一邊反思,常常記錄到半夜,最長一次記到淩晨四點多鍾。那些天,他每天早晨爬起來給兒子做早餐。結婚二十年了,我常常求他起來給我做一次早餐,讓我享受一次躺在床上聞到廚房飄來早餐味道的快樂他也沒有做到。
吃完早餐,還把兒子送到門口,擁抱告別。兒子嬌嬌地用腳後跟倒著假裝不會走路,一搖一擺地下樓,到樓的中間還要再喊一聲"嬌",他的爸爸在上麵等著,這時候也回應一聲。有時候,幹脆送兒子到樓下或者小區門口,再送過馬路。有一次兒子走出好遠了,他喊兒子,兒子沒聽見,兒子回來後就把這事告訴他。結果第二天,送到小區門口時兒子故意慢慢走路,故意不掉臉,準備爸爸喊了之後好掉過臉來。過了馬路,先生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兒子趕忙掉過臉來看了一眼,便撒腿向學校跑去。
你看,兩個人情意綿綿到這種程度,有點煸情了,有點可笑是吧?這在別人看來是做作的,不真實的,但這又是個必然的過程。現在,當然再也不用把兒子送到大門口了,也不用喊"嬌"了,因為父子現在完全心與心融到了一起,成了鐵哥們了。
馴養不光是跟兒子玩,這個馴養有很多內容,比如每天的創意比賽,一起讀書、討論等等,談論兒子喜歡的話題。兒子數學很差,沒有一點興趣,他就跟兒子一起做題。做題的時候故意做錯,讓兒子做對,然後讓兒子把他當馬在地上騎一圈,下一次,找一道難題,他再做對,然後與兒子爭論到底誰對誰錯,如果兒子錯了,他就把兒子當馬騎一圈。
這是在建立一種平等的人格關係,如果光讓兒子騎他,就不平等了,也沒有競爭。這就像一群鹿,沒有狼的追趕就會變得軟弱無力。所以,隻有在這種有平等、有競爭的狀態中兒子才會逐漸堅強起來,才能形成一種正常的、平等的夥伴關係,但要有個前提,就是建立在愛的基礎地上,是智慧的愛而不是愚昧的愛。這很重要,不然會出問題。後來的家長沙龍上我也講到這件事,怎樣拉近與孩子之間的距離?怎樣在拉近距離的時候能夠與孩子建立一種平等的人格關係?這裏麵學問大了。
後來也有這樣的情況:他也朝兒子喊叫,好象他重又回到了過去,但本質是不一樣的――以前的喊叫是胡亂發火,現在的喊叫是堅持原則;以前喊叫時兒子也會喊叫,父子倆對上鉚了,現在喊叫時兒子十分順從。就是周弘說的"鐵哥們之間的爭吵",他們關係的性質完全變了。
兒子小的時候總是纏我,恨他爸恨得,看電視時發現有個人長得像他就要趕緊關電視。現在呢,兒子根本就不纏我了,放學回來要是爸爸不在,就心慌意亂,在屋裏轉來轉去,等不到爸爸回來。
後來發生了一件事,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好笑。有一次我倆出去辦事,兒子一人在家。回到小區,我倆開始上樓,我對先生說:我們把腳步踩得響一點,看看能不能把你的小狐狸引出洞來。我家住在6樓,結果,當我們走到大約3樓的時候聽到上麵傳來開門的聲音,接著樓道的燈也亮了。我悄悄說:還真準,狐狸確實出洞了。(大笑)
話音剛落,聽見上麵"嬌"了一聲,我倆下麵也"嬌"了一聲……
孩子們立刻大叫:老師,這個女人沒有穿衣服,露著奶糕糕!
女人為什麽要長奶糕糕
先是"4.20"案件,再是兒子的轉變,還有蒙特棱利,等等,給了我相當大的啟示,使我對於愛的概念更加明確了,這就是,愛,一定是智慧的而不是愚昧的,這樣的愛才有價值,才能走進孩子的內心。
從這個方向切入,往深走,就會思考:我們愛孩子,用智慧的愛來愛孩子,難道僅僅"為了愛"嗎?我們愛應該有一個更為崇高的目的,那就是要孩子學會愛,愛父母,愛老師,愛同學,愛所有人,愛所有美好的東西,這就是愛的交互,也是我們最終的目的。
作為教育者,心中一定要有這樣的目的,你的愛才會真正具有價值。用各種契機影響……比如有一次,我給他們欣賞高更在塔希提島上畫的畫,畫麵上有一個端著盤子的土著女人,孩子們立刻大叫:老師,這是黃色的!這個女人沒有穿衣服,露著奶糕糕!
我放下畫,與他們一起討論這個這個問題。畫上的女人是不是心靈特別醜惡?大家注意看她的麵部,她是不是故意露出上身讓別人看?孩子說不是。我問為什麽,孩子們說,因為她臉上的表情跟穿著衣服一樣。那,她是醜的還是美的?我說。你們看,這一盤紅紅的櫻桃,像紅色的寶石;我們再看奶糕糕上麵的紅點點,簡直就跟櫻桃一樣,要是吃奶的娃娃看見這樣的紅點點會有什麽樣的感覺?你們現在覺得奶糕糕上麵的紅點點美不美?孩子們說美。那麽這個女人是黃色的嗎?大部分孩子說不是,有幾個仍然說是。
討論完之後再把話題引回來,我說:這個女人為什麽不穿衣服而要露出奶糕糕呢?那是因為這個地方非常熱,人們不穿衣服也能生存,所以就沒有養成穿衣服的習慣,結果呢,任何人見了女人的奶糕糕就像我看見你們的臉一樣。我看見你的臉會不會說"呀,你為什麽不把臉捂起來呢?"我會這樣喊嗎?孩子說不會。我說:為什麽我們這裏的女人一旦露出上身大家就要吃驚呢?那是因為氣候,不穿衣服冷得慌,隻好穿上衣服,穿久了有些地方就再也不能露出來了,一旦露出來就害臊得不得了,而別人呢,一看見這個女人,眼睛就像電燈炮,不是看見這個女人,而是看見了奶糕糕!
所有的孩子都笑得要命。我說奶糕糕是不是人長的?他們說是。我說是什麽人長的?說女人長的。女人為什麽要長奶糕糕?說要生娃娃。這就又扯到應該讓女人生娃娃、還是讓男人生娃娃的話題。
男人長的是雞雞
我問孩子:為什麽偏偏要讓女人生娃娃而不讓男人生娃娃呢?孩子們說:因為女人勤勞。我哭笑不得。我生過娃娃,內心有生娃娃的痛苦記憶,孩子認識不到這一點,他們不知道生娃娃有多麽痛苦。
我說生娃娃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這麽痛苦的事情為什麽非要讓勤勞的人去承擔呢?他們說老師,不是這樣,因為娃娃都愛他們的媽媽,所以就讓勤勞的人生了娃娃,再讓娃娃愛她們。
有一個孩子站起來,說老師,我最愛我的爸爸!我是我爸爸生的。另一個孩子馬上反駁:爸爸不能生娃娃!為什麽爸爸不能生娃娃呢?我問。他們說不好意思說。我說有什麽不好意思說的?有個孩子走到我跟前,悄悄說:老師,男人長的是雞雞!所以不能生。我拚命忍住笑,說雞雞是不是人長的?他說是。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長著?他說是。我問全班:是不是長了這個名叫雞雞的東西人都應該感到害臊呢?他們說不露出來就不害臊。我說假如當初所有的男人都不穿衣服,都把雞雞露出來,早已成為人類的一種習慣,現在我們會不會害臊?孩子們臉上表情很複雜,他們將自己做為這樣的角色體驗著那種情景,大多數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我說:現在,不露出來已經成了人類文明的象征,我們現在認為露出來是粗魯的行為。但是,人的身體也是一種科學,如果作為科學來了解它用不用害臊?孩子說不用。
老師,我有個辦法
接著,我又將主題引回到為什麽要讓女人生娃娃上麵,也就是生育的過程。我說:媽媽懷你的時候,天天都要嘔吐,難受得不得了,就像把腸子都要吐出來似的。隨著你在肚子裏一天天長大,媽媽的肚皮也被撐得一天比一天薄。你們有時候多吃一口飯都很難受,可媽媽肚子裏裝著一個娃娃!
這個娃娃足有好幾斤重!你們誰能吃下幾斤重的飯呢?到了生的時候,那個娃娃最小也得五斤六斤,大的要到七斤八斤。媽媽天天就挺著這麽個肚子走路,上樓下樓,睡覺壓得上不來氣,吃飯隻吃一點點。這些還算小事,到了生的時候,肚子痛得死去活來。
我問:你們想象一下,把烙鐵燒紅放在身上燙與生娃娃相比哪一個更疼?孩子說肯定是火燙更疼。我說錯!有人證明出來了,生娃娃更疼。他把人類所有的疼痛排上隊,刀割、火燙、生娃娃,所有的疼痛中,生娃娃排在第一。
聽了這個,所有的孩子都特別吃驚。我說:媽媽為了讓自己的娃娃在出生時不致受到傷害,再痛也不會暈過去,媽媽生你的時候遭受的那種劇痛從頭到尾她都知道。我講了我生娃娃時的體驗……孩子們聽的,那些孩子也就五歲到六歲吧,全部靜悄悄的,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突然,有個孩子舉起手來,說老師,我有個辦法。我說請講。他說:想辦法讓娃娃隻有針尖那麽小,生的時候,給媽媽肚皮上戳個針眼,娃娃就會從針眼裏掉出來,再到外麵長大。
我說好辦法,但是人類已經進化成這樣了,娃娃在媽媽的肚子裏必須要長那麽大,必須十月懷胎娃娃才能長成。
又有孩子舉手,還是替媽媽想辦法……哎呀,孩子同情媽媽同情得不得了,說了好多同情媽媽的話,想了好多同情的辦法,為怎麽讓媽媽生娃娃時不痛苦絞盡腦汁。
我問他們:還有人認為讓女人生娃娃是為了照顧女人嗎?全不吭氣了。我說:現在你們想讓女人生娃娃還是男人生娃娃?有的說還讓女人生,有的說讓男人生,不管分歧如何,但有個觀點是一致的--不管讓誰生,都得想個讓他們不疼的辦法。
愛的裏程碑
課上到這個份兒上,就算達到了目的,這個目的,就是對母親的同情,重新去認識母親,把對母親的情感提到一個全新的高度,再推及及人。把一個隻能關注主觀意識的心靈引向體驗客觀感受的層麵。我敢說在那個班的20多個孩子中,起碼有一大半沒有經過這樣的情感體驗。讓他們學會愛,愛別人。在他們心中豎起一座偉大情感的小裏程碑。
我發現,作為教育者,就是要靈敏地抓住了出現在你麵前的每一個機會然後發展,最後回歸到那個原點上麵,這個點就是人的最基本的情感,基本的愛。
愛是教育的前提,可是在我們的教育裏由於沒有找到能夠觸動孩子心靈的對象、可供生長的土壤,所以,就無法真正在他們心中生長出來,於是隻能成為表麵的口號。而家長又隻知自己去愛孩子,不知用自己的愛培植孩子的愛,所以,孩子不能夠在內心深處形成愛的交互,不能認知愛。而學校教育中的"愛"大都是"愛國家""家集體"這類的內容,孩子對這些詞無法產生切身的情感,不能有更深的體驗。你看到了我是從孩子的媽媽開始,從相近的人開始,培植這種愛的。
掌聲落下,男孩朝著我舉起了兩隻手,我以為他有話要說,就把頭低下來,他摟著我的脖子,當著全班的麵在我的臉上重重親了一下。傾刻,一股幸福的電流傳遍了我的全身。
雞毛撣子
比如上個星期那節課,班裏的氣氛好極了,孩子們都像被一種家庭一樣的氛圍包裹著。在這樣一種博愛之中,評畫時,我找不到教鞭,教室裏的一個雞毛撣子,它的毛快掉光了,隻有幾撮稀稀啦啦地粘在上麵,我隻好拿起那個雞毛撣子暫作教鞭。剛拿起來,就有孩子問道:老師,你拿這個幹什麽,是不是要打人?
我心裏咯噔一下,難道現代的家長還用這個打孩子嗎?我問孩子:這是什麽?他們說雞毛撣子。我說它有幾種功能?我想考察一下孩子們是不是還被雞毛撣子打過。他們一下炸開了,開始討論,最後得出的結論雞毛撣子有三種功能:一是彈灰,二是打人,三是當教鞭。
說來也巧,剛得出結論,有個女孩哭了起來,原來她的畫被人用橡皮偷偷破壞了。我說誰幹的?站出來,要勇敢麵對自己做的事情,敢做敢當!我的口氣堅定而嚴肅,但目光是慈愛的,我的目光掃過每張臉,一邊掃一邊將雞毛撣子在手心裏敲得啪啪直響。我想試一試這啪啪直響的雞毛彈子、堅定的口氣與慈愛的目光加在一起的結果能不能使孩子勇於承認自己的錯誤,而不是害怕老師。有個男孩高高舉起了手。我說請你上來,他上來了……
他是英雄
我對全班說:這位同學能夠勇敢地承擔錯誤,勇敢地站了出來,他是英雄,請大家為這種勇敢的行為鼓掌!掌聲嘩地響了起來。
我問:是你把她的畫擦環了?他點點頭。我說你知道破壞他人的東西是屬於什麽性質的錯誤?他說幹了壞事。我說:對於成人來說,破壞他人的財物和身體就算犯法行為,你知道對於犯法的人是怎樣處理的?他說老師,教室有沒有監獄,把我關在裏麵。我說教室裏沒有監獄,但我們也可以用其它的方式對你懲罰。他說怎樣懲罰?我說:現在你有兩種選擇,一個是幫人家把畫畫好,另一個是讓我在你的手上打五下。
出乎我的意料的是,他選擇了後者,就是讓我在他的手上打五下。這時我發現我犯了一個錯誤,作為老師,我不可能用打的方式來表示我對了、他錯了,要是這樣,他會形成一個概念:在他對了、別人錯了的時候,就可以用打的方式對待別人。再說,在教育孩子的時候,如果讓他感覺到是用自己的皮肉之苦來抵消所犯錯誤的話,不但不能徹底解決問題,孩子還會用皮肉之苦替代了對他人造成了傷害的負疚心理。這是對愛的扼殺。我站在那兒,腦子飛快地轉,心想怎麽解決這個問題。突然,我發現這是個極好的機會。
我說:你用粗暴的方式使那個同學傷心,老師不能再用同樣方式使你傷心。要是老師用了這樣的方式,就會與你犯了相同的錯誤。我不會用雞毛撣子打你,但必須懲罰你的錯誤。
他說老師,那怎麽辦?我說老師再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一是把他的畫恢複原樣,二是向他道歉。他說老師,你還是打我五下吧,我不想給她畫畫,也不想道歉。我說你必須對你的錯誤作出補償。我告訴全班:我們要耐心等待。
那個女孩舉起手說:算了算了,我自己把畫畫好。
顯然女孩的行為感動這個男孩,他馬上轉過身子,對著女孩大聲說:對對對,不不不,起起起。(大笑)
我對全班說:我們大家有沒有感覺到他們兩人的高貴品質?讓我們為他倆再鼓一次掌!掌聲落下,男孩朝著我舉起了兩隻手,我以為他有話要說,就把頭低下來,他摟著我的脖子,當著全班的麵在我的臉上重重親了一下。傾刻,一股幸福的電流傳遍了我的全身。
這時再看全班,這些10歲孩子的臉上呈現出媽媽對孩子的那種滿意而寬容的笑容。
孩子特別能感覺美好的東西,隻要你感動了他,他的心靈就會變得高尚起來。這就是愛的交互。愛是一種能量,這種能量可以互換。
幸福港灣
我把這件事在上次的家長會上講了,家長也被感動了。我說咱們要是能感動孩子,就會成為他的精神偶像。這就是馴養。家裏要是彌漫這樣的空氣的話,這個家就成了孩子心靈的、幸福的港灣。在以後生活中,無論他多麽艱難,受到的挫折多麽大,他的心裏不會有孤獨無助的感覺,因為隻要他想起我們,想起那個家,再大的難關也能挺過去的。這就要求做父母的不但要有無邊無際的愛,更要有非常智慧的愛。因為這不但是教育的前提,也是提高人類生存的質量重要保證。
家長真的需要好好疏理一下自己的心了,查一查那顆心裏到底缺了什麽。不光為了孩子,也為了他們自己。因為我們成人也需要幸福地、有質量地活著。教育不光是孩子的問題,也是所有人的問題;教育,不是哪個部門的職責,而是每一個人都應該負起的責任。
在大象群中,每一隻大象都肩負著每隻小象的責任,不論這隻小象是哪個媽媽生的,我們人類也應這樣。
這是一項艱巨的工程,太難了。由於文化斷層以及其它原因,有些人甚至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斷標準。說素質教育,最重要的素質是什麽?是愛。愛從那裏開始?從同情心開始,這讓我想起一節課……
正奇怪著,玉米地裏突然走出一隻豺來……
猴群忽至
那節課上我給孩子們講了個故事。說的是有個老爺爺因為太窮,還不起欠人的債,就躲到深山老林,在一處山坡上開了幾畝地種起了玉米。好不容易等玉米長高,結出玉米棒子,有一天,忽然來了一群猴子,衝到玉米田裏,掰下玉米棒子就吃,吃不完就扔。那隻領頭的、長得又肥又大的棕毛老猴特別喜歡紅玉米,因為紅玉米最香了,賣價也最高。玉米還沒有完全成熟,所以吃的少、扔的多。這真是一群惱人的猴子啊,老爺爺恨死它們了,恨不得全給打死。但是他幹看著沒有辦法,因為他手裏沒有槍。冬天來臨了,老爺爺隻好搞來一杆槍,拖著年老的身體打獵糊口,終於熬到了春天。
第二年,老爺爺又在田裏種了玉米,他想:這回再也不怕猴子了,要是它們再來,非得打死幾隻不可。玉米剛剛長出棒子,他就背著槍在地邊巡邏。
有一天,猴群果然來了,它們在棕毛老猴的帶領下,哇哇吼叫著衝向玉米地。當時老爺爺正在吃飯,聽見猴群的叫聲,趕忙扔下飯碗抓起槍,跑出門去。可是……猴子為什麽突然不叫了呢?而且還在田埂上站成一排?連棕毛猴也在隊伍裏麵?老爺爺停下腳步,呆呆地站在那兒,他看見所有的猴子都拿爪子捂住眼睛,兩腿發抖,顯出極為恐懼的樣子。到底出了什麽事呢?老爺爺心想……
大限將臨
正奇怪著,玉米地裏突然走出一隻豺來,邁著漫悠悠的步子,在猴群前麵走過來走過去,那神情就跟皇帝對待犯了罪的大臣一樣。這樣巡視了幾個來回,那隻豺,用嘴刁了一根柴棍,放在棕毛老猴的頭上。其它猴子一見,哇地一聲,逃得不見了蹤影……
老爺爺一下全明白了,原來,豺是在給自己挑選美食,誰最肥最大就挑誰,它挑上了褐毛老猴。老猴知道自己大限將臨,身子抖得快要站不住了。
你同情誰?
我問孩子:如果你是老爺爺,這個時候是不是特別解恨?呀,真是惡有惡報啊,你看來了一隻豺來幫我出氣來了,甚至連槍不用開槍了。老爺爺暗自大笑:哈哈哈!終於有人替我報仇來啦!你們是不是這樣想?
孩子舉手說:是,我們是替老爺爺高興,因為有人出來替他製伏猴子。
我又講……不是照本宣科,那樣不會產生大的震撼,我講的時候一般會把故事重新改編。我說:老爺爺本來還挺高興,他等著看豺把猴子一口咬死以解心頭之恨。但是他很快不這樣想了,因為他吃驚地發現,那隻豺,嗖地一下跳到棕毛猴頭上,一口一口拔下猴頭上麵的毛。原來豺為了吃得舒服,它要把猴子身上的毛全部拔光之後才要正式享用。每拔一下,猴子就慘叫一聲。你們想想,滿身的毛全拔光了,這隻老猴要受多麽大的痛苦呢?
我說,你們揪揪自己的頭發試試,揪一根都疼得要命,揪一撮是不是特別痛苦?再想想如果滿身長著毛,滿身毛要被一撮一撮拔下來,那會是什麽樣的感覺呢?
我講這一段的時候,喧染得特別到位。接著又停頓下來,讓孩子自己體驗。之後我問:你們同情誰?是同情猴子呢,還是繼續為老爺爺高興?
我看見,所有孩子的臉都吊得老長老長,苦難的啊……教室裏靜悄悄的。孩子們說:我們同情猴子。
我繼續問:你們要是老爺爺,那枝槍應該對準誰?是打死豺呢,還是打死猴子以免讓它繼續受苦?
孩子異口同聲喊道:老師,我們打死豺!
為什麽?
豺太狠毒了,太殘忍了。
回頭一瞥的時刻
我說,老爺爺被眼前的慘象驚呆了,他想也沒想,端起槍一扣板機就把豺打死了,猴子一聲尖叫,跑進山林……孩子們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我說:轉眼間到了秋天,老爺爺去地裏收玉米,那群猴子又來了。我問孩子:你們要是老爺爺,會不會後悔以前沒把那隻猴子打死?孩子說後悔。
我說老爺爺也是這麽想的,但是已經沒有辦法了。他隻好硬著頭皮掰玉米,想著猴子過來糟蹋時再想辦法。掰著掰著,老爺爺聽見身後也傳來掰玉米的響聲,心想完了完了,一邊想一邊回過頭去。就在這回頭一瞥的時刻,他不禁大吃一驚,原來那群猴子也在學著他的樣子掰玉米呢,而且沒有一個吃的!原來猴子不是來糟蹋玉米的,是來給他幫忙的!猴子幹起活來當然要比老爺爺快得多,它們把掰下來的玉米整整齊齊地擺在地頭,然後悄悄離去。
孩子們笑了起來,笑得非常開心,笑裏麵包含著深深的感動。這個故事將他們的感情一步一步往上引,越引越深、越提越高,將孩子帶到一個充滿情感的氛圍裏去了,直到沉入其中,直到忘乎所以。
我說:這樣的情景完全出乎老爺爺的意料之外,他感動極了,站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就這樣,那群猴子一到早晨就來幫老爺爺掰玉米,到了黃昏全都自動離開。而且,從此以後每到秋收那群猴子都要來。
砸 槍
我說:你們要是老爺爺,該怎麽辦?
