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瞬間

偶爾會想起看過的一場日本電影，叫做After Life （or Wandafuru Raifu or 《下一站，天國》). 那剛剛死去的人在一座很舊的樓裏。他們有一個星期的時間去回憶自己的一生，然後隻可以選出一段記憶，一個場景， 工作人員會幫助他們再現那段場景，成為他們永遠的也是唯一的記憶，其他的記憶都會煙消雲散。看電影的時候，覺得有些壓抑，可不知為什麽，電影裏最後的那個場景，他們兩人坐在長椅上，時而會出現在腦海裏，時間久了，故事情節忘記了，但是卻留下一種安靜從容而且唯美的情緒。且在這裏記錄仍會在腦海中閃現的人生片段。

我在宿舍裏，為了平靜煩躁的心緒，在本子上抄一段關於為什麽喜歡灰色的段落。牆上的喇叭，呼呼了幾下，＊＊底屋。跑到樓下，果然是他 的電話。那天我們都不大高興。他讓我在電影院前等他。心裏暗暗想，請我看電影？可是見到了他，他並不說看電影。一起騎著車，在上海春天傍晚中，滿大街的轉。也不記的說了什麽。好象還聽他說台灣問題。他問我有什麽地方可以坐坐。我說不出來。後來轉累了。他把我帶到複旦一個從未去過的草地旁。他說，我問你個問題。不管怎麽回答，都可以去我那喝醃多鮮。那時的空氣好舒服. 後來，自己一人在北京冬天的夜晚裏走著，走到一家叫上海人家什麽的飯店裏，要了幾個小菜，還問了醃多鮮。

某一個傍晚，大概是夏天吧，坐在五角場的麥當勞餐廳裏，靠著窗。窗外是一個老爺爺在賣報紙。我們隔著窗。我說，哎，他會過著多麽寂寞簡陋的生活。他說，誰知道，也許他賣完了報紙回家喝口小酒，還挺自在逍遙呢。

現在每次聽許美靜，都會想起從前兩個聽許美靜的場景。一個是坐在竹的桌邊，看著陽台外麵馬路上的車水馬龍，在暮色裏聽。一個是站在他房間的靠窗的桌邊，一邊聽，一邊想，就要離開了。

她媽說她不識人間煙火。可為什麽想起她時，念念不忘的都是一起吃＂王誌文＂家的麵和白斬雞， 吃＂林子祥＂家的炒螺絲，一起去家樂福附近的小店裏買鹽水鴨， 甚至不知從哪弄來的紅酒，甚至幫她到宿舍區門口的小店裏去買那種細細的煙。

我倆的初相遇。如果變成男生和女生可能就更美了。可是因為是女生和女生，所以不落俗套，更值得一寫。一段友誼全起於人生那個瞬間。更精確的講，應該是取決於她那四處亂看的更象男生的愛好。可能還取決於我那條很藝術氣質的長裙。 陽關明媚的中午，我一人去食堂打飯。在離宿舍樓不遠的地方被她叫住了。她很好奇的問我是幹什麽的。她是一個漂亮又爽快的女生。她的問題也有意思。因為那是一幢研究生樓。樓裏都是碩士生，博士生。而我恰恰不是，那時還不算是。而她，她也不是。我倆那時都是那樓裏的異類。她看見我，是在另一所學校的考研政治輔導班。一向迷迷胡胡的我現在很是納悶，她是如何看到我的呢，又是如何在那麽多陌生人裏，看到並注意，且記住我這個陌生人的呢？反正我當時是誰也沒記住。事實上是，我誰也沒看，真的象一個螃蟹活在自己的心事裏。事實證明，那個輔導班是我生活中一件奇妙的事。

不識人間煙火的她走了。送她回來，走過我的宿舍，習慣性的沒有進去，一直走，走到走廊的盡頭，是她的那間小屋。門當然是鎖了。門把上插著她常摘的毛茸茸的狗尾草。

她要離開那天早上，去送她， 還有同寢室的竹。那時，我在上海的生活才剛剛真正開始，學校，課程，還有許多的故事還沒有拉開序幕， 所以雖然有些依戀，有些無奈，但想著那天還有許多事要做。車停在林子祥鋪子的前麵。她走的很匆忙也很冷淡。來不及說什麽，她就走了。回到寢室，想著過去的一年，還有未來的生活，在灑滿陽光的屋裏，感受著上海的生機勃勃，心裏突然覺得空了一塊兒。在認識一個朋友之前，你的心是完好的。認識了她，你不知不覺在心裏給她一片地方，她走了以後，才發現， 你原來完整的心竟然空出一塊，雖然和你認識她之前相比，什麽也沒少。

那年回上海， 沒有食欲， 連在這裏念念不忘的小籠包和菜肉餛飩都吃不下。本來答應她離開上海去安徽看她， 結果卻食言。在路邊的小店裏，給她打電話，說對不起，我沒力氣了。她說，那我不知道什麽時候再能看到你了。你等我。於是她來了。她住在她姐那，就在學校的對麵。那早，我敲開門，看到久違的她，我突然覺得餓了。我說，我餓了。於是，坐在她的桌邊，隻覺得陽光明媚，渾身舒爽。 我快樂把她家的家樂福的麵包，光明牛奶， 還有什麽小菜都吃光。真正的好朋友，象陽光，照亮你的生活和心情， 讓你覺得生活還有很多可以依戀，還有很多的溫暖和希望。

喜歡那間小小的咖啡店。在一個老式的房子中。每次去那裏，都讓我想起自己第一年來這裏住的房，有種寧靜的家的氣息。那一次是我們一起走去，在初春。忘記說的什麽。我們坐在一張小桌旁，麵對麵。我的手放在桌上，他的手伸過來，輕輕扣在我的手上。那種貼心的溫暖，真的象春天。－－－想起時再續

   

[阿貝]

唯美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