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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為小蒜頭到美國一周年幹杯。 他炒菜熱的滿身大汗,幹脆脫掉了做飯服,光著膀子,成了典型的T大牌白斬雞。
“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我被謀殺了一年。” 她噘著嘴,皺著眉,煩躁的敲打著高腳杯。
“誰說鳥不拉屎?看看我鳥糞服上的紫色流彈。” 他怕她生氣不停的安慰,“小蒜頭這一年裏還是取了很大成就的,開發了幾個菜係,與各國夫人建立良好的外邦關係,在中文報刊上發表了幾篇酸文,與小蔥頭合作了一篇學術‘堿’文,最最重要的是安插到我們課題組 。雖然你沒有工資,咱們的錢也夠花的。”
“如果早種了種,現在至少有一根蔥或一頭蒜了;如果我也去讀個計算機或會計專業,現在也新鮮出爐了;如果我到飯館打黑工,也掙點麵包牛奶;如果……”,她一口氣說了三個“如果” ,不禁欽佩自己有怨夫的潛誌,但陪讀的F2H4簽證也就這三種出路,如果她還想加個“如果” ,那就是推翻一切重新洗牌的“大如果” ── “如果我不同你結婚,不來美國呢?”
她可不想這麽問,這無疑在他心中扔一塊巨石,濺起的浪花會倒把自己弄濕。她隻想在他心中不定期的扔幾枚小石子,像調皮的小孩樂而不疲倦的打起一道道水漂兒聊以解悶。
“看著我的眼睛,你說你願意做這些嗎?昨天你還說喜歡這裏呢。” 他早識破了小伎倆,她之所以不高興是因為她不想高興,牢騷就是植入女人體內的病毒,定期發作。
“那我能幹什麽?我是上帝遺留在人世間的一個桶。美國F2H4簽證好像比王母娘娘批準一年一次的鵲橋相會更人道,但對我們這些母輩就經曆過婦女解放撐半邊天,婦女地位世界最高的中國女人來說,圈在家裏就是一種慢性折磨。”
“你就安心的當你的坐家,坐在家裏,坐擁一家,多好啊!” 他調侃道,“再等等吧,麵包會有的,牛肉會有的。”
“恐怕已經發了黴長了肉芽,當我把家圈坐穿時” ,她嘟囔道,“雖說家圈比豬圈強一點。”
怨言是毒酒,飲鴆止不了渴,她自覺無趣不說了。她本以為二十年的理工科魔鬼訓練將自己去女性化了,幹練而果斷,敏銳而執著,可跟他捆綁在一起的一年裏,女性的脾性、牢騷跟她的腋毛一起開始茁壯生長,慢慢的她蛻化為小女人了。
“為什麽在你一千多封的郵件裏,你將美國生活描述的那麽精彩?”
“我每天晚上的工作就是給你寫篇五百字的散文,嗬嗬。”
“你是蓄謀將我騙過來的吧?”
“在基本的事實上多了些感想嗎!你覺得生活不同,生活就不同了。”他愛套用她的語調語式用利的反駁她。
“等你成名了,我可以拍賣了。”
那厚厚幾磅的Email打印資料確實把簽證官鎮暈了,在她心底裏她感謝他幫她洗清了四次F1讀書據簽的汙點搬運到美國,但女人這種動物總愛吹毛求疵,是天生的砍價高手。
他往她的碗裏夾了一塊魚肉,“多吃點,不知冷暖饑飽的小家夥。”
她體內的的傳感器早就出了毛病,飯後半個多小時不是抱著肚子喊吃撐就嚼著嘴嚷未吃飽,她是雷龍,感覺遲鈍。
他對她的愛意,她沒感覺,反過來總愛問他,“你覺得我愛你嗎?”
“你的愛意像團電子雲,忽左忽右,捕捉不到,但從概率上講是存在的,現在還多了一點點。” 他刮了一下她可愛的蒜頭鼻子,“你可是自私的小媽,我是稱職的小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