孩子們說:感激猴子,送玉米給它們吃。
我說不知怎麽搞的,那群猴子一見老爺爺接近它們就往開躲,連老爺爺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盡管老爺爺特別想跟猴子友好,每次都對猴子做出各種各樣的親熱恣態,但是越這樣猴子躲得越遠。
孩子們急得大喊:那怎麽辦呀老師,趕緊想個辦法嘛!我說老爺爺什麽辦法都想過了,猴子就是不跟他親近。可是有一天,老爺爺突然發現,每當他讓猴子過來時,那些猴子總是盯著自己肩上那杆獵槍。老爺爺終於明白了:不是猴子不願跟我親近,而是它們害怕我的獵槍……
怎麽辦?我問。要是你是老爺爺,你該怎麽辦?孩子們說把槍扔了。我說那座山裏有老虎有豹子還有狼,要是沒有了槍說不定就會有生命危險。孩子們說:應該把槍埋起來,等危險來了扒出來再用。我說老爺爺大概太感動了,與猴子親近的心情太迫切了,他大概忘了可能會有什麽危險,想也沒想,掄起槍,照著石頭砸去。猴子見了,一聲尖叫,全都擁了過來,圍住老爺爺,有的揪他的胡子,有的揪他的頭發,使著勁兒跟他親熱。
就這樣,老爺爺不再寂寞,因為他跟猴子成了最好的朋友。
孩子們大概完全把自己當成了老爺爺,拍著腿,臉上綻開幸福的笑容。
山穀裏剩下一堆白骨
後來,老爺爺更老了,種不動玉米了,他就把種玉米攢的錢買了幾頭牛,大牛生小牛,幾年之後成了一群牛。有一天,老爺爺正在放牛,突然聽見牛群吼叫起來,叫得特別淒慘,原來來了一群狼,老爺爺想趕著牛逃跑,但是來不及了。狼群慢慢包抄過來,圈子越圍越小,情況十分緊急。
狼是一種非常殘忍的動物,它要是圍住牛群,所有的牛別想有一頭活著出去。就是吃不完也要全部咬死。老爺爺心想:完了,我的牛算是全完了。他閉上眼睛,因為他不忍心看著自己的牛被狼咬死、吃掉的慘景。
就在這個時候,隻聽一聲長嘯,那群猴子趕來了。老爺爺看見棕毛猴跑在最前麵,它們跳進狼群、跳到狼的身上跟狼打。這時候孩子急得不得了,說老師--,老師--,快講呀,後來怎麽了?
我說:老爺爺趕快把牛趕到安全的地方,連忙回去支援猴子,當他趕到時,發現,山穀裏隻剩下一堆猴子的白骨……
孩子全都不吭聲了,有的眼中含著淚水。
後來,人們來到山裏找老爺爺,發現他住的地方成了一堆燒焦的泥土。老爺爺不見了。再後來,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傳說--有的說老爺爺也被狼吃掉了,有的說那群猴子並沒有死,是它們接走了老爺爺,接到一個最好的地方享福去了……
用愛占有孩子的靈魂
我問孩子:猴子能打過狼嗎?孩子們說:打不過。我說那它們為什麽還要去打?孩子們說:它們在報答老爺爺。我說這就等於猴子自己把自己送到狼嘴裏給狼吃的!因為隻有這樣的方式才能讓老爺爺趕著牛群逃脫!它們是用這樣的方式來報答救命之恩的!
我說現在,我們下課。
孩子們坐著不動,靜靜呆在原地,教室裏彌漫著淒楚悲傷的氣氛。
我剛開始講這個故事的時候他們本來還在吵吵嚷嚷,有的甚至滿地亂跑。講著講著,他們開始安靜下來。再後來,教室裏鴉雀無聲了。他們屏住呼吸在聽,眼睛裏露出一種很特別的光--被深深感動的光。尤其是當我講到故事的結尾的時候,他們幾乎全都熱淚盈眶,有的甚至埋下頭去……
這節課是我在我們一個教學點上的示範課,聽老師說,幾個星期之後那個班的孩子還問:上次講課的那個李老師呢?她怎麽還不來給我們上課?我想那節課都讓孩子的小心髒疼了。
孩子需要什麽,老師就用什麽滿足他們,要是給予的不適合,他就不是個稱職的老師。如果孩子的精神需求得不到滿足,他的心就會漂浮著,無所適從,就會心煩意亂,就會胡鬧、搗亂、甚至打架,就會說一些屁呀屎呀無聊的話,隻能拿這些東西來填充精神上的空缺。
你要是用能愉悅人類精神的內容為孩子提供一個可供發展的平台,用愛占有孩子靈魂的話,他們就不再這樣。這時候要是有個新來的,說出難聽的話,做了出格的事,其他孩子就會用奇怪的目光看著他,甚至會有孩子告訴他這是不好的行為,使得那個新來的孩子感到不好意思。這樣,你的班就進入良性循環,狀態越來越高,上課也不用你維持紀律。紀律和秩序是人類靈魂裏本來就有的東西,如果隻能靠著威嚴來維護的話,說明威嚴已被破壞了。
硬逼出來的名次、高分,是拔苗助長,是對"土地"資源提前的、過度的掠奪,死記硬背出來的知識不能發展孩子的智慧和能力,也不能滋生出新的知識。
本·拉登是人才嗎
所以,我們說素質教育,首先要搞清什麽是素質,素質中哪些是最重要最核心的?如果教育者--教師、家長連這個問題都搞不清楚,怎麽進行教育叫呢?怎麽把孩子培養成真正的、有竟爭力的人才?現在,有些家長還停留在知識、技能大於一切的認識上,有些已經認識到聰明才智的重要,極少部分剛剛認識到情商,也就是控製情緒的能力、承受力、毅力的重要。美國科學家通過對一些成功人士的調查顯示:一個人能否成功,情商的比重占到80%,智商僅占20%。我們不僅要問:知識的位置在哪裏?知識的掌握,那是高情商與高智商的必然產物是不是?既然有了好的情商與智商,出類拔萃的學習便會水到渠成,哪還用我們處心積慮呢?而硬逼出來的名次、高分,是拔苗助長,是對"土地"資源提前的、過度的掠奪,死記硬背出來的知識不能發展孩子的智慧和能力,也不能滋生出新的知識。這樣的知識隻能應付一時,難以受惠終生。
但這隻是專就智商與情商而言的,實際上,一個人如果想成為人才,要想在未來的竟爭中立於不敗之地,在他的素質構成中還有比情商更為重要的東西,我們稱之為素質的核心部分,那就是人文情懷,就是愛……
如果抽掉愛、良知、情感而判定人才的話,本拉登、希特勒將是最大的人才了,無論是創造力、勇敢精神、敬業程度等等方麵都無可挑剔,但以及與他們相似的人,給人類製造了多大的苦難啊。這就涉及到"人才"這個概念了。作父母的沒有不想把自己孩子培養成人才的,但是對於什麽是人才並非十分清楚。什麽是人才呢?人才就是"人"與"才"的結合。向善、良知、關愛、寬容、同情心,這些代表人文情懷的東西都屬"人"的部分;"才"就是能力,聰明才智,知識技能;兩者相加才是"人才"。
有家外企在北京招員工,打出"北大清華學生免談"這樣的口號?那是因為在我們國家裏一些上了名牌大學的優秀學生一般都是專靠高分,也就是知識考上去了,而這樣的學生好多人走偏了,在他們身上很難一見"人"的影子。所以,按那家公司的說法,這樣的人很難培養成有用之才。
我還看到一篇文章,裏麵談到有家機構專門對外企在中國招收員工最看重什麽進行研究,並將結果列了四項,按照重要程度排了隊,第一是忠誠,第二是團隊精神,第三是溝通能力,第四才是聰明才智。這裏麵,前三項都屬"人"的範疇,後一項才屬於"才"。就是說,按照國際通用用人標準,"人"比"才"要重要的多。
家長普遍忽視這個問題。忽視的後果是,隨著我們加入世貿組織,一碗水端平了,世界的人才標準必將是我們未來的人才標準,你的孩子沒有培養起這樣的素質,極有可能會被陶汰出局。
人才公式
關於人才,我這裏有一個公式,首先,所謂"人才",是"人"與"才"的結合;其次,"才"也由兩個方麵組成,就是"知識技能;與“聰明才智”。我們可以簡化一下,把"知識技能"簡化成"知識",把"聰明才智"簡化成"能力"。它們之間有著什麽樣的關係呢?
就"才"而言,單獨看,知識是沒有任何價值的,隻是個"0",能力呢,是它前麵的數字。能力為0,0與0呆在一起還是0;能力是1,就變成10;能力是9,得數便是90了。知識單獨分開是一錢不值的,但與能力搭在一起,它價值就會以幾何倍數上升。
如果把"人"與"才"放在一起,那麽才又是"0"了,沒價值了,它的價值隻有依靠"人"方能顯現。
所以,人,人文情懷就像太陽一樣,用它的光來照耀;像雨露,全方位地滋潤。知識也好,能力也好,隻有通過陽光雨露的照耀與滋潤,才能生長,才能生機勃發,才能在竟爭中產於不敗之地,才能對整個人類有益。可以這樣說吧,在未來社會中,一個即使在知識、能力這些方麵非常出類拔萃的人,如果沒有"人"的成份的話是很難立足的,誰會希望自己的老板、下屬、生意夥伴、朋友是一個沒有德行的人呢?
有這樣一個例子,某家公司空缺一個重要的職位,招聘的時候,來了好多碩士博士,本科生隻來了一位,還是硬著頭皮來的。結果,本科生被聘用了,碩士博士反而落選。為什麽呢?所有的"士"全都坐在那裏指手劃腳,而本科生一聲不吭,在一旁端茶倒水。
如果將人的素質比作一棵樹的話,"人"是根、是幹,"才"是枝、是葉。或者說,"才"裏麵的"能力"是枝,"知識"是葉。可現在,一些父母逼著孩子隻在枝與葉上使力,這種舍本逐末的行為,隻能造成根與幹的枯萎甚至死亡。
人格豆芽菜
比如那個"劉海洋流酸潑熊事? ……在這個事件之前,還有個"徐力殺母",之後,又接連發生了殺害並肢解女友、持刀綁架女生、殺死奶奶和父親、微波爐活烤小狗等一係列讓人瞠目結舌的事件。我想即使不是大學生,隻要是個人格健康、心理正常的普通人,也很難把流酸潑到黑熊身上,很難把寵物放進微波爐裏烤,更難勒死奶奶、殺死父親。
勒死奶奶、砍倒父親的馬曉明從小就是鄰裏孩子的榜樣,但就在學校因他成績太差而勸其退學時,為了避免家人傷心,竟想出了先殺親人然後自殺的荒唐主意。而另一個大學生馬忠義在學業陷入困境時,先後謀劃了自殺、殺人、搶劫等"措施",試圖通過自我毀滅而達到自我解救。這兩位大學生在麵臨挫折時一觸即潰,沒有積極麵對挑戰的能力,隻能選擇如此荒唐的方式。就算他們的學習曾經多麽優秀,但他們在人格方麵甚至連一個嬰兒都不如。
這隻是一種極端的例子,實際上內心倍感無助、在精神上灰溜溜的大學生不知還有多少。
正如一篇文章指出的,所以婁婁發生像流酸潑熊這樣的情況,主要原因出在我們的教育思想、方針以及體製上麵。我們的教育模式太有問題了。多少年裏,我們對"好學生"的看法是:課堂上應該成功地回答問題,而不管那是什麽樣的問題;考試中應該名列前三名,而不管通過這樣的方式會不會抓了芝麻丟了西瓜;升學要進入重點,而不管這樣的出來的學生是不是對社會有用、有益的人才;更嚴重的是,就是在孩子學琴的時候也應該成功地考級、學畫看他是不是學會了某種技術、獲了多少獎項!一個人格健全、情操高尚、精神蓬勃的孩子往往不被看做榜樣,因為學校、教師、家長根本就不注重這些,但一個考試成績好的的孩子,無論他的人文情懷多麽淡薄、心理空間多麽狹窄、精神世界多麽蒼白,動手能力多麽差勁、創新意識甚至為零,都會成為榜樣的。這些考試機器是不折不扣?人格豆芽菜",他們在順境中或許還能平安無事,但是一個人的一生能夠保證永遠平安無事嗎?隻要是人,他的一生或多或少肯定會有不順的時候,要是遇上不順,遇上挫折、挑戰呢?他們就會走向極端,就會變得不可理諭,就會嚴重地危害他們自己、親人、以及社會。他們不出問題是暫時的,出問題是肯定的,隻不過時間早晚而已。
四麵楚歌的中國學生
我們的教育思想實在奇怪,比如說文理分科,所有的學生們被分成兩撥:一撥文科,一撥理科。結果呢,文科學生普遍缺乏科學觀念和科學精神,而理科學生則喪失了人文情懷。文科生終生不知相對論為何物,對世界的構成及其規律、對時空的特性完全缺乏了解,思維方式流於簡單感性。而理科生雖然掌握了局部的科學知識,大多數卻對曆史、文學、藝術等領域非常陌生,思維缺乏想象力和創造活力,發展到極端者,隻知有科學而不知道有科學倫理,隻知道發明創造而不屑考慮人性關懷。許多科學怪胎都是由於喪失人性關懷而畸形發育成的。他們的心性因為與美好的東西絕緣而變得功利和冷漠,直接的後果是缺乏愛心,人格品味低下。
談到愛心,我認為就是文科學生,雖然讀了很多人文方麵的書,但因為社會價值導向方麵存在問題,還有學校、家長本來就沒有讓孩子從小重視這些東西,所以他們的人文精神隻是停留在非常表麵的層麵,所以,即便是文科學生,最終還是無法建立起真正的人文精神。這一點,在劉海洋身上表現得非常明顯。
劉海洋從小學習成績很好,他的母親原則上要求他每次都考第一。根據他的自述,他用硫酸潑熊的目的也是為了檢驗狗熊對酸的敏感度。劉海洋的科學精神是完全具備的,但他缺乏的是人文情懷,完全沒有同情與悲憫。同樣,那位把小狗放進微波爐的大學生也是不知慈愛與悲憫為何物的怪胎,無論他因何種理由活烤小狗,都說明了他的人格中缺乏關愛、同情等偉大的情感要素。
科學精神是可以通過課堂教育培養的,人文情懷則必須從文學、藝術這些看似無關緊要的東西中慢慢獲得。尤其是要在家庭、課堂以及社會上獲得,要求老師與家長敏銳地抓住時機,一點一點地培養。人文情懷的養成是無法用世俗成功的標準來衡量的,但人文情懷又是人性中最重要的養分。如果青少年不能在成長的過程中積澱人文知識,那麽,他所接受的教育也必定是失敗的。
所以說,現在的學生處境十分尷尬,或者說他們已到四麵楚歌的地步。由於文理分科致使學生學不到本該學到的東西,另一方麵人們又嫌素養過於片麵;一方麵,社會、學校、家庭都要讓他們拚命學習,做一個所謂的考試門門優秀的"好學生",一旦他們出了事,立即會招來一片驚異、指責甚至謾罵的聲音。周弘先生先生說:沒有種不好的莊稼,隻有不會種莊稼的農民。我認為這話說得很對。之所以出現這樣的學生、這樣的現象,不是學生的問題,而是我們教育的問題。
我們人類就像被綁在一隻輪子上麵。輪子就在高山上,往下滾動,越滾越快,下麵就是萬丈深淵。
審問我們的價值觀
我們的家庭到底要什麽?我們的學校到底要什麽?我們的國家到底要什麽?我們希望我們的孩子成為什麽?我們需要什麽樣的發展?我們的發展需要什麽樣的人才?人才的標準到底是什麽?那樣的標準通過什麽樣的教育才能達到?素質教育,它的核心是什麽?人的素質,裏麵最重要、最基礎、最不可缺少的是什麽?我們應該審問一下我們的價值觀!
雖然,表麵上,我們的學校一直給孩子上思想道德課,媒體也從未間斷過對於對於道德、良知的呼籲及渲染,但是,每個人都可以捫心自問,我們是不是真的認同了呢?孩子要問:在思想品德這樣的課上,我們是否真被打動了?老師要問:在我們給孩子灌輸這些道理的時候,作為教育者是否當真?家長要問:你是否真的教給孩子正確的價值觀而不是相反的東西?或者,你說的是一套,做的是另外一套?
我認為,我們現在的價值體係處於極度混亂的狀態。最好的情況是心口不一,因為許多時候我們連心口不一都做不到,要不然就不會出現老師在課堂上宣揚把學習搞上去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了娶個漂亮老婆這樣的事了。不要說孩子,就連有些成人的心目中所謂的英雄、成功人士,都是以掙了多少錢、當了多大官、成了多大名,甚至揮金如土、妻妾成群,甚至獨霸一方作為參照了。一些名星不知道德、禮貌、關愛為何物,一些大款可以為所欲為,貪官汙吏越反越多,許多孩子,甚至"謝謝"這樣的詞兒都不會說了。
英國曆史學家威爾斯曾說:"人類曆史越來越成為教育與災難之間的比賽。"不要說別的,就說二十世紀,人類的災難大多數來自人禍,而人禍主要來自價值觀的選擇不當,這與人類整體教育的質量有著密切的關係。在威爾斯的話背後,是說隻有教育才是人類戰勝與防禦災難的最有力武器。
每個人都可以捫心自問:在我們的內心深處,我們的價值取向到底是什麽?我們?quot;成功"的概念到底是什麽?
如果我們深思中國的現狀,我們就會得出一條結論:出現劉海洋流酸潑熊這樣的事件是正常的,不出現這樣的事件反倒不正常了。
真的,我們真是到了審問我們的價值觀的時候了!到了徹徹底底審問我們的價值觀的時候了!要徹底審問!不然,我們就會永遠無法拋棄"廢品製造者"的名聲!我們的孩子就會在"全球一體化"的過程中永遠無法與其它國家的人才竟爭!我們民族就會永遠處於一種生命的低生存狀態!我們的國家就會永遠置身於"發展中國家"的圈子裏麵永無出頭之日!
不光教育者,不光家長,而是每一個人,都要進行這樣的審問……
頭頂上麵的紅櫻桃
而審問的最終目標,是要讓我們明白一個根本性問題:不管做什麽,怎樣做,最重要的,就是人得先是個人!人是一種渴望幸福的動物,人應該為幸福而活著。
人類幸福嗎?看看那些被各種各樣的欲望折磨得死去活來的人們,常常讓我們對所謂的"文明"產生懷疑,似乎文明越高,人身上幸福的含量越少了。這中間出了什麽事?為什麽會有這樣的結果?
我企盼著有一天,人們終於認識到價值取向的關鍵,認識到人類的種種麻煩、不穩定、甚至災難,說到底都是由於我們在確定價值取向時出了偏差所致。
比如生存質量、生存狀態、生命價值的問題,長期以來我們有著這樣的觀念,一個人可以獻出生命,但不能使國家財產受到損失。銀行職員應該為了幾萬元犧牲自己的生命,犧牲生命會被追認成烈士,受到人們的崇敬。就是說,在現行的價值觀裏,那些錢應該比人的生命貴重得多。我認為,教育首先應該從提高人的生命質量、提高人的生存狀態入手。
如果教育裏忽略了這些,而是把課程呀、高分呀、聰明呀、出人頭地呀這些放在首位,那麽人的生存狀態就會變得非常低下,低下的生存狀態必然不能產生幸福的生活。如果隻是追求世俗意義上的成功,而不能很好地認知幸福,那麽我就要問:這樣的成功就能幸福嗎?再說,成功還有個機遇問題,比如不幸遇上戰爭、災變,一個人得靠什麽才能支撐自己活下去?靠什麽才能保證生存的質量呢?比如孔子,他一生機遇可以非常不好,有一次被人圍了三天,沒飯吃沒水喝,他卻彈琴唱歌呢。
我們的教育應該在孩子心中建立起這樣的能力,使他能夠在不幸的時候找到幸福的感覺。現在,竟爭越來越激烈,生存越來越艱難,如果我們不能把孩子培養成具有這種素質的人,他們可能一輩子找不到幸福的感覺。
我有一位朋友,常在俄羅斯做生意,他說,前幾年俄羅斯特別困難,人們饑寒交迫,為了買到一斤土豆,街上的隊伍排了那麽長。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頭頂的櫻桃樹上結滿了紅紅的櫻桃,卻沒有一個人去摘……
他們之所以能夠這樣,是因為他們的教育裏早已種下了這樣的種子,那些櫻桃就像他們呼吸的空氣,是精神的象征,是一種比真飽肚子更為重要的東西。
綠化人心
我常常想,我們人類,為什麽文明程度越高災難越大呢?是文明出了問題,還是我們人出了問題?我想大概都出了問題,但是人的問題更大一些。
比如創造,現在許多創造被用來毀滅人類,給人類製造麻煩。表麵看,是創造出了問題,其實是人心問題。我們人類之所以沒有把"創造"這件事把握好,原因是沒有建立起正確的價值觀來,沒有從根本上解決人心問題。
比如原子能,還有克隆技術、生物技術等等,如果不能對人心進行足夠的控製,都有可以給人類帶來滅頂之災。有時候我覺得我們人類就像被綁在一隻輪子上麵。輪子就在高山上,往下滾動,越滾越快,下麵就是萬丈深淵。我覺得那隻輪子停不下了!似乎沒辦法讓它停下!
