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邊緣
(2009-04-23 16: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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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完最後一封伊妹兒,劉順揉了揉頸部僵硬發酸的肌肉,站起身來,在空空的辦公室踱了幾圈。 近日公司定單銳減,裁員的地震波一圈圈襲來,被震到的人報著紙盒子默默的走了,塵埃占領了空的座位,研發部門最後隻剩下他和道格拉斯老兄這兩枚碩果。
這道兄五十多歲了,單身多年,平日愛與他暢談宗教信仰,閑聊聖經耶穌,拉他去教堂。在人心惶惶的裁員日子中,他虔誠的兄弟姐妹教徒丟了工作,沒了房子,排隊等著領救濟,上帝卻似乎遺忘了他們。道兄在公司裏也變得沉默寡言,小心翼翼,他要賺足退休金啊,一天在出公司門時,心慌意亂的他竟摔倒在雪地裏,又險些被飛馳而來的汽車撞到,第二天,他夾著拐杖一瘸一拐上班,神奇的是裁員的地震波到他那兒拐了彎。“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劉順送給道兄和他自己這句話。
他劉順呢,來美國十年了,讀書,工作,綠卡,按部就班的實現自己的美國夢。但聽說經濟接著下滑的話,公司就要關門大吉了。明天或後天他不知在何方謀生了,想到失控的生活,他突然很恐慌,臉色發白,胸悶氣喘。 他穩了穩情緒,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都八點了,今天可是特殊日子,我險些忘記了”,看到黃色的提醒貼,他不禁責怪自己。 劉順快步走出辦公司徑直去停車場,厚厚的雪掩蓋著春天的氣息,深藍的天空嵌著清冷的星。
“你好啊?”迎麵的美國白人很紳士的打聲招呼,灰黑色的風衣領子遮住那人大半個臉。
“你好,天氣很冷啊,晚安。”劉順也彬彬有禮的答道。這幢辦公樓裏的幾家大公司已經倒閉了,也許今後再碰不到這個人了,他有點傷感。
周圍公司大裁員後,找停車位置不費功夫。在一樓停車場的幾輛車中,他很快找到他那輛墨綠的寶車。那是輛受傷的車,車前部的大凹陷,像他頸部緊張受激的肌肉提醒著,“我得催催保險公司,盡快修理車子,日子不能這樣混亂下去。”
你相信靈魂嗎?你相信天堂嗎?道兄曾這樣問過他。
他記得,十八輪的貨車像駕著急風從他旁邊駛過,或許輕輕刮到他的車子,他的寶車立刻失控了,像脫韁的野馬,不,更像小時候被鞭子甩的陀螺,高速打著旋兒,從高速路的外道旋到內道,恐慌、眩暈、流光、光柱——這是通向天堂之路嗎?砰的一聲,車頭撞到高速路的隔離帶上,在那瞬間,他的思維停止了。
“快把錢,任何值錢的東西給我”。劉順正要開車門時,突然感覺後腰被硬硬的東西頂住。
“槍?我被搶劫了?”他舉起手,慢慢轉過身子,對著穿灰黑色風衣的美國白人,驚訝對著恐慌。 劉順很快顯的很鎮靜,慢慢從口袋裏掏出ipod、錢包,又從車上取下嶄新的 GPS 遞到那人手中……
“啪”的一聲,槍落在地上,黑亮帥氣,沒有持槍的手,它是一件多麽無辜的物品。
這是天堂嗎?燭光搖曳,白衣天使飛舞。
“爸爸,你總算回來了!”女兒穿著白色小裙,像小鳥一樣飛了過來。
哦,今天是特殊的日子,女兒的五歲生日。微笑在劉順僵冷的臉上浮現。
“蠟燭都點了好久了,我們在等你吃媽媽做的生日蛋糕呢。” 女兒跑來拉起他的大手,那軟軟的小手溫暖著他發冷的掌心。
“工作還順利吧?今天怎麽這麽晚回來?”妻子關心問道。
“還不錯,忙過這陣就好了。”劉順笑了笑。
回想剛才一幕,他不禁有點後怕,又在天堂邊緣走了一遭。警察帶走了那個美國白人,聽說他是第一次搶劫,難怪他手忙腳亂的丟了槍。
“你剛才許了什麽願?”
“ 爸爸帶我去動物園看天堂鳥跳舞。”
“ 好!爸爸明天就帶你去。” 是的,他也要去看看那美麗的快樂的天堂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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