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的銀鏈,廉價的裹著銀紛的大顆塑料珠子,用細絲穿成,掛在她的辦公室身邊有一堆紛亂memo,日曆和電話記錄的牆頭,任何人都會覺得是炫亮平俗的裝飾,包括他。
那是他的銀鏈——在她心裏。
他從未給她買過任何東西,他對於她一直是個無從紀念無從憑吊的男子。銀鏈是他們和朋友一次出門吃飯時候,餐館為了活躍氣氛送給每個顧客的小玩意。 他當時笑笑直接遞給了她,她無聲接過握在手裏,一直握著不願放開。
那是斷了的銀鏈,脆弱的細銅絲有一天沒有征兆的悄悄斷了,也許是經久了她的撫摸,也許那本來就是不可以長久保存的劣質物事。可是她還是細心把它續接上,每天坐在辦公室要看見那個完整的弧線才會覺得心安。
那些時候,他有時見她,熱情短暫的如同一杯溫淡的白水;有時路過她的座位,隻是笑笑,如同路人。他和其他女人往來返去,從未掩飾,也不曾理會她的心。
那是斷了不能在續的銀鏈,它開始一經觸摸或者不經觸摸就會兀自斷在那裏,接上了,過了幾時或幾天,又斷了…… 她明白那個sign,和他們的關係一樣,沒有根基的淡薄物事,從未曾用心造就的通俗景象……可是她還是每天一次又一次在那裏細心續接那條銀鏈,曲意逢迎地,專注無望地…….
他終於決定離去,她早已知道會是那樣的決定,從銀鏈。
他甚至不想給她機會說個告別,她隻好在最後的幾個夜裏,坐在車裏遠遠看看他窗口的燈光,她察覺到那些她一直在嗬護的,角落裏麵最後一點溫柔的東西,在那個時刻,終於緩緩支離破碎,不複存在。
它無聲垂掛,在人來人往的辦公室牆麵,甚至再也經不起她最輕碎的觸碰。她終於決定丟掉那串銀鏈。
她和朋友一起去和他送別,沒有人注意到一貫裝束精致的她那天掛了一串斷了的廉價銀鏈。她也和他們一起興高采烈,說著告別說著未來,燦爛笑容裏麵,目光艱澀。
他啟程前向大家一一握別,輪到她是一個擁抱,在耳邊他突然說:
它還是斷了,對不起!
她的淚水轟然而下,不可收拾,大家都大笑說小孩子告別才哭,不理她不理她……沒有人聽見陽光下麵有大雪崩融般的聲音,兵荒馬亂,痛入心肺……
那以後,她再也未曾見過他,可她把銀鏈留在了身邊的牆上,沒有企圖再去續接它,由它在那裏兀自斷裂,兀自閃光……
那是她的,他的,斷了的,終究還是被懂得的銀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