你看,要是不能控製人心,不能建立起正確的價值觀,創造,甚至培養孩子的創造能力也成了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要使輪子停下的唯一辦法就是教育,如果我們的教育者--家長、老師、還有整個社會,都能從人、人心出發重建我們的價值觀的話,那隻輪子或許還有停的希望。關鍵是,我們的教育、教育者要在孩子的心中種下一顆種子!有了種子就會有棵樹,就會有一片樹林,就會形成綠化帶,就會綠化整個地球,直至……綠化所有的人、所有的心。
所以,我認為,在文明給人類帶來很大弊端的今天,教育首先要從綠化人心開始……
張容坐在那裏,先是不啃氣,那種眼神啊,怎麽說呢,既像傻子又像羅馬教皇……
土村人
但是,目前我們遇到問題是,不是怎樣"綠化",而是解決"毒化"。我認為教育不得法,抽去孩子的自然屬性,按照成人的想法去"塑造",本質上就是一種嚴重的"毒化"。它使得孩子喪失了作為人的基礎,最後隻能成為"非人"。
我經常對家長說,要是你不懂什麽是兒童,不如不教,不教或許孩子發展得更好。
我這裏有一個例子,有個名叫張容的孩子,家在城郊,父母是典型的農民,對孩子基本上采取放任不管的態度,所以孩子能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成天在野地裏瘋跑,一直玩到6歲。
孩子的舅舅正好是我的朋友,勸妹妹把孩子送到我們中心學畫。來的那天,我一看,唉呀,那個當媽媽的個頭那麽大,簡直像個巨人。她一來,把我們教室的光線都遮住了。因為常年幹農活的緣故,顯得渾身充滿力量的樣子。
那個孩子根本不像城裏孩子到了陌生地方會露出怯相,而是直衝衝地進來,東張西望了一番之後坐下。屁股剛一落座就喊:媽,給我買吃的!他媽就領他下樓買零食。回來的時候,一隻手拿著冰激淋,一隻手提著食品袋,那一通猛吃,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麽看。也不知道聽課,這裏瞅瞅,那裏轉轉,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一邊吃一邊轉悠。好不容易吃完了,又喊:媽,我要喝水呢!因為教室裏有純淨水,他沒見過,覺得特別好玩,不知喝了多少杯。好不容易喝夠了,又喊:媽,我要尿尿呢!尿完尿,不來教室,而是在外麵這兒看看那兒看看。
除了張容,我們中心全是城裏的孩子,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就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土村人"。我們欣賞過高庚畫塔希提島土族人的畫,那些人從來沒有那麽多的規矩,想幹什麽就幹什麽,非常閑散、非常詩意地過完一生,張容呢,又說著一口寧夏本地話,孩子們大概覺得他就是這種人,所以就起了這樣的名字。
張容根本不畫畫,轉來轉去,這樣混了好長一段時間。有一天,我們上了一課,課名"大人像貓咪"。說的是有個孩子在家裏看見爸爸媽媽忙來忙去,不知道他們在忙什麽。大人說的話他又聽不懂,總覺得大人就像貓咪一樣喵喵叫。後來,他覺得大人的眼睛也像貓眼了。
這個故事一下子打動了張容,第一次有了畫畫的欲望,開頭我還沒有發現,因為對於張容的不畫畫我們都習以為常了。我正給一個孩子改畫,就聽一個很大的聲音在喊:老師--,我不會畫腳!
他的神色像羅馬教皇
我回頭一看,是張容。我一直在等待這個時刻終於來了,高興得不得了,趕緊過去。我說:腳嘛,太簡單了,看,用筆這樣一拐,就是腳了。
他吃驚地瞪大眼睛,說我也會畫呢,也學著我的方式把筆一拐,畫出一隻腳來,滿足地吃吃笑著。
到評畫的時候,所有孩子的畫都貼在黑板上,張容的媽媽也來了,我說這就是你家兒子的畫,他媽媽一看,吃驚地說:咦?這真是張容畫的?不相信。其實那幅畫要是城裏的家長看了會覺得很差,畫上的人頭大身子小,腿細得不成比例,他的媽媽竟滿意的不行。
從那天起,張容就對畫畫發生了濃厚的興趣。
這孩子由於成天在野地裏亂跑,渾身充滿野性,那種感覺實在太好了,我特別欣賞這樣的感覺。一開始畫就明顯跟其他孩子不一樣,特別專注,特別投入,特別大氣。
過了不長時間,有一天,我們上有關色彩冷暖的課,討論的話題是:不是真火苗,為什麽畫出的紅色火苗會讓覺得溫暖、蘭色的火苗會讓人覺得冰冷?張容坐在那裏,先是不啃氣,那種眼神啊,怎麽說呢,既像傻子又像羅馬教皇。看他的人要是修養很低,會認為他是個傻子,看他的人要是修養很高,就會覺得他的神情像羅馬教皇。(笑)反正在我眼裏,那張臉,寓意特別深刻,那麽大氣,城裏受過管教的孩子根本就沒有那樣的神色。
聽著聽著,張容一拍桌子站起來,用寧夏方言,聲音還特大:這個事情我說說!那堆讓人覺得暖和的顏色就像太陽麽,另一堆不像太陽麽。像太陽的看著就熱,不像太陽的看著就冷麽。說完了,一屁股坐下,還是羅馬教皇的模樣。(大笑)
驢糞蛋飄滿天空
這節課的畫題是"火山爆發"。張容,畫得那樣賣力,腦袋往前衝著,身子搖著。我走過去,一看,吃驚壞了,畫麵氣勢磅礴,顏色搭配高級極了。其他孩子的畫一般都像花盆一樣,裏麵噴出紅色、蘭色之類的顏色。張容畫上的整個基調是用一種非常凝重的咖啡色,看不見山,能看見的隻是飄在空中的各式各樣、五顏六色的彩球,真是壯觀極了。
討論這些畫時,比如討論到那幅有點像君子蘭的畫,我說:這座火山爆發,空中掉下個花盆來,嘭地一下變出盆君子蘭來!孩子們樂得不得了……評到張容的畫時,我問他們:大家看哪幅畫最美、最激動人心?全班都說張容畫的最不差。我問張容:你為什麽這樣畫?既沒有山又沒有火,隻有一些帶顏色的圓球,大家有些看不明白,你能不能解釋一下?
張容站起來了,說:我也不知道麽。說完就坐下了。
我哈哈大笑,說:張容這幅畫,火山噴發的時候肯定山頂上麵有一灘驢糞蛋……
張容聽了,忽一下重又站了起來,說噢,我知道啦,山上有一灘驢糞蛋麽,火山一噴,把驢糞蛋全噴起來了麽。噴得滿天、滿世界都是煙麽、火麽,火把驢糞蛋照成了各種顏色。(大笑)
我說太棒了。咱們大家都在畫火山,張容沒有畫,他是將鏡頭對準火山上麵的驢糞蛋,畫得是驢糞蛋噴起時的那個瞬間!
張容嘿嘿笑著,快樂無比地坐下,當我再轉過身時又不見他的人影了。評完畫我出去看,人家在教室外麵正拿看一個泡沫塑料盒琢磨著呢。獎懲對他也毫無用處,打擊、表揚對他毫無用處,心態正常極了。要是想畫了,完全的投入、忘我,不想畫了就出去玩兒。從來不利用表情,一幅深不可測的樣子。任何人他都不放在眼裏。完全的自主、完全的自信、完全的自然。用皇帝那樣的心態麵對世界。
在孩子討論的時候也積極地參與其中,有一天我突然發現他張容怎麽用的是普通話,而且十分標準。
過了一段時間,他又開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了。有時幾周甚至幾個月都見不到他一次。有時我快要差不多忘了他時,一掉臉,咦,他怎麽在孩子中間坐著?
張容因為能夠不受限製地在野地裏瘋跑瘋玩,因而過了所有的敏感期,心理成長機製沒有遭到幹預和破壞,個人潛能得到了很好的保護。這就像開發了一塊非常肥沃的土地,隻等有人來播種了,種上什麽都能活,都能長得茂盛。在張容學習走路的時候,他的媽媽肯定不會抱著不放的,最多隻會拴根繩子扯上,孩子願上哪兒她就跟著上哪兒,或者幹脆讓孩子自己亂走亂爬,所以大腦發展得非常充分。
漏網之魚
現在的孩子大都是獨生子女,所以家長在對孩子的投資方麵是不惜血本的。但是,人們在這方麵的知識太欠缺了,投資熱情很高,但是,他不知道往哪個方向使勁。
以經商為例,有的人投資回報豐厚,有的人投資血本全無。原因是眼光不準,對國家乃至世界的經濟形勢、未來的發展趨勢不甚了解。
對孩子的投資也是這樣。如果做父母的不了解孩子的心理狀況、孩子的成長規律、全球教育已經發展到了哪一步、未來社會何種人才最具竟爭力……總而言之,如果不懂得什麽是真正的好的教育,以及如何進行這樣的教育,他就完全有可能使自己的投資變得沒有價值,甚至出現負價值。
比如,未來社會需要關愛,他給孩子灌輸"隻掃自家門前雪";未來社會需要誠信,他教孩子"無商不奸";未來社會需要大膽、探索以及參與,他卻把孩子鎖在家裏,哪怕犯一點錯誤便訓斥不休,使他膽小如鼠、不敢越雷池半步;未來社會需要自主自立,他卻包覽一切,造成孩子極強的依附性格;未來社會創造的價值遠大於重複的價值,他卻仍在不遺餘力地逼著死記硬背、追求名次,使孩子隻能在重複與模仿當中成長……
對於家庭來說,什麽都能延誤,惟有孩子的教育不能延誤。為了孩子,家長必須重新當一回學生,成為真正懂得孩子、懂得教育的人。
家長如果不懂教育又沒有時間學習,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幹涉孩子,給孩子發展的自由。一個產品報廢了還可以重做,一個人的一生是不能經曆這樣的過程的。
根據經驗,我把家長分為三種類型:第一種是既懂教育,又有責任心,這種家長的孩子特別容易培養成功;第三種是既不懂教育又沒有責任心,這種家庭裏的孩子也有成功的可能;最可怕的是介於這兩者之間的第二類家長,不懂教育卻有責任心的,大量失敗的孩子差不多都由這類家長製造出來的。
如果一個農民對莊稼一竅不通,不知道什麽時間下種、什麽時間灌溉、什麽時間除草,他的莊稼能收獲嗎?對孩子的教育也是這樣。
張榮呢,就是第三類家庭中的孩子的典型,在這個因為過分注重教育而扼殺孩子潛能、使許多孩子成為"非人"的年代裏,張容反倒很幸運,成了一條露網的魚,因而他也是幸福的。
說到幸福,成人一般會認為現在的孩子在物質方麵應有盡有,那他們一定是幸福的了,事實是不是這樣的呢?
媽媽,我現在還小,打不過你,等我長大了我會打你的。我會把你殺了,剁成肉餡,包成包子吃……
老師,我們不幸福
有一次上的課名為"我的幸福",是由一個剛剛培訓完的老師上的,她說:同學們,現在我們每個人都被家人當作寶貝,每個人周圍都有爸爸、媽媽、爺爺、奶奶愛著我們;在物質上,我們要什麽就有什麽;星期天可以遊泳,放假了還可以旅遊……那麽,在這樣的生活狀態裏,我們一定感到很幸福了……
話音未落,孩子們齊聲回答:老師--,我們不-幸-福!
這個回答太讓人意外了。那個老師非常尷尬,楞在那兒了。這也不能怪她,因為過於年輕,不知道現在的孩子到底處於一種什麽樣的境地。
她以為孩子沒聽明白,還想繼續引導,她說:老師小時侯就不如你們了,因為經濟方麵的原因,連糖都吃不上。所以,老師那時候所向往的最最幸福的事兒就是能夠擁有很多很多的糖,一房子糖,甚至一間用糖做成的房子,連書桌、椅子、床、枕頭也是用糖做成的,這樣,當我想吃糖的時候呢,伸出舌頭隨便在哪兒舔一下就可以了。
孩子們一聽,全都大笑起來,說老師你真傻,太傻了,你怎麽會喜歡吃糖呢,糖是吃的東西裏麵最差的,你怎麽能喜歡這樣的東西?還把擁有糖當作最幸福的事兒?
這一下,那個老師徹底懵了,她不明白這些孩子為什麽這樣會是這樣。臉騰地紅了,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就問:那你們向往的幸福是什麽呢?
這一問全班一下子活了,全都舉起手來,其中一個十歲的男孩,在文化課學習方麵是年級第一,他站起來說:老師,我的幸福是星期六、星期天的早晨可以躺在床上睡懶覺。另一個女孩等不及了,搶著喊:我的幸福是放長假,到沙灘上去玩。孩子們渴望的幸福五花八門:買一大堆零嘴坐在床上吃;爸爸媽媽不要老是叨叨;學校老師少留點家庭作業;他們家買的彩票得了大獎;他的床放在百貨大樓裏,一邊是貨架,一邊是遊泳池……孩子們太渴望幸福了,但是這樣的幸福多少讓我們感到吃驚。
孩子們是在真真切切地渴望著幸福,他們說的全是真話。孩子的幸福其實就像能夠調出所有顏色的三原色,但是成人隻給了他們一種或者兩種,他們調不出幸福的顏色,他們的幸福被人拿走了。
誰拿走了孩子的幸福
那麽,是誰拿走了孩子的幸福呢?
成人,教育者,老師,父母……比如有一天一位媽媽滿臉恐慌地來找我,她說李老師,昨晚上真把我嚇壞了。我問怎麽回事。她說,昨天晚上,我的兒子對我說:媽媽,我現在還小,打不過你,等我長大了我會打你的。我會把你殺了,剁成肉餡,包成包子吃。
她說,可怕的還不是這些話,而是他說話時眼睛裏露出的那種光。她說李老師,我的兒子為什麽會這樣想呢?他怎麽對我這麽仇恨?你說我該怎麽辦呢?說著,眼淚嘩嘩直流。
這個媽媽是屬於那種過分注重孩子教育的家長類型,孩子成了她的一切。她要把孩子培養成最優秀的人才,容不得有一點點不如人的地方。事事幹涉,眼睛老是盯著孩子,但是,她的眼睛裏看見的全是孩子的缺點而不是優點,所以孩子不是挨罵就是挨打。為了把孩子培養成才,她辭了職,在家專門培養孩子。我跟她不知談了多少回了,勸她放棄這樣的想法。但是……你沒有跟家長打過交道,你沒有體驗過,有些人,你要改變一點點都非常困難。每當遇上這樣的家長,我心裏絕望得不得了。就像這位家長,每次都說想通了,下次還犯同樣的錯誤。
那次我特別生氣。我說:你孩子這樣說一點也不奇怪。她急了,說李老師,你怎麽能這樣說話呢?我說我已經警告過你多少回了,你聽沒聽進去一句?我說有個中學生用斧頭砍死了他的母親你知不知道?她說知道。既然知道,為什麽不想辦法改變一下自己?
可是過了幾天,她又來找我,說李老師,昨天晚上我把兒子狠狠打了一頓。她說這話時的表情,怎麽說呢,就像幹了一件很偉大的事情前來請功似的。
我問為什麽要打兒子,她說:昨天晚上我給他洗腳,我讓他把腳踩在盆子的兩邊,誰知他竟把盆子踩翻了,水撒了一地。我說孩子都這麽大了,你為什麽不讓他自己洗腳?她說孩子從小到大,都是她給洗腳。我說就算你給他洗腳是對的,但是你想過沒有,一個10歲的孩子,他完全能夠自己洗腳,有很好的平衡能力,他把盆子踩翻,可能是你使他心煩意亂的結果。即便是不小心踩翻了盆子,也不能拳腳相加。一分鍾前你是一個慈母,為兒子洗腳,一分鍾後又變成了一個凶神。愛與恨的瞬轉換肯定會使孩子心理扭曲,孩子的心裏怎麽能夠承受住這些?
一些家長啊,有時候都讓你覺得,他們生孩子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實施折磨的,想起來讓人心痛。
所以,說到是誰拿走了孩子的幸福,答案顯而易見……
在錯誤中成長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有一種懼怕錯誤的觀念在我們心中生了根。就像這位母親,不能允許孩子哪怕犯一點點錯,一出錯就非打即罵。在學校,也有許多與這位母親觀念相同的老師。
這是我想不明白的,我們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觀念?因為道理太簡單了呀,失敗是成功之母,這樣的話我們說了都幾千年了。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不失敗怎麽能有成功呢?正確與錯誤也是這樣,它們就像孿生兄弟一樣,沒有錯誤也就沒有成功。錯誤是有價值的,學校與家庭應該是一個允許孩子犯錯誤的地方。你隻要考察那些成功者的經曆,差不多都是在大量的失敗、錯誤當中一步步走向成功的。即使這樣,那些所謂的成功者隨時都會麵臨出錯、甚至失敗的可能。一個人,隻要他活在世上,永遠都有出錯的可能。人們早都忘記這個道理了。許多家長以為孩子的大腦就像電腦一樣,出現的錯誤不及時處理就會越積越多,所以當孩子一旦犯了錯誤的時候,成人總是想讓他們刻骨銘心,永不再犯,甚至在孩子出錯之前就加以提醒,這樣做的後果是:孩子失去了認識錯誤和糾正錯誤的成長機會。
我們大人也會常常出錯,為什麽要求孩子絕對正確呢?人的優點總是伴隨著對於缺點的克服而生長出來的,一個缺點也沒優點的人是平庸的。
課堂上,老師不允許孩子出錯,在家裏,父母不允許孩子出錯,結果,孩子也就隻能盡力不出錯了。為了不致出錯,他們隻好收斂幻想,自我綁束,縮手縮腳。成人在禁止孩子出錯的同時,也使孩子失去了通向正確、通向成功的機會。當孩子一旦形成這樣的人格,父母就不願意了,就會說唉呀,你看你看,你怎麽一點想象力都沒有?一點探索精神都沒有?為什麽膽子這麽小?父母不去反思自身,卻毫無道理地責怪孩子。他們費了好大勁把孩子終於折磨成了膽小如鼠的人,現在,為了讓他們膽大,又開始新一輪折磨。
關於錯誤,還有一個兒童心理成長機製與成人對錯誤的看法是否正確的問題,就是說,我們成人認為的錯誤在孩子的精神成長機製中是不是也是錯誤?有時候,在成人看為是錯誤的,在孩子來說是成長中的一種形態。孩子不是一個沒有長大的人,而是一個內在機製與成人完全不同的人。即便孩子真的錯了,最好的辦法是不要先剝奪他"錯"的機會,而讓他親身感覺到自己的錯誤,這要比你直接告訴他不能這樣做效果要好。當然,如果遇到特殊情況,我們可以告訴他哪是正確哪是錯誤,給孩子建立一個關於正確和錯誤的概念。
孩子的心智需要用"錯誤"作為養料以促進這樣的成長,他們隻有在"錯誤"之中才能一步一步地走向"正確"。這就像糧食是人吃的,但它的生長非得靠糞便喂養一樣。
所以,在我們中心,我們的口號是:在錯誤中成長。不光對孩子,對老師,對管理人員,連我都是這樣要求的。新來的孩子不敢下筆,我們的老師就會說:某某同學,往錯畫,給老師犯個錯誤看看!畫成狗屎蛋都行!聽了這句話,孩子便一下子輕鬆起來,對技術的恐懼就煙消雲散。孩子的教育,重要的不是得出正確的結果,而在於走向正確的那個過程。這個過程最有價值,也最能使人幸福。
現在,凡來我們中心的家長都對我們的老師的精神麵貌嘖嘖稱奇,說李老師,這裏老師的狀態太好了,我們在其它地方都沒見過。
為什麽呢?除了其它原因之外,重要的一點就是不怕出錯。我也像鼓勵孩子犯錯誤那樣鼓勵老師出錯,所以我們的老師特別放鬆,很勇敢,精神氣兒特別足,工作對他們來說是幸福的。
種菜的秘密
常有家長問我:李老師,我的孩子個性太強了,你說該怎麽辦呢?我說那是因為你盯他盯的太緊了,要求太高了,能不能放鬆一下呢?她說我沒有像你說的那樣盯他呀。我說如果沒有盯你怎麽知道他的個性那麽強呢?他的個性是針對誰的?是針對你的。是你認為他的個性不合標準,所以個性也"就"強了。
這種情形非常可怕,家長眼睛一刻不離地盯著孩子自己還不知道。這樣盯下去,就會發現孩子身上全是毛病,孩子做的全是錯事。現在的家長活得真累啊,孩子本來沒有那麽多的缺點,或者缺點本來很小,天天盯著,天天暗示,那些缺點就像上了化肥,迅速生長,直到缺點大的覆蓋了所有的優點。
現在,我們的教育中心差不多變成治療中心了。許多家長送孩子到我這裏不是為了學畫,而是為了來調整。比如孩子不乖,好動呀,膽子特大呀,就把孩子領來,說李老師,你能不能想想辦法讓我的孩子聽話?怎麽讓他變乖一些?如果孩子太乖,大人說話聲音稍大一點都要嚇得尿褲子,就把孩子領來,說李老師,我的孩子太膽小了,能不能讓他膽大一些?或者孩子不愛學習,把孩子領來,說李老師,我的孩子天生不愛學習,有沒有改變的辦法?等等,差不多全是這樣。
根據我的經驗,大人越把孩子盯得緊,越想讓他優秀,孩子就會越朝著大人不願看見的方向發展。
就像我的老爸種菜,退休了,沒事幹了,閑得慌,就在院子裏開了一塊地,種上菜。成天盯著那些菜苗,撥拉來撥拉去的,結果,長勢很好的菜最後全給撥拉得蔫頭蔫腦。
這讓我想到,要做一個合格的菜農,首先,要給菜苗生長空間,其次,在菜苗需要他的時候一定要出現在的它的麵前。在關注與放手之間把握分寸,這就是種菜的秘密,也是教育的秘密。
成人誤區在於,總想把孩子教育成什麽什麽樣,而不考慮他的孩子能夠成為什麽樣。
你想表示親近,去摸孩子的頭,但他將頭擺向一邊。你很傷心,就去摸狗的頭……
天才在花叢中顫抖
我這裏有個非常典型的例子能夠說明這一問題,同時也能映證我關於"第二類家長"的說法。
前段時間到外地講學,講到一個城市,有個朋友,說李躍兒,你要幫幫我。我問什麽事。她說她的侄兒要快不行了。我問怎麽回事?她說,孩子本是個小天才,現在快被父母折騰壞了。
她給我看了孩子幾年以前畫的畫。我驚呆了……這個孩子,在五、六歲的時候就能把人的內在的精神通過線條表達出來,這對孩子來說簡直就是奇跡。比如畫他爺爺補鞋,紮針時使的那種勁兒,嘴眠起來、目光聚集、眉頭狠憋的樣子,往鞋裏紮針時每一根手指的配合、手指的細節,手與腳的那種協調與呼應,全都畫得活靈活現,甚至連比例都畫的非常正確。這太讓人驚歎了,因為這樣大的孩子幾乎沒有會把比例畫正確的。他對空間呀、體積呀也能把握,爺爺的衣服裏麵是鼓鼓的身體,而不是我們經常見到的兒童畫,衣服裏麵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最讓人驚奇的是,他竟然能把人的受神經指揮的那種感覺表現出來……
就是這樣一位天才,現在到了什麽地步?用這位朋友、孩子的小姑的話說,一走到學校門口就要嘔吐。逃學逃得,有時候他媽媽好不容易把他領到校門口,一轉身他又逃了。他媽媽氣得直哭……
我問這是什麽原因造成這樣的結果?朋友說,全家不止一次地分析過這個問題,分析的結果有兩條:一是天才兒童太過於敏感;二是孩子性格中有過分追求完美的因素。就拿寫字來說,無論是寫作業還是打草稿,他的字非要寫得像要參加書法展覽那樣,一筆一畫,容不得一點點不好,所以寫字的速度就很慢,作業常常完不成。完不成作業就會挨老師的訓,挨訓多了就反感學校,不願上學。而家長呢,不是幫助孩子怎樣改進,而是火上燒油。這樣惡性循環結果是,孩子最終患上了憂鬱症。心理醫生說孩子得了憂鬱症,父母還不相信,寫信請教在美國的朋友,因為對方也得過這種病。朋友來信說這樣的狀況就是憂鬱症。
說實話,我對這樣的看法、結論還是心存疑問的。為什麽呢?我從朋友嘴裏聽到的隻言片語中了解到一些信息,這些信息讓我覺得問題大概不會那樣簡單。我當時憑直覺認為問題可能出在大人身上。比如孩子小的時候太優秀了,大人心勁也大,就像大多數家長那樣非要把孩子培養得如何如何,為了這個,孩子的媽媽竟然一下給孩子報了四個興趣班,整個周末,大人與孩子都在疲於奔命,上午這個班下午那個班,今天這個班明天那個班,滿城奔波。你想想,這樣的結果,孩子能不厭煩學習嗎?孩子的爸爸呢?他的教育觀念是讓孩子聽話,方式極其粗暴,為了建立父親的威嚴,動不動非打即罵,搞得孩子見了他就像看見著一頭凶猛的獅子一樣。
最糟的是,孩子的媽媽隻要覺得某個興趣班對孩子將來的發展益處不大了,不跟任何人打招呼,更不與孩子商量,突然有一天會給孩子報上其它班的,比如說學遊泳。孩子不願意,一路上放聲大哭啊。你想這樣狀態能學好遊泳嗎?你要是事先跟孩子商量一下,孩子不見得不願去。可是用這樣的方式,不要說孩子,就是成人也逆反是不是?孩子大哭大喊,媽媽死拉硬拖。孩子在遊泳池裏邊哭邊遊,永遠都是最後一個。加上家裏其他人對孩子的心疼、對孩子媽媽做法的反感,大家的這種態度又無形中加重了孩子的痛苦感覺。
後來呢,所有的班都放棄了,畫也學不成了,孩子竟然發展到了躺在被窩裏發抖、不敢見人的程度,無法上學,隻好呆在家裏。他的媽媽完全絕望了,他的爸爸提都不讓提。
我去的時候,孩子重又開始試著上學。
你能說這樣的父母不愛孩子嗎?那位母親都累出了心髒病。她完全有資格說:我是愛孩子的,我為孩子付出了一切。但是,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愛呢?愚味的愛。
如果把家庭的愛比作花園的話,愚味的愛就是有毒的花了。可以說,宋子然,這個小天才,他是被有毒的花兒傷害,在花叢中顫抖。這樣的孩子,不要說幸福感了,就連動物應該擁有的生存的權利都成了問題。
所以,我在家長會上說:有些父母從不把孩子當人看。孩子在他們的眼裏介於植物與寵物之間。愛心上來了就使勁寵著,沒有愛心了就踢上一腳;讓孩子學東西時就像個粗心的農民,根本不去考慮莊稼是否需要。為了表現大人多麽會教育,逼著孩子處處優秀,至於這樣做會給孩子造成什麽樣的傷害,他們從不考慮。
六重苦難
我去的時候,一進門,孩子正好在家。他看了我一眼,又掉過頭去看電視。從他的眼睛裏,我就大致明白怎麽回事了。這孩子一定受了極大的傷害,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做了一個厚厚的硬硬的外套把自己包裹起來。還有,從他故意表現出來的那種不以為然的勁兒我忽然有了一種感覺:這個孩子今天肯定犯了錯誤,比如沒做完作業呀什麽的。但是我沒啃聲,也沒找茬跟他搭話。
過了一會兒,他的媽媽下班回來了,我覺得她也不對勁。見了我雖然笑著,但很勉強,掩飾不住她的苦難--那種苦難的樣子給我印象太深刻了!腰彎著,身子往前拘著,兩個肩膀是那樣那樣的……我覺得這個女人痛苦得快要不行了,痛苦得就要犧牲了,隨時可能倒下、隨時就會一個耳光扇到兒子臉上。明顯感到內心有東西要出來,但被肉體壓著……見了她你就會知道人的靈魂蹩不住是怎麽一回事了。
就在這個時候,朋友悄悄告訴我:宋子然今天又沒上學……
在這個家裏,隻要這個孩子有一天沒去上學,他的奶奶背更駝了,小心翼翼地呀,悄聲細氣地告訴每一個人:宋子然今天又沒上學,不要說他了吧?孩子因為沒去上學,嚇得不得了,怕媽媽發作,怕爸爸動粗。奶奶更怕,既怕女兒不發作會憋出毛病,又怕發作了孩子受罪。老爺子呢,得了重病,快不行了,在這樣的時候家門這樣不幸,被孫子攪成了這樣,死的時候也無法得到清靜,所以,一見孩子就吼:走開!走得遠遠的!不要讓我看見你!為了躲開孩子,吃飯都要人端到臥室裏去。
孩子的小姑,就是我那位朋友,生怕家裏爆發戰爭,明裏暗裏調解……
一個原本被大家看作極為優秀的孩子,現在就這樣過著地獄一樣的生活。他的苦難有六重--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小姑、還有他……在這個家裏,沒有一個人不是在地獄裏生活,每個人有一張苦難的臉、苦難的心。對於這個家庭而言,應該將"誰拿走了孩子的幸福"改成"誰拿走了大家的幸福"才是。誰拿走了?孩子,還是大人?
