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爾斯河畔一株株堆雪砌粉的櫻花、玉蘭花在風中搖擺著;河中白帆片片,如枝枝羽毛筆在河流摺縐裏隨意書寫著春情夏意。最老的波士頓公園裏鬱金香開得正盛,有通體紅的紫的白的黃的像盞盞盛滿瓊漿玉液的高腳杯,也有幾種顏色互融,彷佛裝滿夏日色彩的雞尾酒。六月初,一叢叢紫色粉色白色的杜鵑花熱熱鬧鬧開滿了MIT的校園,時值畢業典禮,畢業生拾一兩朵別在方形的博士帽上,漂亮而俏皮。
到了美國才發現這裏的水仙花是長在泥土中的。當我談到中國人把水仙花養在水中養得葉莖潔淨如翠玉時,美國朋友睜大眼睛:「隻有睡蓮才能水耕啊。」我在林語堂《生活的藝術》一書中找到了答案:「水仙花曾大批地從中國的漳州販運至美國」,「但後來美國國務院說這種過於芬芳的花或有滋生病菌的可能,因而突然禁止進口。」不過中國的水仙花入鄉隨俗,在美國的土地上紮下根來。每年三月中旬,MIT的婦女協會熱鬧地義賣黃燦燦的水仙花,籌款資助癌症研究。
對於熱愛鮮花和藝術的人來說,波士頓美術博物館每年舉行的「花之藝術」展覽是一道視覺饗宴。這是用四天生命的鮮花去演繹博物館收藏的永恒的繪畫雕塑瓷器藝術。後來這種命題插花創舉很快在美國各州博物館遍地開花。
粉色的玫瑰、橘黃色的馬蹄蓮簇擁出貴婦人的形象,交疊的美人蕉葉是柔美的雙臂,揚起的紫色長葉是時髦的帽子。
一朵朵鮮豔的仙人球花高壘起來,這是詮釋非洲疊羅漢的木雕藝術。
幾片綠葉烘托的大紅牡丹加上一根空中繞了幾道彎的虯枝,那是東方的觀世音佛像。
中國的佛塔是如何表現的呢?幾根枯竹橫排,三四枝帶有綠長莖的白色馬蹄蓮高高低低搭在竹排上,倒象是五線譜上散落的幾個音符。
每年美國這種鮮花交易高達四十億枝,似乎美國人比中國人更懂得浪漫;不過他們可不講究花的什麽正宗品格,追奇獵新是他們所好。那粉紅橘黃的星星百合是一個美國人一生如蜜蜂般為其授粉雜交才得到的。但在國內這種散漫星星斑點粉的黃的百合被認為是變體,品格次之,兩塊錢一枝;而白色的百合才是正宗,十二元一枝。美國人甚至花費更多精力追求充滿誘惑力的藍玫瑰。如果說紅玫瑰是愛情,白玫瑰是悼思,黃玫瑰是友誼,那自然界不存在的藍玫瑰則被定義為神秘。
雖然培育出的鮮花嬌豔新奇,卻沒了香味,再也吸引不了她的情人———蜜蜂。
(發表在<世界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