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的遐想

小時候常聽大人講鬼的故事，既興奮又害怕。鬼有不同的鬼。河裏淹死的叫“淹死鬼”，上吊死的叫“吊死鬼”，餓死的叫“餓死鬼”，還有“撐死鬼”，“凍死鬼”，“燒死鬼”，等等一大堆名目。據說這些鬼都不是好鬼，屬於鬼社會裏的“犯罪分子”。那時候我的印象是，這些壞鬼在鬼社會裏是被大部分好鬼瞧不起的“下等鬼”。有點“黑五類”的味道，大概是由於它們的出身不好。於是，它們就破罐子破摔，經常到人間來興風作浪。但是，這些搗亂的壞鬼們，有些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據說吊死鬼必須想法找一個人來上吊，作它的“替死鬼”，原來的吊死鬼才能被“解放”，成為鬼社會中正式的公民“自由鬼”。那時，我也納悶，壞鬼們的出身不好，很多並不是它們自己情願的選擇，而是環境，人的社會逼迫的結果。又是誰，製定了這樣的“政策”，非得有替身，以至於鬼鬼相報。太也不近“鬼”情。要有一天，能把這規矩改了就好。或者好鬼中的大法力者，姑且稱作神們的，能施法把那些“壞鬼”解救出苦海。這樣，就解除了人間鬼界無數的苦難。

因為怕鬼，所以對大人的話中，關於鬼的教訓最為重視，貫徹執行最為自覺，不敢有半點含糊。例如，遇見“旋風”，那是鬼在行走。必須吐三口唾沫，以免鬼氣上身。淹死過人的河塘，不能遊泳，那裏有“淹死鬼”在等替身。推而廣之，任何凶死過人的地方，都不要去。至少，不要一個人獨自去。有陌生的聲音叫你，第一聲不能答應，因為鬼叫人隻能叫一聲。晚上一個人行走，不要突然回頭，不然，會把自己兩邊肩膀上的辟邪燈扇滅，給鬼進犯自己的機會。過十字路口時要快，因為哪兒可能有“迷路鬼”等人。還有許多戒條，至今不敢忘。

有一個故事，我永遠記得。說的是一位“張大膽”不怕鬼。晚上一家人中，兒媳婦給婆婆端飯，一隻“吊死鬼”在黑暗中，把飯碗打翻，倒了婆婆一身。媳婦自然受到婆婆一頓責罵，媳婦氣不過，加上吊死鬼暗中捉弄，媳婦半夜迷迷糊糊去樹林裏上吊。可惜媳婦太胖，自己掛不到繩環上去，該吊死鬼在下邊使勁向上推。在這關鍵的時候，恰好張大膽路過看見。大喊著衝過去：“你這害人鬼，又在這兒作孽。”喊聲把媳婦警醒，把吊死鬼嚇跑了。待他把媳婦交給婆婆，講明原委，張大膽又乘黑趕路。吊死鬼不甘心，在村外等張大膽到來：“姓張的，你幾次壞我好事，今兒絕不饒你。”“大爺不怕你。”張大膽不得不停下來。“我要給你變臉。”說著，吊死鬼的臉變的腫脹紫黑，長舌外吐，滿臉的蜂窩狀起伏變化，雙眼滿臉遊走。然而張大膽，到底江湖老到。也吼到，“看我也給你變個臉。”一權打到自己的鼻子上，鼻血長流。他趁勢一手把血抹得一臉。吊死鬼一看，趕緊逃跑。張大膽道：“去吧，大爺饒你這一次，下次別怪我手下無情。”聽大人說，鬼最怕血。血沾到鬼身上，鬼會失去所有的“鬼法”，會永遠回不了鬼家。而且隻有血的主人才能洗掉鬼身上的血。但是要洗淨鬼身上的血也十分麻煩。這個故事沒忘，是因為我想了好久好久。並有以下心得。（1）鬼自私自利，沒有“鬼德”。（2）鬼會害人，鬼害人是在暗中“搗鬼”。（3）鬼會利用人與人之間的矛盾，而且會製造矛盾。婆媳沒有溝通，才給鬼以可乘之機。（4）鬼會在人頭腦不清醒的時候，“幫助”人犯錯誤。（5）鬼怕大膽正義之人，作鬼心虛。（6）鬼害人不會甘心住手，不會洗手不幹。（7）鬼從來不會，或者不敢，和人正麵交鋒，一來一往的過招，隻會嚇人，變個臉什麽的。（8）鬼怕血，而且每個人身體內都有讓鬼最怕的“正義之血”。（9）隻要忍得疼，可以無敵於鬼世界，傲視群鬼。（10）張大膽給鬼留下“自新作鬼”的後路。沒有“趕進殺絕（灑血）”，辟免了大麻煩，算是聰明。

自從想通這些道理以後，對鬼就有了更新的認識。雖然常常對鬼有足夠的警惕，但也不怎麽怕鬼了。好鬼我是不需要害怕的。因為好鬼應當“鬼通人性”。知道善惡好壞，不會害人。至少好鬼是應該會聽道理的。遇見好鬼，應該以講理為主，設法說服它們不要於自己為難。如果不可理喻，再以壞鬼論處。自信自己身中的血，一次至少可以征服，俘虜，幾十或上百號壞鬼不成問題。可惜幾十年來，從來都是“英雄無用武之地”。連一個鬼，無論壞鬼好鬼，都沒遇上。似乎還有點失落感。不知是因為鬼們知道我有這種不怕鬼的大無畏氣概，對我“避而遠之”, 還是世間根 本沒有鬼。

因為從來沒有遇到過鬼，對於鬼世界，一直無從真正了解。僅有的鬼知識大都來自於沒有真正見過鬼的人的相互傳說。因為無法獲得第一手材料。所以對鬼世界至今有許多不解的疑問。希望有一天，能得到“鬼的專家”的解惑，或者得到“有幸”遇鬼者的直接介紹。以下是部分疑問。一，一個人活著時沒有什麽了不起，甚至十分傻。一旦死後，就有了許多特別的能耐，“鬼功”大增，能作許多人類所不能及的事。為什麽？是不是鬼社會有什麽“新鬼”訓練班。一入鬼界，即可免費培訓“鬼功”。如果能知道何以培訓“鬼功”，並移植人間，將會造福人類。估計比任何高科技都有用。疑問二，鬼要不要吃飯。飯是人類活動的原動力。鬼不吃飯，怎麽有力氣活動，除非能量守恒律在鬼界無效。如果吃東西，糧食果菜肉旦在什麽地方種植。知此，可否解決人類日漸擁擠的實際問題。疑問三，有人給去世的人燒冥幣，估計鬼界還不是“各取所需”的理想境界。而是商品自由買賣社會。不知商品生產貿易發達幾何？疑問四，人類目前約有五十億，鬼界總數為何？僅從西元零年算起，如果在末日審判前，鬼魂不滅的話，估計鬼界應有一千五到兩千億之數。它們現居何處。居住地方可夠大？疑問五，如此大數，怎麽調度鬼國的秩序。人類糾紛，爭奪，戰爭，國界更新不斷。鬼界似乎風平浪靜，從沒報道過鬼界有過什麽大的動蕩，隻是偶而聽說有零星的壞鬼作孽，遭擾人類。看來冥國的管理要高明的多。疑問六，除了上皇閻帝為永恒外，各階層的管理如何？為爭奪領導職位，是否也會不擇手段。

還有許多別的問題，但以上疑問實在發人深思，不得其解。倍感自己孤陋寡聞，學識能力有限。故冒昧寫出，誠望各位方家，不吝賜教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