可在孩子剛出生的時候,大家寶貝得不得了……奶奶說:起個什麽名字呢?起個什麽名字呢?唉呀,就叫"小寶一個乖"吧?就天天"小寶一個乖"地叫著。小姑給孩子起了個名字叫"鐵哥們"。爺爺、爸爸媽媽,每個人都給孩子起了一個隻能符合自己內心願望、最能抒發自己情感的名字。這樣,一個孩子就有了五個名字。而且,在對待孩子的態度,以及教育的方法上也有了五種完全不同的形式,每個人都在使用自己認為最最正確的方法。但是,這五種方法,如果從孩子的角度而言,從兒童心理學、兒童成長規律而言,每一種方法都是錯誤的。就像金庸小說中的人物令狐衝體內的八股真氣一樣相互衝撞,孩子被折騰得沒有片刻的安寧。我們不能否認每個人都對孩子懷有愛,但是,他們的愛反倒成了一種折磨。
就是說,在這樣的家庭裏,有沒有價值觀,或者說價值觀正確與否倒成了次要的問題,重要的是如何讓價值的觀念達成統一。這個問題如果不能解決,比不好的價值觀更能毀了孩子。長此以往,不但孩子被扭曲了,大人也被扭曲了。現在就是這種樣子。當時我坐在那裏想的就是這個問題。
坐了一會兒,我發現孩子不看電視了,坐在靠近門口的桌子旁邊。桌上放著一盒棋,他把那棋拿起來又放下,拿起來又放下。我注意到,每當有大人從他的旁邊經過的時候他就拿起那盒棋,大人過去之後他便將棋放下。
沒上學使他成了喪家之犬。他由當初五個大人的寵愛、五個大人每人給他起了一個名字的"天堂"墮落到現在這樣的"地獄"。但他的又不甘心,所以,就坐在那兒,擺弄那盤棋,希望借此引起關注。但是每個大人從那兒過的時候誰都沒有注意到這點。還有,因為今天又沒上學,家裏氣氛一下子凝重到了硝煙迷漫的程度,孩子的舉動中也含有驗證的意思:每個人的靈魂都憋不住了、臉上的表情痛苦成那樣,這一切是不是因為自己造成的呢?比如你得罪了我,我不理你,你就想方設法找我說話,來驗證假得罪了還是真得罪了。
再一個,他的這種舉動還說明他有自閉症,不能主動跟人交流,不能纏著媽媽說:媽媽跟我下盤棋嘛,媽媽跟我下盤棋嘛。因為這樣的舉動隻有具有優越感的孩子才能做得出來。
圍剿與反圍剿
你看,他一個舉動裏竟然包含這麽多內容!一個孩子陷在了五個大人的包圍圈裏!折磨,反折磨,圍剿,反圍剿,鬥智鬥勇到了這樣的水平,實在讓人感歎。
反圍剿,就是想出各種各樣的方法折磨人。比如折磨他的媽媽。用他小姑的話說:我覺得我嫂子都不對勁了,痛苦得眼睛都突起來了。宋子然一會兒讓他媽媽為他幹這個,一會兒又讓幹那個,沒完沒了。要是不能滿足他的要求,他就會想出各種各樣的方法折磨媽媽。我跟他媽媽和小姑躲在廚房說他的事兒,他就爬在窗子上偷聽。他的媽媽最後被折磨的,我剛才說了走路時的姿態,腰彎著,肩膀往前扛著,那種姿態,以及由姿態傳達出來的苦難的信息,真是難以用語言描述。我想起有部蘇聯電影,名叫《戰地浪漫曲》,裏麵那個男主角的妻子,那種既要忍受巨大痛苦、又要讓人覺得她很堅強的勁兒……當男主角因為愛上了另一個女人、又無法與那個女人結婚,半夜到街上去踢每棟樓的水管,後來被警察抓住。他的丈夫和警察騎在馬上,她在旁邊跟著……她走得那個姿態,就跟宋子然媽媽姿態一模一樣。孩子明知道他不上學會使自己的媽媽很痛苦,於是,他就用不上學這樣的方式折磨她。
他也很愛他家的狗,但隻能在他高興的時候,要是不高興了,他就會反複折磨。
就是奶奶他也折磨,每天早晨,他的自行車在奶奶家走廊裏放著,奶奶把車子提到門口,提前開始等啊,心想今天會不會又不去了呢?心急如焚地等著。直等到孩子出現了,捏緊的拳頭才能鬆開。要是沒有出現,不但奶奶,整個家庭立刻就會變成地獄。
這孩子已經被大人折磨成……折磨出足夠的智慧去跟大人較量,他的智慧完全被扭曲了。因為智商很高,因為沒有正確的引導,所以隻能朝著邪的方向發展。
心理學家說,和諧的家庭的孩子會趨向和諧,暴力的家庭會培養暴力,這話沒的很對。
從心中長出眾多的眼睛
你看,那麽多的大人,沒有一個看見、想到這樣的情況,這種狀況讓我突然明白為什麽觀世音菩薩會被塑造成千手千眼:一千隻手、每隻手心裏都有一隻眼睛?我想那是像征著觀音菩薩對生命的細致關懷!我想所有的人都會渴望這樣的、無所不在的關懷的。一個教育者,老師,家長,太有必要這樣做了,太有必要從心裏長出眾多的眼睛了。懷著慈悲的心眼,無時無刻地察看著你的周圍,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其實,宋子然已經在一個非常有名心理治療中心治了很長一段時間了,不但沒有效果,反而越來越差。那些搞心理治療的專家都是心理學博士什麽的,他們沒有愛心,不去感悟孩子的心靈,隻用書本上學來的那點東西進行技術操作。他們漠視人心到了這樣地步,當著孩子的麵大談如果到日本做心理治療能賺多少多少錢,在中國太虧。
如果缺乏愛,就是讀了再多的書,掌握再多的知識,有著很高的學曆,也不配去做這樣的工作。所謂教育呀心理呀等等方麵的知識,隻有在愛的驅動下才能產生作用。
但是知識可以讓你辨別事情的真相,比如宋子然,當時全家人沒有一個知道他為什麽要那樣擺弄棋盒,這個原因隻有我知道。我還知道,除了這些之外,他還盼望有人跟他下盤棋。可是,所有的大人從他眼前過的時候,沒有一個想到這點,也可能他們都害怕與這個孩子較量。小姑過來了,說:噢,買了一盤棋!唰地過去了;奶奶過來了,說:今天沒上學,就是為了這盤棋!唰地又過去了。媽媽過來,一聲不吭,也唰地過去了。
當時我甚至有一種夢幻般的感覺。這幫人就像安東尼奧尼電影《紅色沙漠》中的鏡頭一樣,這幫人過去了,那幫人過來了,重複來重複去,簡直就像幽靈似的。可是沒有一個人想起、注意到那個給他們造成痛苦的點,更沒有人想辦法麵對這個點。
這種情形讓我就很難受,那孩子用這樣的方式想引起人的注意,想跟人下盤棋,他內心的這種需求,得不到所有人的關注,因為他們關注的是他沒有上學這件事情,而不去關注孩子需要什麽,我實在看不下去,就走了過去……
我說宋子然,這是盤什麽棋呀?孩子顯得特別吃驚,也很激動,他說:這是動物棋。
我說我從來都沒見過動物棋,你打開讓我看看。他將棋打開。我說天呀,這裏還有獅子老虎!他說還有老鼠啦!我說老鼠怎麽走呀?他說:老鼠可以跳河的,下河以後誰都不能吃他,但得拐個彎兒才能跳出來。(笑)
我說這棋肯定很有意思,能不能教教阿姨?他媽媽一旁立刻說:作業還沒做完呢!(大笑)
我說這樣吧……在我說的時候趕緊給他的媽媽擠了下眼睛,但是她的心力早已衰竭,沒有感覺來感知我給他做的這個小表情了。我說讓宋子然先教我下盤棋,再去做作業。做一段時間作業,再教我下一盤棋,然後再去做作業,怎麽樣?孩子興奮得滿臉放光,揚起手,在我的手上拍了一下,說嗨,成交啦!便立刻教我下棋。在孩子教我下棋的時候,他的媽媽、奶奶、小姑非常好奇,她們不明白,這樣一個封閉的孩子怎麽會跟一個剛到家的陌生人下棋呢?一個個全都圍了上來,馬上覺得孩子還是很優秀嘛,臉上也在放光,自豪的光。(笑)
這中間我故意悔了一步棋。在我的棋子被他吃了許多之後,我說不行不行,再下下去我要死定了,我悔了一步棋。馬上,一種很優越的神情浮現在孩子的臉上,很得意的樣子。我知道我的第一目的達到了--使他找到了自信。
接下來,我終於抓住他一個破綻,吃掉了一個關鍵的棋子,他也要悔棋。我不同意,於是兩人爭執起來。這樣,我的第二個目的也達到了--使他有了膽量。
他要悔什麽棋呢?他的貓本來在另一個位置上,被我吃了之後他又說不在那個位置。我說我剛才悔棋是因為我不會下,我是弱者;你現在悔棋不是這樣的情形,這是兩碼事。
就在我倆爭執的時候,奶奶、媽媽、小姑就開始給他幫忙。我們許多人在如何幫孩子這個問題上概念糊塗,他們不明白給孩子幫忙是"幫孩子做事"還是"不幫他做事"。真正的幫助是不幫他做事,而是幫他自己做事,這才是真正的幫助。
奶奶說:沒錯,小貓就在那個位置上。另外兩人也是這種觀點。她們還暗示我,讓我放孩子一馬。我還在堅持,這時有人用手指捅我的腰,邊捅邊說:就是在那兒,就是在那兒。我說好吧,看在你媽媽、奶奶和小姑的份兒上,我同意你悔這步棋,但下不為例。
雖然事情由於大人的幹撓沒有完全按照我的設計發展,但是後來還是達到了第三個目的--使他進入"忘我"的境界。當他下贏這盤棋時,我裝作很喪氣的樣子說:宋子然,你真厲害!接著,用他家人的話說,簡直就是奇跡,因為進行了那麽長的心理治療也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小家夥滿臉放光,嗨地拍了一下我的手,進去做作業了。這樣,我便達到了第四個目的--讓他感到自己盡管是個小孩,但在智力上甚至比大人還要聰明。
這時候還發生了一件事……他不是進去做作業了嗎?可剛剛進去很快又出來了。我清楚他出來不是因為作業寫完了,而是要他知道我已經非常賞識他的聰明與智慧了。我沒說"怎麽,這麽快作業就寫完了,你簡直太了不起啦!"我沒有用這樣的方式,而是說:呀,這麽快就寫完啦?除了讓他感到我的賞識之外,我還要試試他是不是能夠履行我倆之間的協議,是不是在我這樣說的時候也會順水推舟地過來下棋。
我說呀!這麽快就寫完啦?沒那麽快!他說,喝了一口水。(笑)一幅大人對小孩、高智商對弱智的神情。(大笑)喝完水,唰唰進去了。(笑)然後,他的媽媽也跟著進去了。(大笑)
做完作業,孩子出來了。他媽媽也跟著出來了。(笑)
我跟宋子然又下了一盤棋,又拍了一下手,又一次進去做作業。做完作業,臨走的時候又跟我拍了一下手,說:阿姨再見!拿著籃球走了。
我發現,我又到了一個目的--讓孩子有了幸福的感覺。
孩子剛走,奶奶一臉神秘地湊到我跟前:喲,可了不得。這孩子第一次跟陌生人下了棋了,以前可從來沒有過。
我是想用這樣的方式看看他是不是真有憂鬱症。有憂鬱症的孩子一般不會那麽大方地主動地跟一個陌生人拍手。要是我主動跟他拍手,得了憂鬱症的孩子隻能會很弱地觸一下我的手掌。就像我們常常在生活中遇到的,比如有的男人跟你握手的時候很有力量,而有的隻是沾一下而已。你認為這兩種男人哪一種有問題?
宋子然不但拍手,而且主動來拍,拍得很重。
托著狗臉唏噓感歎
我心想必須要跟這家人談一談了。因為返程的車票都買好了,時間很緊,我隻能跟孩子的爸爸媽媽談。我是分開跟他們談的。我問他,孩子之所以變成這樣,主要原因是什麽呢?他說是妻子家裏人過度溺愛的結果。
我問:能說說你跟孩子現在是一種什麽樣的關係?他說:這孩子怕我。怕我。他怕我。我問為什麽怕你?很自信地講了一通,歸結為一點:隻有他怕我,才能讓他寫作業。孩子跟任何人在一起的時候都不能把作業完成,隻有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才能把作業完成。而這孩子不上學的原因隻有一個,就是因為完不成作業怕受到老師的批評。
他邊說我邊在紙上一條一條記錄。說完了,我用筆把他說的那些連起來。我說你看,你這樣的做法已經造成問題:比如說,你想表示自己親近,去摸孩子的頭,但孩子將頭擺向一邊。你很傷心,就去摸狗的頭。你把狗臉托在手掌裏,邊摸邊說:看啊看啊,多麽漂亮的一張臉啊。在這個家裏,你竟然無法托著兒子的臉大加讚揚,隻能托著狗臉唏噓感歎!你覺出這裏麵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你想過沒有,你在事業上麵極其成功,但是事業的成功等不等於人的成功?當你老了,掙了幾千萬甚至幾個億,住的是洋房,開的是洋車,所有朝你投來的目光滿含尊敬,可你的兒子不跟你說話,對你冷若冰霜,甚至連基本的生存能力都沒有,甚至因為有了暴力傾向,犯了罪,進了牢房,如果真是這樣,你心裏會是什麽滋味?
現在我們看看,你的孩子為什麽一進商店沒完沒了地要東西?為什麽天生懶惰、早晨不願起床?
作為孩子的爸爸,你為他花起錢來非常大方,而孩子的媽媽認為你做的不對,就用相反的方式去做,特別仔細,這是對你的做法的一種反動。或者說,孩子特別不滿媽媽的死扣,就會在跟你出去時變本加利地多要東西。
我們再來分析:一方麵,孩子認為家裏很有錢,可以供給讓他放開花;另一方麵,因為孩子在跟媽媽出去的時候無論要什麽都不會得到,更加強化了他對物質的貪婪。這是心理需求而不是物質需求。又因為他在要的時候那樣艱難,因而在他內心產生了一係列心理問題。由於這樣的緣故,即使孩子最終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比如說玩具,也會失掉了初衷,就是喜愛和玩的欲望,他不喜歡那些玩具了。接下來,他就會很快地將這個玩具破壞,是不是這樣?
更嚴重的是,你用打的方式要在孩子心裏建立起你的威信,你有沒有想過,用這樣的方式建立起的威信好比把大樓建在沙灘上一樣,能有多少穩固性?他說他已經差不多快有一年不打孩子了。我說盡管孩子一年時間沒有挨打,可他心裏留下了深深的創傷。雖說不打他了,但影響並沒有消逝。尤其是,盡管你不打孩子,但是你的臉色往往比打更能引起孩子的恐懼。
我問他,假如有人得了闌尾炎,是吃去痛片呢還是打針消炎?去痛片當時可能很管用,但炎症還在,接下來可能要命。打針是慢功,他的肚子還要繼續痛上一陣。你要哪個?
他說當然要打針了。
我說你這個打、給孩子臉色就是去痛片。現在他還小,你可以讓他怕你而完成了作業,但是當有一天他不怕你了,或者你不在他跟前了,他還能不能完成作業?他說那可能不會。
地下黨人走進迷宮
所以你要改造自己,要重新學習,掌握教育孩子的正確方法。
他說他並不是沒有方法。我說請舉個例子。他說為了鍛煉孩子的毅力,自己看電視時專門讓孩子坐在旁邊寫作業,並說:兒子,這是我的節目,我能看你不能看。
我說這叫精神折磨。如果是個不愛看電視的孩子這樣做還說得過去,關鍵是,宋子然是個愛看電視的孩子。
我說我有個小小的請求,今天談話這件事不要對你的妻子說。我與當妻子的也是這樣說的,我要讓他們互相保密。我沒有告訴丈夫我也與她的妻子談了,但我讓妻子知道與他丈夫談話這件事,隻是內容有所隱瞞。為什麽要這樣的做呢?因為做丈夫的盡管事業很成功,但他還沒長大、還沒有成熟。他身上有一些童年遺留下來的問題沒有得到解決,這讓他的妻子非常痛苦。我告訴妻子也與丈夫談過話,這樣妻子就可以暗地裏按照我說的方式對丈夫進行調整。要是告訴丈夫我跟妻子談了,而他的妻子回家與他商量教育孩子的事,他就會認為妻子可能揭了自己的底、使他失了麵子,他也就對做這件事從內心深處產生抗拒。我要讓他覺得自己是個男子漢,他有義務、也有能力調整這個家。我要把這種責任感放回到他的肩上。在跟妻子談的時候,我隻是向她暗示,他的丈夫與她的兒子一樣也需要調整。其實妻子也得調整。同樣的問題我可以對妻子說,卻不能對丈夫說,原因是丈夫有一些事情不能承受,說的不好,還會造成不良後果。
當時我覺得,這簡直……簡直就像地下黨人走進迷宮一樣。
唉,人心這東西解決起來真難啊,世界上最難對付的大概就是對付人心了,尤其是人心對人心,要不然怎麽會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呢?在這個家裏,如果丈夫能夠承擔一部分事務,比如用愛來教育孩子,那麽妻子就能分出時間進行自我調整了。如果妻子將自己調整得精神愉快,打扮的也很漂亮,家裏搞得也很溫馨,丈夫在這樣的環境中就會感到很舒服,就會反過來更加關注妻子與孩子。這樣就能進入良性循環。如果家庭的氛圍發生了變化,再來調整孩子,就會容易得多。
這個家庭真到了非得調整的時刻了,不調整可能會麵臨更大的麻煩。就說起床這件事……因為晚上睡覺,他、老婆、兒子、還有他們家的貓,四個全都擠在一張床上。我說:如果一個12歲的孩子早晨不願起床,你就要想想原因了。如果隻讓孩子起床大人不起,孩子當然要進行這樣的報怨了:為什麽叫我起爸爸不起?
遺憾的是,這件事直到現在仍然沒有出現我所預想的結果。開始時確實起了作用,那邊打來電話,說從孩子到大人都開始改變了。但是,這種問題真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解決起來太難了,得有這麽一個人在他們身邊,時時幫助,解決他們不能解決的問題。
這個孩子在兒童心理治療中心治了半年時間,毫無效果。為什麽沒有效果,關鍵是治療人員沒有抓住問題的根本所在。調整孩子先要從調整成人開始。調整孩子的關鍵是調整成人。在與大量家長打過交道之後,我發現,孩子所有的問題如果追根溯源,幾乎都會追到大人那裏。要是大人調整過來了,調整孩子才會有了可能。許多家長不明白這個事實,比如宋子然家,表麵上好象是孩子拿走了大人的幸福,實際呢,正好相反,是大人拿走了孩子的幸福,所以造成了惡性循環的局麵。
做這樣的事要走進了孩子的內心,從調整大人入手。這讓我想起了畫畫,如果你想畫出正確的蘋果顏色,必須將蘋果周圍的顏色一同考慮進去。如果不考慮環境色,你永遠也畫不出正確的顏色。
其實,這樣的觀念在中國已經開始流行起來了,像"賞識教育"、"東方愛嬰",就是典型的從家長入手的教育。
唉,像宋子然這樣的孩子實在太不幸了,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孩子的父母至今仍然意識不到這個問題,他們關注的重點根本不在這裏,這才是最大的悲哀是不是?我們的教育者最不願考慮、或者說最漠視、而我認為最重要的,就是孩子是不是活得幸福……
我看見門口站著一位胖胖的、臉蛋紅撲撲的老太太。她是一個乞丐,臉上露出陽光燦爛的笑容,與當時夕陽西下的景色十分和諧。
乞丐的啟示
說到幸福,怎樣才算幸福呢?我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標準與感受。這是一種"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的東西,隻有自己知道,很難用用語言描述。
我給你講一件事,或許這件事能把我心中對於幸福的感覺說的清楚一些。大概四五年吧,在一個夏天黃昏裏,太陽快落山了,我聽到有人敲門,就走到院裏把門打開。我看見門口站著一位胖胖的、臉蛋紅撲撲的老太太。她是一個乞丐,臉上露出來是陽光燦爛的笑容,與當時夕陽西下的景色十分和諧。當時我想,乞丐一般都是髒兮兮的,穿的很破爛,而且呢,即使不想愁眉苦臉,也要裝出愁眉苦臉的樣子。可是眼前這位老太太,穿得幹幹淨淨,滿麵紅光,那種快樂的神情實在讓我有些奇怪。
我就問她了:您身體這麽好,為什麽不去勞動而要出來討飯呢?她笑著說:安徽發大財啦!她的話讓我一時反應不過來。正在我苦思冥想她這是什麽意思的時候,突然,那位老太太,她放聲大笑起來,邊笑邊說:啊呀!你看我你看我……我把"發大水"說成"發大財"了!她的話也讓我哈哈大笑……笑聲中,我給他端來滿滿一碗大米,然後,向那張在夕陽西下的輝映中發著光亮、充滿快樂的胖臉道了一聲再見。
她走了以後,我還在笑。一個人,咧著嘴巴……而且還不知不覺唱起歌來。邊幹活邊唱。當我發現自己唱歌的時候,已經唱了老半天了。
在那個夕陽西下的傍晚,我活得很幸福。我的幸福居然是……一位伸出手來向我乞求施舍的老太太給的!而且,那位施舍給我幸福的老太太比我生活得艱難許多,但是她的心中,幸福的含量肯定要比我多出許多……
幸福的概念
這件事能給我們一個啟示:人的幸福不幸福,並不是取決於他有多少財富,過著多麽奢侈的生活,而在於他的內心有沒有釀造幸福的工廠,有沒有對於"幸福"這個概念的準確的理解與把握,有沒有獲取幸福的智慧。就是說,作為人,他能不能認識幸福?知道什麽才是幸福?如何獲取這樣的幸福?要是沒有這種能力,億萬富翁也會徹夜難眠,要是有了這樣的能力,乞丐也會唱著歌兒討飯。你說是不是這樣呢?從這個意義上講,有了這種能力,就會幸福,相反,他就不會幸福。如果一個人覺得不幸福,你能說一個錢很多,或者官很大的人是個"成功人士"?
所以,我覺得,人生的根本問題是,人為什麽活著,以及怎樣活著。
人活著為了成功,成功呢?為了幸福。什麽是成功?什麽是幸福?我的觀點是,成功,是內心的成功,幸福,是內心的感覺。這就是我對於成功對於幸福的概念。
當然,對於個人而言,我們不能對於事業、追求,金錢不聞不問,人活在世上離不開物質的支撐。但是,如果我們不能將物質的追求建立在精神的追求之上,那麽我們極有可能追到的隻是痛苦。追求幸福的正確態度是以超然的心態做事,而超然心態的形成是以樹立正確價值觀作為前提的。
一個人如果活得不幸福,不但失去了活著的價值,也很難取得成功;即使成功了,那也隻是別人眼裏的成功而不是他內心的成功。再說,一個不幸福的孩子就不會擁有幸福的父母;孩子、父母都不幸福了,這個家庭也就不幸福了;不幸福的家庭多了,整個國家、整個人類的幸福水準就會大打折扣;如果人類生活在不幸福之中,盡管文明非常發達,你能說這就是我們人類需要的文明?
我認為,現在的文明,很大程度上隻不過是物質的文明罷了。在精神層麵上,人類可以說正在倒退。人從"動物"圈裏麵跳出來,稱為人,主要是在精神方麵。如果人類隻追求物質而忽略精神的話,那與動物沒有什麽區別。
所以,我們的審問,應該審問到"現在的文明是不是文明、我們應該需要什麽樣的文明"這樣的層麵。
人類的價值觀應該建立在這個基礎之上。如果在這個基礎上重建我們的價值觀的話,就算用世俗的觀點,往廣說,就會大大減少由於過分不擇手段拚命爭鬥的情形,而使整個社會越來越朝著良性的方麵發展;往小裏說,比如個體的人,超然心態等於為他提供了極好的心靈保護,使他避免被過分焦慮之類的情緒傷害。
這對教育、對孩子尤其重要了,要是我們的教育者,老師,家長,能夠站在這個角度看問題的話,我們的孩子就會比目前這樣的狀態幸福許多。
一對驚恐的大眼睛
有年暑期,我正在上課,二畫室的老師來找我,說李老師,有個新來的女孩叫白夢吟,有些不大對勁。我問怎麽不對勁?他說眼睛不敢看人,目光散散的,從來不說話。
他帶我來到班裏,把孩子指給我看。我說白夢吟--,就見小身子抖了一下,兩隻眼睛直勾勾望著我。那是一對怎樣的眼睛啊!我敢說,那是我見過的最讓我難忘眼睛了--美麗,卻又充滿驚恐。那種感覺就像是看見了一頭待宰的小鹿……我想不論是誰,見了這對眼睛都會為之傷心的!
當時啊,我覺得……我覺得就像是我的兒子麵臨危險,有一種不顧一切地、想保護她的衝動使我朝她走去!
我來到她的麵前,慢慢蹲下來,兩手輕輕地扶著她的上臂。可是,就在我的手掌與她的身體接觸的那一瞬,白夢吟渾身猛地哆嗦一下。我立刻明白怎麽回事了:這孩子肯定被大人嚇壞了。我心裏隱隱作痛,我拿開手,試探性地,輕聲慢氣地與她說話,可是,無論說什麽、怎麽說,她都不吭一聲。在我向她說話的時候,那對美麗的眼睛自始至終都像待宰的小鹿一般,目光滑過我的肩頭,看著遠處。
我立即打電話,把她的父母叫來,問他倆誰主管孩子的教育,誰平時動不動向孩子大喊大叫?兩人聽了先是一楞,又迅速對望一眼。妻子說:李老師,我家孩子運氣太不好了,在學校遇上那樣的班主任。我問怎麽回事?她說:孩子的班主任生活不順,離婚了,心情不好,就把氣全都撒到了孩子頭上,全班的孩子都不能幸免。現在,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比如有一次,白夢吟在學校得了感冒,回來的時候發著高燒,半夜醒來,爬起來要做作業,怎麽都攔不住,說如果寫不完作業明天她就怎麽怎麽,硬是起來把作業做了。
這時候,我看見那位丈夫用埋怨的目光迅速地瞥了妻子一眼,妻子毛了,說你這麽看我幹啥?好象都是我的責任!丈夫說:怎麽沒有你的責任?我看咱們的孩子變成這樣,首先是被你嚇的。妻子火得,爆跳如雷,你要是見了那張臉,就會明白她孩子的眼睛裏為什麽會有那樣淒慘的光了。妻子吼叫說:你老說我對孩子如何如何的,你說!不這樣行嗎?如果按你的方法,咱家孩子不知還會變成什麽樣呢!
說到這兒,她大概覺得有些失態,就朝我勉強地笑了笑,說李老師,你不知道我家孩子有多麽強,一道題明明做錯了,讓她改死活不改,硬說老師就是那樣講的,怎麽說都不聽,你說氣人不氣人? 丈夫說:那也不能打嘛!妻子說:不打,不打能改嗎?
我趕忙製止他們的爭吵。我全明白了,但該如何讓他們明白呢?我告訴那位糊塗的母親:難道你還不明白白夢吟為什麽半夜起來做作業?為什麽明知錯了還要堅持?她是被老師嚇的呀。你的孩子太可憐了。在學校,她要承受苦難,在家裏,你又雪上加霜。現在,她一見老師就驚恐萬分,就像綿羊遇見了獅子!孩子處在這樣的境況,連我們這些不是她的親人的人都傷心得要命,做為孩子的母親,你的心裏難道就生不起絲毫的憐憫?
後來,我發現,白夢吟不光是得了嚴重的恐懼症,而且沒有思維,她的大腦差不多一片空白!
請魯迅走出墳墓
有些教育者,尤其是家長,之所以把孩子折騰成這幅模樣,主要來自於他們對於教育的誤解。
對於教育的誤解來自於人才的誤解,對人才的誤解又來自於對於成功的誤解,而對於成功的誤解呢?來自於對於幸福的誤解,是不是這樣?
尤其是對於幸福的誤解,許多的父母考慮不到,他們總認為他們的幸福就是孩子的幸福。他們沒有發現這個問題。他們想象的幸福與孩子心中的幸福背道而馳。他們誤解了孩子的幸福。
他們認為,隻要孩子吃好了穿好了,在物質上要什麽給什麽,孩子就幸福了。他們以為,隻要孩子能考上高分,進行前幾名,考上一個好學校,孩子就成功了。至於考上好學校,能不能真正成功,或者說取得了父母認為的成功而不是孩子內心的成功他們並不關注,而對於這樣的成功會不會使孩子感到幸福就更無所謂了。
這種對於人性的忽視,使有個教育專家非常憤慨,他說:我們的教育,不把孩子折騰殘廢是誓不罷休的!
有時,我甚至想,要是請魯迅走出墳墓,他會作何感想呢?他會忍也忍不住,再次呐喊"救救孩子"的。
有個小偷每天都要偷東西,不偷就受不了,有天晚上實在沒有東西可偷了,就偷了塊石頭放在屋裏。
名牌偷竊者
漠視、誤解、踐踏孩子的幸福會造成什麽樣的結果呢?我說一個事例:有一所名牌大學裏發生過這樣一件事情,有一個從貧困山區考去的學生,家裏好不容易給他湊夠了學費,使他能夠如願以嚐。可是進了學校之後,就發現同班的同學說名牌穿名牌互相之間比名牌。這個時候,他就為自己的寒酸羞愧難當了。他就很想自己擁有一件名牌,但是沒有錢!於是,這就成了他問題,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嚴重。怎麽辦呢?有一次,他發現陽台的鐵絲上麵曬著一條名牌短褲,看看周圍沒有人,就鬼使神差地拿了。
本來,當時拿那條短褲的時候他心裏還是很害怕,想著肯定會有人尋找,可是呢,幾天過去了卻沒有人問,他也就心安了,心想原來東西這樣容易得手。而且,在拿這條短褲的時候以及拿了以後,他的心裏得到了一種刺激,一種愉悅感。從這以後他就收不住閘了,不斷地順手牽羊,以至於成為一個名牌偷竊者,他箱子裏的名牌快要塞不下了。
這時候,大家發現有人專偷名牌,但是沒有一個人想到他就是那個小偷。因為偷來的名牌他從來不穿,他的穿著依然像以前那樣樸素,甚至要比剛來學校的時候還要樸素。有一次,他的偷竊行為終於露餡了。被抓之後,人們送他去看心理醫生……
為什麽送他去看心理醫生?因為從表麵看,他的行為是道德問題,其實,是心理問題。比如貪官,有些貪官貪得錢太多,多得沒地方放,存到銀行害怕人查到,就往床底下塞。那些錢都被蟲子咬了,多得幾輩子都花不完,還要往回拿。西方國家也有貪官,我想西方的貪官再怎麽也不會貪到這種地步的。明知自己根本不需要這麽多,為什麽還要繼續貪呢?為什麽?
說到這兒,我想起一個笑話,有個小偷每天都要偷東西,不偷就受不了,有天晚上實在沒有東西可偷了,就偷了塊石頭放在屋裏。
表麵看,這是物質貪婪,往深裏看,其實是心理需求,再往深,就是精神、情感需求了。就是說,他的精神、情感從小沒有得到滿足,他在的這種需求被扭曲了、畸變了。當然,我們不能說所有的偷竊行為都是這樣,但是,起碼有很多屬於這種情況。
孩子七歲在偷"情"
有位媽媽,家裏有百貨店,生活很富足。可是有一天,她發現孩子在偷店裏的錢,於是打了一頓,可是,從那以後,那個孩子狂偷不止了。最後偷到……五十、一百的鈔票一偷就是好幾張!偷了錢幹什麽呢?亂花一通,見什麽買什麽,買來也不珍惜,扔得到處都是,要麽胡亂送人,要麽扔進垃圾筒。孩子的媽媽甚至這樣要求孩子,說你以後不要偷了,你要什麽媽媽都給你買行不行?還是不行。家長就打,用火去燒他的手,還是照偷。
家長痛苦得不行,來找我。我問她:在你發現孩子有偷竊行為之前是不是天天在孩子耳邊叨叨,要他勤儉節約,要他想想掙錢多麽不易?她說是,家裏生活應有盡有,我擔心孩子在這樣的環境裏會變壞的,長大了會成花花公子的。我又問:你是不是經常忙於經營,沒有時間照顧孩子,甚至連跟孩子說話的時間也沒有?她說是。我說:就這兩條就足夠了。我敢斷定,你的孩子不是偷錢,是在偷"情"。
孩子媽媽不高興了,說李老師,你怎麽能這樣說呢?我的兒子才七歲,他怎麽能偷情呢?我說你誤解了我的意思。
我說:因為你太忙,沒時間與孩子進行交流;又因為你在錢的問題上過分嚴重,這樣就激活了孩子對於錢的欲望。作為人,尤其是孩子,其實最看重是就是情感的需要、精神的滿足,他的內心的要求你又達不到,這樣,他就隻能轉向尋求物質的滿足了。你把孩子對於情感、對於精神、對於幸福的需求全給扭曲了。
當孩子第一次偷錢的時候,不過是想滿足一下你不能使他滿足的願望,可是,當他再偷的時候,他發現這種偷竊使他得到精神的滿足了。你說你孩子偷了錢,亂買東西,買來就扔,你想不通這是怎麽回事,我來告訴你:你的孩子不隻需要物質方麵的東西,他是用偷錢得來的"刺激"作為他的精神代用品。你看,拐來拐去,還是拐到了精神方麵。盡管孩子心裏不知道,但他確實在做這樣的事情。
我說:有沒有幸福的感覺對一個人來說太重要了,隻是個人,天生就需要這種感覺,孩子尤其這樣。人的幸福主要來自於精神滿足,你的孩子得不到,他沒有一個情感的、精神的家園。所以,他會變著花樣尋找,找到了這種畸變的形式。現在,我說你的孩子不是偷錢,是在偷"情",沒說錯吧?她說李老師,你這樣一說我就明白了。
這就是說,隻要父母不能夠在精神方麵滿足孩子,不能使孩子獲得幸福的感覺,在物質方麵,不論是過分謹慎還是過度放任,最終都會造成對於物質的貪婪。
父母在孩子成長的環境中,控製什麽就導致貪婪什麽,控製他的玩,他就對玩貪婪;控製他的食物,他就對食物貪婪;控製金錢,他就對金錢貪婪;控製他的學習呢,他就對學習貪婪……
對於學習的控製,就是不能滿足孩子對於學習的需求,就是讓他得不到。比如那些貧困地區的孩子,上學的欲望反而非常強烈。
從這意義上說,有些貪官貪為什麽貪到那樣的地步、那個名牌偷竊者偷得閘不住,我們就不難理解了。就是說,父母如果在教育方麵方式不當,就會在孩子內心形成一塊貪婪的土壤。
精神細糧
當然,家長不是故意要這樣做,原因是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尤其是,總以為自己的孩子生活在幸福之中。
我們這層年齡的人都有這樣的體驗。在我們小的時候,雖然物質很貧乏,生活艱苦,但在我們的記憶裏還是很幸福的。那時候沒有電視,大人也很開放,到了晚上,家家戶戶的孩子就集中到院子裏,或者到街上,甚至到山上,喊:娃娃娃娃來耍來,大人不耍娃娃耍。然後,開始玩過家家呀,開始把《地道戰》《地雷戰》之類的電影從頭到尾演上一遍。在這樣的過程中,使我們的文化、藝術、參與、合作等等方麵的能力全部得到了鍛煉與提升,情感、心靈也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等到媽媽喊我們回家睡覺的時候,其實我們是帶著極大的滿足感離開的。
那麽現在,盡管物質方麵很豐富,孩子也有很好的玩具,但是他們再也不可能有那種將一部電影從頭到尾演下來的環境了。他們隻能呆在鋼筋水泥之中相互隔絕,一些幼兒園、學校、社區不能為孩子提供一個這樣的環境,能讓孩子玩過家家、挖沙子。有一天,我碰見我們的一位家長,問她幹什麽,她說聯係車,想買一車沙子。她說李老師,我好說歹說,小區終於同意由我出資在小區裏麵放一車沙子,這樣孩子們就能玩了。
這是一位懂得教育的家長,她知道孩子還有敏感期,知道玩對於孩子很重要。她還知道那車沙子其實不是沙子,而是孩子情感的歸宿、幸福的象征。
有些家長怎麽看的?那是剛在銀川辦學,有天為這個問題專門開了一次家長會,當討論到能不能給予孩子這樣的幸福的時候,家長幾乎全都成了反對派,他們擔心慣壞了孩子。
說到慣壞孩子,成人也有誤解。我們分析一下,比如那個把幸福當成想買一大堆零嘴坐在床上吃的孩子,他所需要的到底是什麽?是物質,還是物質背後的東西?
在我與他的媽媽談了之後發現,孩子對零食的需求的確是精神的需求。他的媽媽告訴我,這孩子太喜歡吃零食了,不限製就會慣壞了他,不限製他會不吃飯專吃零食的。
那麽,我們要問,孩子對於零食的這種強烈的欲望從哪裏來?是天生的呢,還是被某種媒介激發出來的?我認為是激發出來的,是被孩子媽媽的"限製"出來的。因為媽媽再三限製,再三強調,於是,零食便成了世上最好的東西,成為他的幸福,夢寐以求的東西。這孩子成的"貪官",專門"貪"零食。這中間,媽媽的行為不但沒有幫助孩子削弱對於零食的渴求,反而使願望更加強烈。她是在幫倒忙,將孩子由於對零食的需求轉化成心理需求。如果得不到解決,這種心理需求就會遺留終生,要是這個孩子將來能夠獲得一官半職,很可能也會成為貪官。
要是孩子媽媽對於孩子的心理需求能夠正確認識,她就會采取相反的方式,或者將兩種方式結合起來根據不同的情況具體運用,最起碼不會進行"暗示",每天叨叨,吃零食多麽多麽不好,怎麽怎麽不吃飯,會如何如何影響身體發育,如何如何影響學習等等。要是這樣,那個孩子很有可能就會對零食的興趣越來越淡,直至不感興趣。我對兒子就是這樣,結果非常成功。
有些父母真的很奇怪,一方麵放的很開,孩子要什麽給什麽;另一方麵,又嚴加限製,孩子要求總是不能得到滿足。如果分析一下我們就會發現,多數父母無法恰當地把握分寸,給的總是孩子不需要的,孩子要的一般不給。
不給就會出問題。我們常常讀到這樣的消息,某某大款突然跳樓自殺,什麽原因也沒有,之所以自殺,是因為生活太沒趣了。什麽都幹過了,什麽都享受了,再往下活就沒意思了。我們可以肯定這個人從童年起沒有在精神方麵得到過真正的提升,他的心理在精神層麵沒有得到過真正的滿足,心靈沒有升華。他的所有追求一直停在物質的層麵,精神對他來說永遠是個盲區,所以導致找不到幸福。在物質層麵,所能享受到的全都享受過了之後,空虛感就會將他淹沒,這個時候,剩下的惟有一條路--毀滅自己。
父母一定要以此為戒,要在給孩子提供物質需要的同時,更要提供精神方麵的東西,提供精神細糧。
在這方麵,外在的因素隻是個引子,主要還得靠家長自己的努力。就算以前有什麽失誤,隻要勇於改變自己,即使拿走了孩子的幸福,最終也會還給孩子。
你把他單獨留在家中,這個家在他心中極有可能變成魔窟,家中每一個角落都會引起可怕的聯想,他會越來越恐懼,膽子會越來越小。
王歡不會笑
比如有個叫王歡的孩子,剛見到他時,他的瘦弱與敏感,以及閃著刺目光亮的眼睛讓我著實地吃了一驚。他看上去像一個被嚇壞了的透明的小玻璃人,而他的爸爸,又高又壯,像一座鐵塔。一見麵,開口就是:李老師,我不是讓孩子學畫來的。我家王歡不會笑,能不能想想辦法?
他的聲音就像打雷,震得我耳朵翁翁直響。
其實,不用他說,隻要看見種場麵,我心裏就能大致明白。
我想起西方現代著名作家卡夫卡有一封寫給他父親的封信,信中反映他小的時候被父親拉去遊泳的情景--父親健壯高大,孩子又瘦又弱,卡夫卡當時的心情,恐懼,自卑,還有生不如死的感覺……我認為,世上所有要將自己的強壯顯示給孩子看、以此要使孩子強壯的父母都應該看看卡夫卡的這封信。或者父母不是故意顯示,他們感覺不到,同樣,他們的狀態對孩子會造成什麽樣的負麵作用自己也不是十分清楚。
卡夫卡就有這樣一個父親,而他呢,又是個極其敏感的孩子,這種情形與王歡與父親之間的關係幾乎一模一樣。要是王歡的父親不作改變,幾十年後,王歡大概也會寫出這樣一封信來。
卡夫卡一輩子都沒有走出父親的陰影,他的所有的作品可以說都是以對父親的控訴作為基調的。我們隨便舉出幾部作品,比如《變形記》、《地洞》、《城堡》,基本上都有他的父親在裏麵作怪。
盡管文學方麵很成功,作為人,他活得太失敗了。他一直沒有找到自信、幸福這樣的感覺。就連結婚這樣的事裏他也找不到自信,定了吹,吹了定,最終還是沒有實現。他活著的時候一直默默無聞,他的作品生前很少發表,他的許多作品都被自己燒了,臨死之前還寫了遺書,要朋友把他的作品全部燒掉。就是那封信,也一直沒有勇氣遞到父親手裏。
由此可見,父母的不當行為對孩子的影響太深遠了。
心理學家說,成人的心理疾病差不多全部可以追逆到人的童年時期。有這樣一個案例:有個十幾歲的孩子頭上有一處不長頭發,他被送到心理學家那裏,在深度摧眠的狀態中,他喊出這樣的話來:踢死你!踢死你!一邊喊一邊顫抖。這是怎麽回事呢?經過調查,事情最終被查清了。原來,還在母親懷他的時候,有一次父母打起來了,他的爸爸大喊"踢死你!踢死你!",有一腳踢在母親肚子上,那個地方正是他的頭部,就是現在不長頭發的地方。
通過那次治療,沒過多久,頭發長出來了。
有時候,心理疾病就是生理疾病。那個孩子還在娘胎的時候,他便受到了驚嚇,心理問題成了他不長頭發的原因。
顯然,王歡也受到了驚嚇,隻不過不在娘胎。
那天,家長離開時,小王歡緊緊抓住爸爸的衣角,大哭著死不鬆手。這樣的情景在我們中心常常能夠見到,但是王歡的哭聲太淒慘了,到現在,隻要提起這件事情,我的耳邊還在回響他的哭聲……
魔鬼方程
後來我發現,真像他的父親說的,小王歡確實不會笑。而且,無論問他任何話,或者試圖用任何的方式與他交談都會目視前方,沒有反應。
進班的一個多月裏我從沒見他笑過。上課時從來不動,兩隻空洞的眼睛一直就那麽似看非看地朝向座位的前方。要是我們把人臉比作一麵鏡子,無論老師怎麽吸引,全班怎麽熱烈,熱烈得鬧翻了天,這一切從來都沒在王歡"鏡子"上看到任何的映像。
記得最清楚的一次,是我們帶著孩子到公園裏畫畫。老師讓孩子排成一隊,一起走,王歡不動身,老師勸他,低下頭,湊近他耳邊勸了足足十幾分鍾,他才吐了三個字:有壞人。
老師說:就是真的有壞人,幾個老師保護你,你不用害怕。
然後再勸,這才勸下樓。
我找來他的爸爸,問他:你的孩子確實不會笑,你知道是什麽原因嗎?他的爸爸使勁兒撓頭,尷尬地笑著,說他也不明白到底咋回事兒,反正孩子就是不會笑。
我說小時候呢,比如一歲、兩歲?他說那時候都很正常。我問什麽時間孩子不會笑了?他撓著頭,撓了半天,說:好象從4歲開始。而且,從那個時候膽子越來越小。
我說你是不是也為孩子膽子小非常擔憂?他說是。我又問:你是不是想了許多辦法?他說是。我說:能不能說說,你是怎樣做的?他說李老師,為了讓孩子克服這個毛病,能想的辦法都想盡了,比如讓孩子站到窗台上,遊泳時硬將他推下水,甚至晚上把他一個人留在家裏,大人特意離開……
我說:4歲的孩子正是想象力開始發展的時期,常常分不清想象世界與現實世界的界線。別的不說,就說你把他單獨留在家中,這個家在他心中極有可能變成魔窟,家中每一個角落都會引起可怕的聯想,他會越來越恐懼,膽子會越來越小,
在心理學裏,這叫失去了安全感,這種情形在你孩子身上已經很嚴重了。你不知道孩子有多可憐,他那顆小心靈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你知不知道?他甚至沒有訴說的權力--你一次次往他的傷口上麵撒鹽,但他隻能默默承受。這樣的孩子怎能笑得出來?
再說,你這麽強壯,孩子這麽弱小,你還專門將你的強壯顯示給他,使他更加自卑,還有你想的種種招數……你的方式在先進國家已算犯法了,孩子12歲之前就不可以單獨留在家裏的。我打個比喻,你等於列了一道魔鬼方程,使他深陷其中。他以為隻有跟你在一起才是安全的,所以才那樣依戀你。這一切,都是由於你太想讓他膽大才成為這樣。
孩子爸爸聽了十分恐慌,問我怎麽辦。我告訴他對治的辦法,比如每天無論多忙都要找時間與孩子聊天,要完全打消"鍛煉膽量"的念頭,收起所有不恰當的方式,無論什麽時候,絕對不要讓他感到親人動不動就要離開他,要在孩子心裏形成親人始終都在幫助他保護他的印象,這樣才能重新建立起安全感來。再也不要在孩子麵前說他膽子小、不會笑,你在任何場合當著孩子的麵這樣說都等於暗示。而且,一旦孩子那怕略微表現出一點點勇敢的舉動也要立刻給予賞識……
把孩子臉上的笑容找回來
而我呢,與老師一道進行了專門討論,尋找方法。當時我想,無論花費多少心血,一定要把孩子臉上的笑容找回來。
大約兩個月之後,有一次課,班裏的老師把孩子分成兩組,隨手在黑板上麵畫了兩組線條,讓孩子輪流上去把線發展成畫,哪一組畫的最好就算優勝。
當時,班裏氣氛被老師搞得很熱烈,孩子們大都等不及輪到自己,可是到了王歡,怎麽勸都不上去。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好笑,當時那位老師大概急暈了頭,不管三七二十一,抱著他跑向黑板。到了黑板跟前,放在凳子上麵,抓著他的手,在黑板上畫了一下,然後轉過臉對全班說:王歡變得勇敢了,大家為他鼓掌!
其實,當時因為抗拒,畫上去的那一筆輕得幾乎看不見。
這之後,小王歡回到自己的凳子上麵。我發現他有些變化,每有同學上去時他都抬頭看著,大概是注意人家怎麽去畫。我悄聲告訴兩位老師:有戲,再加加勁。
其中一位老師站起來,對另一邊說:呀,A組的同學超出去了,我們怎麽辦啊?B組聽說,全都憤憤不平,從小板凳上抬起屁股,一個個上竄下跳的,這時候再看王歡,發現他臉上肌肉開始鬆動,有一種似笑非笑的神色若隱若現。
我丟了個眼神過去,老師心領神會,說王歡,我們組眼看輸了,能不能幫幫老師?王歡的小屁股終於從凳子上麵抬起來,剛抬起來又坐下了。於是,老師大叫:B組的同學,歡迎王歡同學拯救我們!掌聲嘩地響起,王歡猶猶豫豫地抬起屁股,朝我看了看,我點了點頭,向他伸伸姆指,他便猶猶豫豫地上去了。上去之後呢,在黑板上輕輕地劃了一下。
這真是曆史性一筆啊。那位老師激動得不得了,她是那種反應極其靈敏的老師,為了王歡,專門找了個理由,她說:這一筆非常有創造性,又讓B組趕上來了,大家感謝王歡!B組的孩子每人伸出兩個手指喊了一聲"也",嘩,又一通掌聲。
接下來發生了我企盼已久的事情――王歡笑了!我當時,都想流淚。心想王歡總算笑了。不是那種放得很開、很燦爛的笑,是那樣的……很難描述的那種笑。怎麽說呢?與其說笑,不如說哭。我想,大概由於好長時間都不笑了,他已經不會使用臉上的笑肌了,所以,隻能用那種僵僵的表情表示。
那天下課的時候,我發現小王歡不斷地盯著門口,當媽媽一出現,就跳著跑過去,興奮地說著什麽。我看見做媽媽的又吃驚又興奮,不斷地點著頭,臉一下也變漂亮了。這之前,她為孩子愁出了病容。
後來,有一天他從我身邊經過,走過去又走過來,給了我一塊小巧玲瓏的水果糖,我馬上將糖塞進嘴裏,並使勁吧嗒著嘴。我看見他又笑了,笑得很甜,我笑著跟他說了聲再見。
從那時起,大概有三四個月,每次見了,王歡都會撲向我,坐在我腿上聊會兒天。
再後來,已經顧不上我了,我,其他的老師,早已習慣了王歡大喊大叫地在孩子中間追逐嘻戲,他成了那個班發言最積極的孩子之一,而且是說話聲音最響亮的孩子之一。
大概是去年年底,我以校長的身份給他寫了一封感謝信,感謝他為班級做出的貢獻。那封信寄到她媽媽的單位,再由媽媽轉交給他。聽他的媽媽講,小王歡聽完信說:媽媽,我都快哭了,要是再有一封信我就哭了。(大笑)
現在,當你看見他,會發現小王歡渾身每個細胞裏都充滿著幸福。他終於成了個幸福的孩子。而獲得這一切,與他的父母的努力是分不開的。他的父母……是那種錯了就改、很配合的家長,我常常為他們的努力感動不已。要是沒有他們的配合,隻靠我的教育中心是無法做到這一點的。
其實,在我教育或者挽救一個孩子的時候,所使用的方法幾乎不用思考,它就像是從我心裏流淌出來似的。
我想,人性如果發展的很好的話,就能自然找到最正確的方法對待孩子,因為人的天性當中就有這樣的機製。野豬是最有母愛的動物,而家豬常常會吃掉剛剛出生的孩子。野生的老虎和獅子也是最會撫養幼嵬的動物,但圈養在籠子裏的老虎和獅子由於他們的自由和幸福被剝奪,心靈變得扭曲,丟失了自然賦於它們的本性,它們也會發生吃掉自己的幼嵬情形。
人也是這樣,自由與幸福一旦丟失,同時也丟失了自然賦於的那種機製,無法用心靈的方式回應孩子的心靈,隻好用思考的方式,而思考往往是不能回應心靈的,這也是為什麽人類在教育方麵捉襟見肘的原因。
我們的雙腳踩著大地,但是,我們頭上應該擁有一片開放的天空。
忙碌的鴿子
我覺得,我講的這一切,表麵上是在講教育孩子的問題,實際上對於成人也一樣適用。
既然成人的心態關係到孩子的幸福,那麽,如果要從根本上抓的話,必須先從改變成人的心態、觀念做起,先讓他們找到幸福的感覺,要是找到了,他們就幸福了,孩子也會跟著幸福,隻有幸福的孩子才會健康成長。
成人要坐下來,或者夜深人靜的時候好好考慮一下自己在幹什麽,幹的是不是正確,是不是有意義。
我們高喊自己生活在一個多元的世界裏,但是同時,多元也帶來了混亂。各種各樣的價值觀相互衝突,以至於我們無法選擇,人們就在這種多如牛毛的價值觀裏迷失了自己。
看看我們都在忙些什麽?你走進一個原始森林,抬起頭看看,看見高高的樹冠上回旋的都是幸福美好陽光,而我們在生活中所追逐的,都是些陽光從樹隙中散射下來的星星點點的東西。我們對生活的要求總是不能讓我們感到滿意。有了50平米的房子還想80的,有了80的還想念100的,有了100的還想小二樓,有了小二樓還想小汽車……我們的欲望什麽時候才能滿足?不能滿足就無法得到幸福。就算有一天我們的所有願望全部得到滿足,我們是不是像那個大款一樣從樓上跳下去呢?
在《小王子》那本書裏,小王子一顆星一顆星地旅行,有天來到一顆星上,發現有個人不停地做算術題,想算清他到底占有多少顆星星,所以夜以繼日,長年累月,連停下喘氣的時間也沒有。小王子說:你為什麽不看看日落?他說沒有時間。說什麽他都沒有時間。小王子歎了口氣,說你簡直不是個人,你是一隻蘑菇。
我們人類就像這些蘑菇先生一樣迷失了,迷失在欲望之中了。所以我們很難找到真正的幸福,活到老都不會感到幸福。這就像一位智者說的那隻忙碌的鴿子,從日落的時候開始造窩,想造一個最能給它帶來幸福的窩,結果忙了整整一夜,到了太陽升起的時候,它被累死了。那位智者很同情這隻鴿子,說它整整忙了一夜,忙得連眼睛都沒有閉一下,任何幸福的滋味都沒嚐到就被累死了。
除了造窩,我們還要扮演各種不同的角色,想起來,也確實是夠為難人的。在單位,要扮演一個好職工,一個好領導,回到家,扮演好父親、好母親或者好兒子,到了周末,還得扮演好女婿,好兒媳,唯一不能扮演的就是自己。
當我們把每個角色卸下來再去扮演下一個角色的那個空隙之間,我們偶爾會感到很可悲,覺得被這些角色拖得實在受不了,我們感覺不到自己的心,感覺不到自己的心靈到底在什麽位置。我們怎樣讓自己的靈魂平靜下來,營造一個好的心靈空間,使我們具有精神力量?能夠去感悟,去享受生活帶給我們的美好?
如果成人沒有足夠的智慧找到自己的幸福,怎麽能讓孩子做到這一切呢?
幸福成了奢侈品
作為人,我們大都遠離了人的本來含意,遠離了真正的自我。我們在無休無止的所謂的活動中浪費生命。我們的生命大都消耗在了過分地講究速度、拚博的漩渦中了,消耗在由於太把成就、成功、金錢、權力看得過重而造成的緊張焦慮中了,在這樣的過程中,幾乎每個人都感到很累,喘不上來氣,感覺不到幸福。
因為文明出了問題,價值觀出了問題,我們已經被訓練得成了憂傷、索取、焦慮、嫉妒、絕望、貪婪甚至是仇恨、傷害之類的大師了,被訓練得一旦麵對失敗就會垂頭喪氣,一旦麵對刺激就會暴跳如雷,一旦麵對利益驅動就會不不擇手段。這種情形已經嚴重到了這樣的地步,我們不必刻意,隻要遇上這樣的情況,我們就會本能地讓這些負麵的情緒自動生成。
我們應該緊緊抓住生命的核心,自然地活著,真實地活著,將一切欲望、焦慮、緊張化為樸素化為超然。
但是現在,已經很少有人能說"啊,我真幸福"了。如果哪天有個人這樣的說,人們會以為他在開玩笑,甚至……還會嫉妒。
這種現象說明了什麽呢?說明啊,幸福已經成為奢侈品了,這種現象太可怕了。
所以,我們真應該像那位智者說的那樣,不要光顧著作一個忙碌的鴿子,要把心帶回家,帶回到心的真實本性。既然幸福是內心的感覺,隻要把心帶回家了,也就是找到了幸福。
把心帶回家
這樣說並不是要讓我們消積,並不是取消進取、探索與奮鬥,而是,要將這些建立在一個正確的價值觀上,建立在精神的、心靈的、人文的基礎地上,建立在愛上。我們的雙腳踩著大地,但是,我們頭上應該擁有一片開放的天空,是不是?大地是我們生命得以保存的基礎,天空呢,就是我們作為人的真實本性,是我們心靈的家園,是我們得以幸福的理由。大地堅實、肥沃,天空廣闊、無垠。我們應該每天進行大地與天空的對話,大地與天空的對接,直到融合為一。我覺得,如果做到這一點,我們才會找到真正的幸福,不會枉活一生。
真的,我們應該把心帶回家,成為幸福的主人。
可是,由於長期以來我們在價值觀方麵出了問題,對於幸福產生了誤解,我們的心已經被蒙上一層厚厚的塵埃了,不要說把心帶回家,就是把心找到已經十分困難。我們被蒙敝得找不到自己了,我們甚至被分割得支離破碎,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認同或者相信自己的哪一部分。我們的內心充滿相互矛盾的聲音,指揮係統全亂套了。
我們的心竟然無法保持片刻的安靜,我們的心焦慮不安到這樣的程度,以至於雖然活著,卻像陰魂那樣四處飄零。調查證實,那樣多的孩子有著嚴重的心理問題,那樣多的成人有著嚴重的心理問題,這說明了什麽呢?難道我們人類所要追求的就是這樣的結果?
但是我們別無選擇。我們已經被不正確的東西,被愚昧武裝到牙齒了,除了解除這樣的武裝我們還能有別的選擇嗎?我們能夠讓愚昧繳械投降嗎?
為什麽從成人到孩子這樣多的人都感到不幸福呢?為什麽有些父母將家庭變成了孩子的地獄了呢?如果不能讓陽光的毯子把我們包裹起來,不能走出愚昧的牢獄,不能在心中種植寬容、曠達、理解這樣的種子,不能克服負麵的心態--進行自我的心理治療、喚發出人性的光芒、把心帶回家,我們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我相信,隻要父母能把心帶回家,你就能像過濾器皿將你過濾,就像蟲子正在脫皮,那些錯誤的、愚昧的東西漸漸全被剝掉,你在孩子心中便會成為一座大山。
隻要父母能夠把心帶回家,就能把孩子的心安駐在心裏;要是孩子的心已經丟失,你也能幫他找回;隻要父母能夠找回自己的幸福,他的孩子也就能夠生活在幸福之中了。漸漸地,父母、孩子的幸福就會越來越多,如果內心真有一個積攢幸福的小籃子的話,總有一天,籃子裏的幸福就會多得盛不下,溢滿你的心田……
這話說說容易,做起來很難。於是,下次見麵的時候,你就會翻上她一眼,她也會朝你翻一眼。再下次,或許你會狠狠啐上一口。
找來的痛苦
當我們說到"誰拿走了他們的幸福"的時候,我們知道,孩子的幸福的確是被人拿走了。我們也知道,成人的幸福也被拿走了。孩子的幸福被成人被拿走了,成人的幸福被誰拿走的呢?是成人自己。
如果成人有足夠的智慧,有完整的心靈空間,他們的幸福就無法被拿走,孩子的幸福也就有了保障。我覺得,對於成人來說,最要命的,每個人都緊緊抱著自己的痛苦不放。他們是在擁抱痛苦,而且,許多痛苦都是自己找來的。當痛苦來臨的時候,許多成人心裏就會不斷地想著這個痛苦:天哪,這樣的事情怎麽讓我遇到了?真是太痛苦了!走著呀,站著呀,坐著呀,躺著呀,腦海裏一幕幕全是痛苦的影像。由於抱著痛苦不放,幸福就被趕走了,無地自容了。
所以,我認為,一個人幸福不幸福,全在於有沒有認識幸福、釀造幸福的智慧。
對於許多人來說,本可以生活的很幸福,一個乞丐都能幸福地生活,我想我們再差也比一個乞丐生活得好吧?既然如此,為什麽幸福成了一種奢侈品了呢?我認為這是我們自己的過錯。我們許多人,比如在單位,在跟同事、領導相處的時候,就會患得患失--要是做個老實人,可能就會默默無聞窩窩囊囊,誰見了都想欺負你;要是不想這樣,不甘居於人下,就會引起別人嫉妒,那也會很難受。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腦子裏全是這些東西,被占得滿滿的。
再說呢,每個人都會或多或少有幾個合不來的人,每當發生這種情況時,對方就會讓我們很不愉快,這種不愉快的感覺很可能就會在我們心裏呆上很長時間甚至一生。這個時候,我們就會想:我不能這樣窩窩囊囊,我一定要反擊,我一定要贏。於是,下次見麵的時候,你就會翻上她一眼,她也朝你翻一眼。再下次,或許你會狠狠地啐上一口。要是那人也跟著啐,你就會想著下次怎麽怎麽收拾她了;要是她不啐,那就證明你厲害,你就贏了。因為你贏了,你就會找到幸福的感覺。幸福好一陣子甚至好幾天。要是人家想出更狠的招數,而你不敢回應,你就會輸,就會難受好長時間。
事業上也是這樣,我們想讓自己成為有錢或者有名的人物,要是達到了,我們就會洋洋得意,就會得到暫時的幸福,但是,如果心態把握不好,這種幸福就會稍縱即逝,因為你會發現還有更大的目標吸引著你,需要你去拚命,這樣你又不幸福了。
我想隻要一個稍稍有點閱曆的人,都會發現現實中幾乎全是這樣的事。我們許多人都會將這些不幸福的事裝在心裏折磨自己。假如你跟別人發生了衝突,就會覺得別人很糟糕,就會長久地不愉快。這真是像有句話說的那樣,我們是在用別人的缺點懲罰自己。而且,你所認為的別人的缺點並一定就是缺點,很可能還是你的缺點。但是一般人不會這樣想,而是覺得:都是某某人搞得,是他造成了我的不幸。
我們知道像團隊精神呀、勾通能力呀、包容呀這些都很重要,我們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具有這樣的素質,但是我們是怎樣做的?如果我們希望孩子幸福,我們自己是不是幸福?如果不是,就應該想想辦法,讓自己幸福起來。在我看來,人的幸福或者不幸福,全在一種觀念,一種心態。
有個搞教育的朋友問我:李躍兒,我是把教育放在第一位,兒子放在第二位,丈夫放在第三位,你呢?我說:兒子第一位,丈夫第二位,家庭的美好與和睦第三位,畫畫第四位,教育第五位。她哇地一聲,說:你怎麽這麽討厭啊,打了我一拳。(大笑)
這也是實話。我在心中就是這樣排位的。但是,實際上,我在教育上花的時間最多。我現在努力改變自己,像旋風一樣,對先生,炒兩個好菜、買一瓶啤酒,他就會高高興興。旋到兒子跟前,摟一摟,親一親,讓他撒撒嬌,他就會心滿意足。到爹媽那裏也是……他們都高興了,我也舒服了,就可以痛痛快快地做我喜歡的事了。這個時候,就是我在教育上麵花的時間再多,他們也不覺得了。所以,對一件事情的看法,如何處理,全看你怎樣看待,懷著怎樣的心態。
解脫的呼吸
怎樣獲得這樣的心態?比如可以通過某些方法訓練自己。那個智者的辦法就很好,如果你有個仇人,有個曾經使你非常憎恨的人,你怎麽辦呢?在你工作之餘找個地方坐下來,閉上眼睛,試著呼吸,讓幸福與痛苦交換。你吸的時候,想著吸進仇人的痛苦,呼的時候呢,呼出幸福送給他。剛開始做的時候會很難,做不到,那你就從你的親人開始,從你的父母、愛人、孩子開始,從你的朋友、同事開始。你得慢慢練習,然後逐漸擴展到其他人,不冷不熱的人,直到你的仇人。
當然,在你這樣呼吸的時候,不可能真的把別人的痛苦吸進來了,也不可能把他們的不幸吸到你身上了。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把你能從痛苦當中解脫出來,這是解脫的呼吸。尤其是,這樣能讓你的心胸寬廣,具有寬容精神,能夠無私地包容他人。要是在你呼吸的時候真誠地想著把自己最為珍貴的東西送出,現實中你就能做到善待他人。你要是能夠善待他人,你就能善待你的孩子,就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一條河與一缸水
我的體驗是,這樣做是很難的。比如我們終於訓練到可以對家人、對同事慈愛,但是,忙碌了一天之後,回到家裏時,你會發現了這一切全都消失了。你會用我們遇到的任何一個沒有這種修養的人所使用的態度對待你的家人,甚至有時候還會朝他們聲嘶竭力地發泄。許多孩子就是這樣被嚇壞的。許多家庭就是這樣被分解的。這是為什麽?是因為我們內心的那個愛沒有源泉,或者說泉眼太小,水量不夠。你內心的慈愛要是一條河,別人拿走一缸甚至十缸你會感覺不到給了別人,所以也不會計較別人回報你什麽;如果你內心隻有一缸水的話,你給了別人一碗,你就會很在乎這件事,等待別人回報你。如果你是這種心態,還有什麽幸福的感覺呢?
對這個問題我有著很深的體會。到了我們的教育中心,看見那些孩子,覺得他們可愛呀,覺得每一個孩子都像帶著黃嘴的小鳥一樣,就會情不自禁地把他們攬在懷裏。對家長也是這樣,他們所有的問題我都耐心地解答,不厭其煩地把我的教育理念都從頭到尾講上一遍。一回到家,我就感到自己的心靈再也沒有力量了,當我洗臉,照鏡子時,我會發現臉上寫滿了疲倦的字樣。這個時候,要是我的兒子稍為有點鬧,我就會受不了;要是我的先生對我說一件什麽事,我就會叫他停下。有一次,我的先生實在忍不住了,他說李躍兒,你怎麽就不能用對待學生那樣的態度對待我們呢?
那句話把我點醒了。我坐下來,閉上眼睛,心想這是什麽問題呢?那是因為在我心裏慈愛的庫存遠遠不夠,我在中心把僅有的那點慈愛全都潑灑出去了,回來之後再也掏不出慈愛給我的家人了。這個時候,我就試著用一下那位智者的方式,看看能不能把我剛才惹他生氣的不愉快吸到我的身上,能不能再把我的幸福送給他。這樣進行了幾次,我發現我的心態變了,越來越能夠體諒他讓我覺得不舒服的地方,而且發現他可愛之處越來越多。
對於兒子也是這樣。如果我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能給予慈愛,我給予其他孩子的隻能是假愛。那麽,就讓我重新從家人開始訓練,從我最親的親人開始,從父母、孩子、先生做起。後來,我又試著對朋友這樣做,試著用我的愛心把他們全都包裹起來。再後來,試著對我憎恨的人,曾經傷害過我的人這樣做。
但是我發現,這樣做起來太困難了。
我讀了那本介紹李聖珍老師的,名叫《每個父母都能成功》的書,我認為那不是一本書,是一幅中國孩子的地獄圖。人說苦海無邊,看了那本書,就知道什麽是苦海無邊了。李聖珍老師呢,就像一個菩薩,在孩子的地獄裏、苦海裏拚命地救,救苦救難......
“望子成龍”的挽歌
那個秋子,是個高二學生,因為會考兩門不及格,打開煤氣自殺了。
秋子的媽媽也像中國大部分家長那樣,節衣縮食,風裏來雨裏去送女兒學鋼琴、上各種培訓班,一心要把女兒培養成出類拔萃的人。她不能容忍女兒有一點點惰性、一點點嬌氣、一點點落後,要是女兒有一處做不到便施以嚴厲的懲罰。當秋子到了十三四歲的“反叛”年齡時,母女間便開始衝突不斷。中突的結果是秋子常常被怒不可遏的母親趕出家門。
那時候秋子的父母已經離異,被趕出家門的她要麽在深夜的街頭徘徊,要麽去找爸爸。她想跟爸爸在一起,可是連房子都沒有的爸爸沒法收留她。秋子隻好住到姑姑家裏。盡管姑姑對她很好,可是秋子總是擺脫不了那種寄人籬下的感覺。
據同學講,秋子是一位多才多藝的女孩,如果不是目前這種隻認分數不認人的教育體製,不是這種不管孩子的具體喜好、智力的敏感區域等個體情況一把尺子去衡量的標準,她也許會成為一位很不錯的導演、歌唱家或者舞蹈家的。在學校組織的文藝演出中,有一次,秋子承擔了大部分組織與排練工作,她自編自導,幹得投入而得心應手,在那種場合,展示在人們麵前的是一個自信的秋子。
但在課堂上,她再也自信不起來了。在隻看分數不認人的老師眼裏,秋子不是一個好學生。因為她常常因為回答不出老師的提問而萬分尷尬,恨不能鑽地縫裏藏起來,被老師當眾罵為豬腦子、腦積水。她也因此常被喊到老師辦公室訓話,每回出來都眼淚汪汪。在這樣的過程中,秋子作為人的尊嚴一次次被剝得精光。
就這樣,她的自信一點一點被擊碎,一到考試就緊張萬分,對分數敏感到了恐怖的程度。每次考完試,她都如坐針氈掰著手算分,晚上經常做噩夢,常常一臉淚水一身冷汗地從噩夢中驚醒,但是這一切她從來都不跟父母談起。後來,有個名叫濤濤的男孩喜歡上她,她終於感受到了一些人間的溫暖,卻被父親以“你的學習成績本來就不好,還早戀,想不想考大學” 為由強行終止了關係。
到了高二最後,她有三門功課不及格。她又一次被喊到了老師的辦公室,老師告訴她,總成績排在最後4名的同學,高三要分流出去,而秋子就剛好排在倒數第4名。分流就是留級或者轉到職業高中,作為一個孩子,怎麽能受得住這樣的結局呢?
作為學校,也許不得不這樣做,體製就是這樣呀,高考升學率的指揮棒壓倒一切,隻有將那些沒有希望的學生淘汰掉才能保證高考升學率,才能保住學校的名聲。但對學生來說,這不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嗎?被犧牲的豈不成了大多數?那些失敗者在他們的一生中也許再也擺脫不了失敗的陰影,隻能永遠失敗下去了對嗎?
結果,最後的會考她仍有兩門功課不及格,秋子再也忍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吃了安眠藥之後又打開煤氣,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令她恐懼的世界,她以自己花季的生命,譜寫了一曲“望子成龍”的挽歌 。
我想馬月說得沒錯,要是秋子遇上李聖珍這樣的老師,或許不致於走上絕路。但是,問題的症結在於,縱使李老師可以救下秋子,她能救下成千上萬的像秋子一樣處在死亡邊緣的孩子嗎?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有限,我給宋子然的小姑打電話,我說以我現在的力量,這樣遙遠的距離,我是很難把這個孩子挽救過來的。因為孩子能不能挽救過來全在他的父母,而改造父母太困難了。這個孩子已經到了“病情”與“父母的改變”相互賽跑的程度,而據我們現在的距離,“父母的改變”絕對賽不過“病情的發展”。我讓她快把孩子送到李聖珍老師那裏,隻有她能救宋子然了。她說去了,等待挽救的孩子已經排了10000多了,輪到宋子然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到那時,宋子然大概早沒命了。
人類為什麽這樣苦難呢?我們提起苦難的時候常常會聯想到戰爭呀、饑餓呀、洪水呀、地震呀等等,但我覺得,在人類所有的苦難裏麵,最苦難的要算心靈的苦難、孩子的苦難了……
每個家長在內心都積累了許多這種事例,但是同樣的事情仍然天天都在我們的身邊發生著。所有這些孩子的苦難都在指向一個本質性問題:我們的教育到底是拯救人,還是在摧殘人?
但是,在我這樣說的時候心裏又很內疚,老師也有老師的難處,比如美國的班級一般隻有二三十人,我們的班級五六十人甚至六七十人;而報酬,不要說美國,就說香港,小學老師的月薪相當於人民幣四五萬,比我們的年薪還要多出幾倍。老師一個蘿卜一個坑,累得精疲力竭,我兒子的老師就是這樣,都尿血了,住院了,大家都去醫院看她,沒過幾天又來上課了,第二天又累倒在樓梯上。
兒子說:我們某某老師想當蠟燭,燃盡了自己,照亮了別人。你想想,人那樣多,課那樣多,薪水那樣低,身體那樣不好,怎麽能講好課呢?就這樣,學校還不滿意,各種各樣的招數,規則呀、名次呀、分數呀,逼得老師隻好占課,這節課還沒上完,那節課的老師已經在門口站著了。兒子說:媽媽,你知道我現在在練什麽功?我感到好笑,一個小屁孩能練什麽功呢?問他練什麽,他說憋屎。
拯救,還是教育?
所以,像李聖珍老師這樣的老師,說她“偉大”一點都不為過。當我讀到她給馬月的母親說的那句話:她要下地獄,我跟著她一起下,她要上天堂,我跟她一起上時,我真的感動得不得了。她對孩子的那份愛,那種無私,那種奮不顧身,那種慈悲、憐憫,決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出來的,大概隻有菩薩才能達到。李聖珍老師說:真正的教育者,如同藝術家、哲學家、殉道者,他與別人相比,更接近於上帝,更接近於人性中美好的彼岸。我覺得這話等於給“教師”這個職業下了最好的定義。
但是,在談到李聖珍現象之際,我們不僅要想:李聖珍老師的出現,是中國教育的某種希望,因為居然有這樣一位偉大的母親有著如此的厚愛,但是,她的出現更體現出一個民族的悲哀,為什麽我們的教育會發展到由一個母親來挽救那麽多孩子的局麵呢?為什麽等待著她挽救的苦海無邊的孩子會排隊到10000多名呢……數不清的孩子在掙紮,數不清的父母在哭號!要是一個國家裏出現了千千萬萬個孩子到了需要拯救、而且我們把這個拯救者當作菩薩當作救星一樣看待甚至供奉的時候,這意味著什麽呢?
教育是什麽呢?教育自古以來肩負著兩個偉大的使命,就培養人的高尚靈魂和智慧的腦袋。要實現這樣的目標,不光要把釀造高尚靈魂的“道理”與生成智慧腦袋的“知識”告訴孩子,更重要的是要使這樣的道理與知識有個“實體化”的過程。
實體化,就是落實,而不僅僅停留在“口頭”、“知道”這樣的層麵,而是要深入到人的心中、血液裏、靈魂裏,成為他們生命的一個組成部分。換一個說法就是,實體化就是將所學變成個人的實在經驗。讓品格融入心靈,也就是成為“人”,品格心靈化;讓知識化為智慧,也就是成為“才”,知識智慧化。這就是古人講的“知行合一”,“知道”與“行為”合二為一。我認為這正是現行教育的失敗之處。怎樣才能解決這個問題?怎樣操作,才能達到“知”與”行”真正意義上的合一?
從這個意義上講,李聖珍老師,她是在拯救呢,還是在教育?
我們看到,李聖珍老師考慮的是“人”的部分,很少涉及“才”的部分,在知識的傳達方麵,她采用的是傳統的方法。中國教育要“人”與“才”一起改變才行,要是隻有“人”沒有“才”,這個教育還是無法完成它的使命。我們這樣一個占世界人口五分之一的國家,50多年中連一個世界級的人文與科學方麵的“才”都沒培養出來,這是極其可悲的事情。
現在中國真正的教育應該做什麽呢?就是讓戰爭不再發生,不讓孩子成為“病人”,讓他們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而找到幸福的首要條件就是教育者徹底認清知識與智慧的本來麵目,認清二者之間的關係,這樣才能使孩子幸福地學習而不是痛苦地學習。我認為教育的先鋒應該做這樣的事,而不是把傳統教育整壞了的孩子治好,再去讓他重新受那種教育。中國現行的教育已經病入膏肓了,任何小手術都不起作用了,必須推倒重來。不隻是拯救,重要的是讓“拯救”這樣的事不再發生。
梵高的房子
後來,我又拿起一幅畫:你們看,這就是梵高住的房子!
他們說:噢,老師,這房子也太破了,椅子都歪歪扭扭的。老師,梵高怎麽住的是我們幼兒園的小床呀?
我說:你們不要隻看他的房子有多麽破,你們要從他的畫裏麵體會出另外一種東西。孩子問:什麽東西呀老師?我說你們不要說話,慢慢看,細細體會,這幅畫上麵有沒有一種安靜美好的感覺呀?沉默了一會兒,孩子們說,他們已經從這幅畫上找到了那種感覺。
對於這種年齡的孩子,隻能提升到這樣的層次,不能講得太多。而且,對於那些畫家的生平故事,老師在充分把握“有趣”“大事不變”這兩個原則的前提下,可以按照孩子年齡的不同講述有所不同,可以做一些小小的改編。這樣,通過長久地、日積月累地熏陶,一旦到了一定的年齡,就會發現他們的欣賞能力有了本質的提高。
梵高的大樹
再後來,欣賞到梵高的樹、風景,還有他的向日葵。
我問孩子:大家天天都能看見樹,那些樹也在扭動,但是有沒有像梵高的樹扭動得這樣厲害?他們說沒有這樣厲害。我又問:為什麽他畫的樹要這樣扭動呢?他們說不知道。我說:那是因為梵高在看這些樹的時候,他的情感被激蕩起來了。因為被激蕩起來了,他心裏也就有了彎彎扭扭的感覺。於是,他把樹也畫成了這個樣子,像火焰一樣。
後來呀,另外一個大畫家去看凡高。他說:梵高,看了你的畫,我的腸子都要扭到一起了。孩子聽了哈哈大笑。
我說:今天,我們就按照凡高畫的樣子,也來畫一幅大樹扭動的風景怎麽樣?
結果,孩子全都把樹畫得彎彎扭扭的,再也不是簡筆畫上的蘑菇了。
過了一個星期,孩子又來上課,紛紛向我報告:老師,我發現大樹真像梵高畫得那樣是扭動著的……
改造梵高
就這樣,孩子們從模仿梵高慢慢進入改造梵高。在這樣的過程中,他們的鑒賞能力一步步提高,而且,在這樣的過程中,學到的知識便被充分地肉體化了。可以說,梵高已經進入到他們的靈魂、他們的血液裏麵去了。就這樣,我帶著孩子一個大師一個大師欣賞,那些大師也就走進了他們的心靈。
梵高有一幅畫,名叫《走進阿爾的村夫》,我們要求孩子將畫上的那個人替換掉,變成自己或者媽媽。在這樣的替換過程中,他就會用心去感受走在鄉間小路上的悠閑自在的美好感覺,同時也學到了技術。畫的遠處,有一座被畫得歪歪扭扭的教堂,給人的感覺非常奇特。在他把畫中人換成他自己或者他媽媽的時候,必須把這幅畫畫出來,在畫出來的過程中,他就會細心地感知,通過這樣的感知,就會認識到它的美。
如果不是畫,隻用眼睛看,很難看出梵高畫中的美來。你費了好長的時間,孩子們還會停留在表象上麵,無法用藝術的眼光審視那些畫。不管你怎樣使勁,他們仍然認為安格爾的“貴夫人”就是比梵高的“少女像”畫得要好。
我們的雙腳踩著大地,但是,我們頭上應該擁有一片開放的天空。
忙碌的鴿子
我覺得,我講的這一切,表麵上是在講教育孩子的問題,實際上對於成人也一樣適用。
既然成人的心態關係到孩子的幸福,那麽,如果要從根本上抓的話,必須先從改變成人的心態、觀念做起,先讓他們找到幸福的感覺,要是找到了,他們就幸福了,孩子也會跟著幸福,隻有幸福的孩子才會健康成長。
成人要坐下來,或者夜深人靜的時候好好考慮一下自己在幹什麽,幹的是不是正確,是不是有意義。
我們高喊自己生活在一個多元的世界裏,但是同時,多元也帶來了混亂。各種各樣的價值觀相互衝突,以至於我們無法選擇,人們就在這種多如牛毛的價值觀裏迷失了自己。
看看我們都在忙些什麽?你走進一個原始森林,抬起頭看看,看見高高的樹冠上回旋的都是幸福美好陽光,而我們在生活中所追逐的,都是些陽光從樹隙中散射下來的星星點點的東西。我們對生活的要求總是不能讓我們感到滿意。有了50平米的房子還想80的,有了80的還想念100的,有了100的還想小二樓,有了小二樓還想小汽車……我們的欲望什麽時候才能滿足?不能滿足就無法得到幸福。就算有一天我們的所有願望全部得到滿足,我們是不是像那個大款一樣從樓上跳下去呢?
在《小王子》那本書裏,小王子一顆星一顆星地旅行,有天來到一顆星上,發現有個人不停地做算術題,想算清他到底占有多少顆星星,所以夜以繼日,長年累月,連停下喘氣的時間也沒有。小王子說:你為什麽不看看日落?他說沒有時間。說什麽他都沒有時間。小王子歎了口氣,說你簡直不是個人,你是一隻蘑菇。
我們人類就像這們蘑菇先生一樣迷失了,迷失在欲望之中了。所以我們很難找到真正的幸福,活到老都不會感到幸福。這就像一位智者說的那隻忙碌的鴿子,從日落的時候開始造窩,想造一個最能給它帶來幸福的窩,結果忙了整整一夜,到了太陽升起的時候,它被累死了。那位智者很同情這隻鴿子,說它整整忙了一夜,忙得連眼睛都沒有閉一下,任何幸福的滋味都沒嚐到就被累死了。
除了造窩,我們還要扮演各種不同的角色,想起來,也確實是夠為難人的。在單位,要扮演一個好職工,一個好領導,回到家,扮演好父親、好母親或者好兒子,到了周末,還得扮演好女婿,好兒媳,唯一不能扮演的就是自己。
當我們把每個角色卸下來再去扮演下一個角色的那個空隙之間,我們偶爾會感到很可悲,覺得被這些角色拖得實在受不了,我們感覺不到自己的心,感覺不到自己的心靈到底在什麽位置。我們怎樣讓自己的靈魂平靜下來,營造一個好的心靈空間,使我們具有精神力量?能夠去感悟,去享受生活帶給我們的美好?
如果成人沒有足夠的智慧找到自己的幸福,怎麽能讓孩子做到這一切呢?
我有個搞新式教育的朋友,她給我講了這樣一件事:有一天她去銀川光明廣場散步,看見一位年輕的父親抱著一個差不多一歲多一點兒的小男孩,走到人民會堂台階下麵的時候,那位父親把孩子放下準備休息一會兒,男孩就順著台階往上爬。 每爬一個台階都特別費勁,吭哧老白天才爬完一階。他的父親開始的時候還站在旁邊看著,爬了兩階他就受不了了,抱起孩子噌噌幾步走到最高處。這一下孩子不幹了,又哭又打的。那個父親不知道怎麽回事,很煩的樣子,罵:臭小子,你不是要上嗎?我把你抱上來你還哭?哭個啥嘛! 我的朋友就過去,對那個當父親的說:你把孩子抱下來,讓他重新爬,他就不哭了。那人一臉不相信的樣子,但是孩子在哭,沒辦法,隻好照做了,當他把孩子抱到台階下麵,孩子立刻止住了哭聲,重新爬台階。他很吃驚,問:怪了,你是咋知道的?
“咋知道的”這句話,可以說代表了現今許多家長的教育狀態。人有著自己的生長規律,但是許多成人大都隻知道人的生理成長規律,不知道心理成長規律,上麵那個父親就是這樣。 他不知道他的孩子正好到了腿的敏感期,這個時期的孩子終於發現他有兩條腿可以使用,便不斷地用他的腿感知世界。要是成人不知道這些,阻止這樣的探索,孩子就會哭叫。要是經常阻止,不但使他的潛能發展受到影響,還會造成心理問題。這個時期的孩子最喜歡哪兒不平往哪兒走,平平的馬路他不走,專挑疙疙瘩瘩、坑坑窪窪的地方走。因為越是這樣的地方,越能使他感覺到腿的存在。
獨一無二的送禮方式
在這之前,有天早晨,我正準備上課,楊一帆來了,站在門口,她媽媽站在她的身後。這孩子臉拉得很長,一副極其嚴肅的樣子。我心想她怎麽了?是不是又遇上了什麽不痛快的事?正要跟她說話,突然瞥見她的手一揚,緊接著就有個東西掉在了我的腳邊。我低頭一看,喲,原來是一個像鋼筆套一樣的非常獨特的小海貝。
我撿起海貝,當時腦子反應挺快,彎下腰時還沒有想到,撿起時的那一瞬間突然意識到這個東西肯定是送給我的。我就拿起海貝,用拇指和食指舉著,問她:送給老師的?她臉上毫無表情,連個微笑也沒有。她媽媽急了,在後麵推她:快說呀,早晨給老師準備的話怎麽怎麽不說了?就見孩子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緊張,快要哭了的樣子……
孩子的行為已經把一切全都說明了,為什麽非要說呢?在成人的意識裏,這時候一定要表白幾句。孩子送你禮物完全沒有什麽功利方麵的目的,這種獨一無二的送禮方式說明她此時的心情就像赤身裸體奔跑在伊甸園裏的亞當和夏娃一樣,純潔得沒有一絲汙染,她唯一的目的就為了把這個禮物送到你的手裏,為了讓你像她一樣為擁有這個美麗的東西而高興。我能感悟到孩子內心的這種美好,心裏熱乎乎的。我說楊一帆,你這個禮物老師非常非常喜歡,謝謝你。說著,我便在小海貝上親了一下。孩子這才如釋重負,長籲了一口氣,但是臉上仍然沒有表情,背著畫夾走向自己的座位。
後來,聽她媽媽講,暑假她帶孩子到北戴河旅遊,楊一帆撿了好多海貝。一般的海貝都是螺旋型的,唯有這個是這樣的,她也最珍惜了,說要把這個最漂亮的海貝送給李老師。送的那天早上媽媽還教了她好一會兒,怎麽送,送的時候怎麽說,用什麽樣的方式送到老師手裏。
結果,扔到地上,一聲不吭。
用她媽媽的話說,因為緊張,楊一帆把商量好的方式全都忘了,教的話也說不出來了,反倒更加感人。
為什麽我一直給老師強調不要用強行管束的方式對待孩子?為什麽我說不用強行管束也能使孩子很棒、很盡力、很守紀律?因為隻要你愛孩子,用你不是做出來的,而是發自內心深處的真摯的愛來對待孩子,孩子也會與你“交換”,用同樣真摯的情感“回報”你。這樣的情感就會促使她發奮努力、遵守紀律。就說楊一帆給我送海貝這件事,那是人類最純粹、最原始、完全發自內心的真摯情感。就想把這個東西送給你,沒有任何目的。
要是成人送給別人東西,最高、最純潔的,是表示對你友好,以換取你對他的友好。低一點,就有其它目的在裏麵了。比如送給當官的,就是想求他辦事;送給醫生,是想讓他多關照……送的時候要講究禮數,說上一堆廢話。
沒有人送你東西時哐哧一聲扔下就走是吧?這就是徹徹底底的、人類最美好最原始的情感是吧?如果說她有什麽目的的話,那就是想讓你擁有這個東西,與她人共同分享自己的幸福。這是她的唯一心願,不想得到任何回報。
對於老師來說,沒有比這樣的禮物更珍貴了。正是因為珍貴,總想藏到一個保險的地方,藏來藏去藏不見了,以後再沒找到。我一直特別想念,直到現在,我的腦海裏總是浮現出小海貝那樣的顏色、那樣的樣式……
大約又過了幾周,有天上課……那節課也很有意思,就是將兩人組成一組,讓一個孩子躺下,另一個孩子用粉筆把她的輪廓描到地板上麵,然後再畫上細節。孩子們快活極了,嘻笑著進行作業。有個新來的孩子說不會畫身上的花,我走過去,拿起粉筆說:嗨,這還不容易?就這樣用粉筆繞嘛!我邊畫邊唱,唱著《蠟筆小新》的調子:我滾來呀滾去、我滾來呀滾去!我一繞呀一圈、我一繞呀一圈!三繞兩繞,花就開了,一朵一朵的,很快繞成一件花衣服了。
正繞得高興,突然覺得有個東西在我的身上砸了一下。因為當時我是全身俯在地上的,所以一眼就看見是什麽東西了。那是一個深藍色、亮晶晶、非常廉價的小金屬片,下麵還掛著兩個小珠珠。
好多年來,我不斷地收到孩子們送的各種各樣的禮物,送禮的方式也千奇百怪,我知道,這又是哪個孩子送我禮物了。但是誰呢?在我撿起禮物的同時,目光向全班搜尋,結果看見躲在孩子後麵的楊一帆……
從她的目光中我知道這禮物肯定是楊一帆送的。那種目光,就像是對我特別不滿、像是要殺我似的!
我向她點點頭,把那個禮物放到頭頂上麵,表示我已經知道了。本來,我想著忙完之後再去向她表示感謝的,可是當時班裏很亂,許多孩子要我參與到她們的活動中去,三忙兩忙就把這事兒忙忘了。
過了一會兒,我轉到楊一帆跟前,問她在畫什麽?她說也在畫花。我便跟她一起畫,一邊畫一邊跟她說話。剛講了幾句,她突然說:那是胸花!然後又低頭畫畫。這時,我才想起她給我送的小禮物——還頂在我頭上。我不知道那是胸花,感到非常慚愧,就緊取下胸花別在胸前。
一
1995年4月6日早晨,我正在家寫字,電話鈴響了,拿起聽筒剛剛說著“喂”,卻聽裏麵炸炸地響了聲“爸爸”。我一愣神,心說大錯了,因為我既無女兒,更不可能有這樣大的女兒。正要提醒,那頭又連著喊了兩聲。我有些著急,問:“您是哪位?”那頭興衝衝地說:“我是躍兒。”我便有了種做夢的感覺,而電話那頭,則是一簾瀑布,將一件又我構想的、有關她娘家的事兒一股腦潑進我的耳朵。我一下懵了,因為反映不及,嘴裏嗚嗚啊啊的。就聽那頭有些不耐煩:“老爸,你耳朵背,叫我媽來聽!”感謝上帝!這一聲終於把我拉回到現實。我對著聽筒大吼:“李躍兒——請把電話打到你爹家裏再喊爸!”就聽那頭哇呀一聲,掛斷了電話······
說來慚愧,那個打來電話的,是鄙人的糟糠——結發妻子也。
二
我妻李躍兒,原名李躍春,凡讀了上段文字的讀者,肯定已經猜出她的特征大概。她是個糊塗的人,一個使人不知應當哭還是應當笑的人。關於這點,身負丈夫重任的我自然體會尤深。比如她曾經寫過一封信······那是封怎樣的信啊!可以說,那是個糊塗人製造糊塗的傑作!是一件即使收入《迪尼斯紀錄大全》裏也會成為精粹的經典!而且,不但事件本身經典,其延伸更為經典······
先看經典本身:
英英:
我實在受夠了我的糊塗,恨不得拿刀把自己殺了算了。事情是這樣的:有個人讓我很煩,一直來信攪擾,我不願傷他,所以上回給你寫信時順便也給他回了一封。寫完心裏有很氣,就在你那封下麵把他臭罵一通。這一罵,果然舒暢了許多。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裝信封時出了差錯:你的裝進他的裏麵,他的裝進你的裏麵。他還沒有音訊,我想肯定不會有了。本來見不得他的,想著老死不向來往才好,誰知現在竟盼著人家回信以便解釋。但是萬一真的回了信,我又作何解釋呢?這事大概沒有救了。先生說我閑話婆,是非簍子,半點都沒冤枉我,真想死了算了······
我真是個愚蠢的女人!
快來信!安慰安慰我吧,要不我就活不成了······
再看經典延伸:
那天下午她將信寄走,收信人欄裏卻寫著自己的名字——李躍兒。
三
在我們這個星球上,真是異題多多。大道宇宙邊際,小到質子誇克,不解之迷無處不在無時不有。而我妻李躍兒,也是眾多迷中的一個。
我常想:世上事,不論多麽難解與離奇,歸根到底總有其產生與存在的理由吧?那麽,李躍兒的“理由”在哪裏呢?她那麽糊塗、那麽傻,以致於那麽焦頭爛額、狼狽不堪,原因何在呢?若按宗教的說法,上帝造人總會有所考慮;按照命運的理論,人出生時會受到天理的製約。在我妻李躍兒出生那會兒,上帝如何考慮,而天理又是如何製約的呢?
每當想起這些時,我總是一頭霧水。
然而到了1996年,在我們結婚的第14個年頭上,事情終於有了實質性的轉機。
那完全是個不經意的發現,就是那種“有心種花花不開,無心栽柳柳成蔭”的童話般巧遇。有天傍晚,居委會通知我去換戶口本,找出本子之後不經意地隨手翻閱,翻著翻著,我的手停住了——停在妻子的那一頁上:
李躍春,女,1958年4月1日生······
其實,這些情況自打跟她初識時我就知道,裝在心裏快有20年了,為什麽以前沒有看出奧妙?
1958年,大躍進之年也;春天生,事物萌生之症候也:其時神州大地,億萬隻發昏的腦袋集體蠢動。我向上帝老人家大概也在大煉鋼鐵,忙得實在沒工夫,也就顧不上哪怕略加考慮,隨手一捏弄,再隨手一扔,就把那個暫定名為李躍春的模子扔到了人間,還在巧扔進“天命製約”的陷阱——生逢其時,豈能不影響?又是愚人節,豈能不糊塗?就這樣,一個稀裏糊塗的李躍兒誕生了,我的煩惱也注定了······
四
我想,1996年的那天,也算是我身為丈夫的命運的轉折點,更確切些,是心態的轉折。人的命運,說到底是心態。心態不平,億萬富翁也會徹夜失眠;心態平和,乞丐便能唱著歌兒討飯。認命吧認命吧,既然連上帝也有糊塗的時候,一個凡人,難道就不該承受糊塗的結果嗎?
五
帶著這種心態再看李躍兒,效果就不一樣了——她的缺點忽然隱遁不見,而優點,如同海中之冰,一下子浮出水麵,並在我麵前隆成了一座山峰。
唉,發錯信就發錯信,張冠李戴就張冠李戴,這有什麽關係呢?在家裏撥打自家的號碼還說電話有毛病,其結果不外乎費點兒口舌嘛?買菜時由不會算賬發展到不講價、花錢多而買的少,少就少吧,還能把人餓死不成?多少回,把臉盆當菜盆使、手指當蘿卜切,切就切吧,隻要切了還能長出來,隻要自己不喊疼,又礙誰事呢?至於老是記不準鄰裏的姓氏甚至熟人的姓氏,尤其是因為記不住文字而把唐詩當宋詞讚美,尤其的尤其,常因為丟了鑰匙而焦頭爛額,襪子老剩一隻或者冬天裏全身武裝到了牙齒卻穿著拖鞋跑了出去······等等等等,比起她的優秀的一麵來,又算得了什麽?
這樣一來,我也就知足了。知足者常樂,我也就幸福了。扯一個古老的話題,人生的意義在哪裏呢?難道不就是想法設法地追求幸福嗎?
六
最後,我不得不再次引出上帝造人的話題——我想上帝造人總是公平的,由他製定的規律,總是在事物最深層處維持平衡的。“一陰一陽之謂道”不僅再說男女之事,更指大範圍、深層次上的平衡。
我妻李躍兒非常糊塗、非常傻,而她的傻卻在另一個層麵上以另一種方式獲得了平衡:因其傻,“丟失”了諸多的執著;因其丟失,心便不貪;不貪即不執、不執即超脫、超脫即平淡、平淡即天然——“天然”二字,不就是自古以來諸多學人畢其一生苦苦追求的境界嗎?
“古琴不會案,平淡平淡複平淡!”古琴“會按”了,也就平淡了,也就天然了,也就“自動”地有了“悟性”而成為“高人”······
就是說,我妻李躍兒,是以“生活之傻”換取“悟性之靈”的;在她那裏,“傻”與“靈”如同硬幣的正反兩麵相輔相成的;沒有“傻”就沒有“靈”,有了“靈”才有了“傻”······所謂“大智若愚”,難道不可以說成“大愚弱智”嗎?在上帝設置的那道著名的關於“吃虧”與“便宜”的公式中,她幾乎占盡了便宜,隻吃了小小的虧。她的“選擇”明智之極、智慧之機。深知,她占的便宜連我們也跟著沾光:不但作為丈夫的我、作為二字的冰可、以及父母、兄弟、姐妹、朋友、學生、家長們——沐浴她藝術與教育輕柔的“光”照,從中享受歡樂。
2002.11.12
我的藏品裏,有一件讓我永遠不能忘記。那是1986年夏天,我跟我的先生到新疆天山的塞裏木湖邊畫畫。那是個夾在5座山峰中間的高山湖,山上的雪長年不化,在陽光下就像白色的火焰一樣耀眼。半山腰是密密的鬆樹林,山腳是綠綠的草原,草原上點綴著牛羊和帳篷。
那是個安靜的沒有一點聲音的地方。我倆坐在湖邊,看著深藍的湖水,覺得真像到了仙境,真想死在那兒算了。
我倆住在一家哈薩克人的家裏。這家人給我最深刻的印象是他們不是用現代人那樣的客氣,而是用天然的真率。從那以後,每當我在鋼筋混凝土的房子裏患得患失的時候,我就想起這家哈薩克人······
比如有一天,我倆正坐在草原上畫寫生,看見前麵過來一隊人馬。我說哎,這對人馬怎麽這麽奇怪呀?既熟悉又陌生,有點兒似曾相識的樣子。至於怎麽熟悉,我也說不上。正想著,他們也看見了我倆,就大呼小叫得朝我們打起了招呼:哎——阿依夏——,哎——加勒肯——。我一聽,這不是我們的主人卡孜姆一家嗎?因為好多天他們一直叫不準我倆的名字,所以就給我們起了哈薩克的名字,我的名字叫阿依夏,就是月亮光的意思,我家先生叫加勒肯,就是浪子。我倆也趕緊向他們打起招呼。走近了,我才明白為什麽這幫人這麽怪——原來他們把我們的衣服,包括襯衣、襪子、帽子、涼鞋等等,還有那把漂亮的英吉沙長刀全都披掛在他們自己身上去參加婚禮。我感到眼熟的是我倆的衣服,陌生的是那些個腦袋,因為平時見慣了他們的穿戴,一改裝反倒人不出來了。所以,那感覺就像除了腦袋意外是我們自己騎在馬上一樣······
他們穿了我們的衣服,見了麵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的表情。他們的觀念裏就沒有這樣的東西。
最讓我忘不了的,有天他家來了一幫親戚,其中一個在外地念書的大學生。那個學生大概覺得自己見多識廣,已經被現代文明開化了,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騙子這麽回事,所以也懷疑我倆是片子,要審查我們,拿著我們的證件翻來覆去地看,看看是真是假。當時我傷心壞了。因為那時候我倆於這家人已經處得像一家人一樣,他們的羊丟了我們幫著去找,他們說勤、娶媳婦的時候,我們去給他們充門麵。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來了個親戚,懷疑你是片子,我們當時真是難以說清,因為他不相信我們的證件,所以感到特別屈辱。正在這樣難受有尷尬的時候,男主人回來了,他就像雷吼一樣,一手拔拉開他的親戚,說:噢,尼曼,你在幹什麽?然後指著我說:這是,我的阿依夏!指著我的先生說:這是,我的加勒肯!他用這樣的話:我的——我的阿依夏!我的加勒肯!我的眼淚刷地揪下來了······
一種幸福的感覺,又是一種被信任、找到親人的感覺······那種感覺讓我覺得,我就是他的寶貝!直到現在,每當我重溫“這是我的阿依夏”的時候,我就覺得在這個世界上,有個人像鐵塔一樣站在我身後。他有雄厚的力量,結實的肩膀,我小鳥依人一樣地站在他的前麵。他就是以這樣的方式給了我幸福的。在我們這個地方的人看來,卡孜姆一家顯然不屬於文明開化的人,但他們就像伊甸園中的亞當和夏娃那麽單純,以完全沒有被文明汙染的、美好的、純潔的、指揮的方式給你帶來永生難忘的愛······
這就是心靈。就是說,卡孜姆他們正是由於沒有受到所謂的現代文明的汙染,才保留了真正的心靈的東西。
可現在,我們這些所謂的文明人,為什麽內心幹枯得就像沙漠一樣呢?為什麽本該有的幸福的感覺成了奢侈品了呢?
這件事對於我,是一件多麽珍貴的禮物啊。我把它珍藏在我的小籃子裏,成了我的寶貝。我的籃子裏現在有了許許多多這樣的藏品,一旦遇到了痛苦或者不幸,我就會隨時隨地將那隻籃子打開,把那些幸福的東西一件一件地往外掏。掏到第一件,我還是不幸福;掏到第二件,可能還是不幸福;第三間可能感覺好了點;第四件、第五間的時候,我就會陽光燦爛,而且周圍的人也覺得開心。
一個幸福的心靈四周必定充滿了快樂、祥和的空氣,這是因為幸福是可以傳染的。
[ 作者:帕蒂惠芙樂 摘自:《傾聽孩子》 ]
傾聽孩子更深層的感受
父母和孩子雙方都在尋求這樣的友誼,它能夠提供足夠的安全感使我們在表達思想的同時也流露出感情.與我們關係最密切的人通常是這樣的人:他們對我們的愛能使我們表現自己的感情,而不是相反.孩子是很容易表現自己內心世界的沮喪時會發脾氣,害怕時會出汗和發抖,傷心時大哭.能得到父母傾聽的孩子在幼年會常常哭泣和發脾氣,這些都屬於消除緊張與困惑情緒的自然過程.孩子的恐懼和悲傷就好比他們身上多餘的負擔,會影響孩子的注意力.如果孩子能充分地裸露並甩掉它們,就能重新恢複他那有愛心的、信心的與人合作的本性.
允許孩子表露情緒,直到他平靜下來,對孩子是很有益的。
我們對待孩子的情緒流露的典型反應是“采取措施”助他恢複平靜.之所以這樣是因為我們成年人非常擔心孩子會變得沒理性,不能不帶偏見地觀察事物.然而我們的做法卻是南轅北轍.事實是,當有人給予起碼的關心肯定和尊重時,孩子的情緒流露肯定會改善他的觀察力和自信心.
孩子開始哭或發脾氣時,很重要的一點是父母要和藹持續地傾聽,親切地留在孩子身邊,溫和地撫摩或摟住他,講幾句關心的話,但不要多.例如,“再多告訴我一些”“我愛你”,“發生這樣的事我很難過”.例如你在此時說話說得太多,你就會在這種交流淩駕於孩子之上,不能傾聽孩子的話.例如你能聽聽孩子的想法,而不是企圖“糾正”他,那麽孩子會深深地感受到你的關心.孩子把自己的情緒通過發火或哭喊發泄出來後,會重新注意你和他周圍的情況,而且一般說來,他會感到輕鬆和精神煥發.跟隨著孩子的淺笑或哈欠而來的暴風驟雨似的哭泣,常常預示著孩子正在重新調整自己的意識.
當孩子感到緊張或孤獨時,他可能“製造”一個情況,以使父母不得不對他的行為給予限製.一旦父母定出合理的限製,孩子就會乘機哭鬧發脾氣,從而消除他感受到的緊張.假如此時父母能給孩子幾句使他安心的話並耐心傾聽他,他就能擺脫惡劣的心境,變得情緒放鬆,明白事理,接受父母製定的限製.不過,如果孩子身上已積累了大量的不安,憤怒或不信任感,那麽他就得經過若幹場哭鬧才能消除掉足夠多的情緒積累,從而意識到父母是愛他的.
許多父母發現,傾聽孩子哭泣或發脾氣而不是要求他“恢複正常”的做法,實際上要比試圖控製並轉移他的注意力或強迫他舉止溫文有禮更容易,也更有益處.孩子哭泣和發脾氣的時候會感到自己的世界已經崩潰,此時你向他傳遞你的愛能達到最佳效果.當你留在他身邊,不提任何要求,他遲早會修整好自己的世界,而你對他的關懷會成為這個世界中充滿活力的一部分.如果在他情緒最糟時你仍對他關切,他會深深地體會到你對他的愛.
定期地給孩子“專門時間”,意味著你開始尊重孩子的判斷力,開始傾聽他急於擺脫的緊張及其他感受.開始“傾聽”幾乎對於所有的父母都非常困難.我們現在學著要給予孩子們的關懷與“傾聽”,我們大多數成所人自己都不曾到過.在這陌生的領域中,我們會感到不舒服.但是,孩子的反應就是我們的向導.每一次耐心地傾聽他們的哭訴,每一次充滿探索或笑聲的“專門時間”,都會說明:我們尋求的與孩子之間的愛和信任正在得到加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