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當我在佛前盛開的時候,我很嬌豔,佛慈祥的目光勝過了太陽的溫暖。我開得很自在,佛說我在盛開之前,已經悄然在泥土裏修煉一千年,一千年的寂寞才換來佛的垂憐,佛說:再過一千年,你就知道什麽是禪!
一個朝陽照耀我花瓣的清晨,一顆露珠懸掛在我的臉,它那樣的清瑩,我透過了它的清澈看到了陽光格外的七彩......我被它所迷戀,閉著眼微笑著和它相溶與它依戀,那一刻,萬朵當軒紅灼灼,晚陰照水塵不著!那一刻紅能柔,綠能軟,濃淡參差相宛轉......
佛問我:你愛它了嗎?
我說:是的!
佛說:你來自人間,她來自雲裏,你在修煉著以後不再入凡,而它很快就要掉入塵世入土不返!
我知道了佛的語音,看著與我如此不分的露珠,我對佛說:我願意和它一起去,再回人間!
佛不語閉眼。
我虔誠的說:請讓我隨它去吧,我想陪著它!
佛歎息:你是我燈前最燦爛的薔薇花,原來你那來自人間的,因為是凡間最純美的情感因此你能甜而靜地開了360000個朝夕,既然你要隨它去,此去艱難,但是你執意要去,那麽隨緣而去吧......
我對佛跪拜,自此我凋落枯萎.....當露珠離開墜落後,佛前那朵最燦爛的薔薇也煙消而散......
(二)
父親是落榜的秀才,因為曾與你父親同窗,因此父親做了你的老師。你父親常言假設我父親不總寫那些不識煙火人間的小字,又怎麽會多年來落而不及,你是女孩,因此,學點這樣的清雅也無妨,也許是對我家的一種救濟,也許出自真的對父親文才的賞識,我父親做了你的老師後,包銀頗厚,母親從此不再為他人洗衣掙錢補給家用了。
父親在薛府做得很愉快,回家總說薛小姐很聰慧,可惜女子不能及第,母親笑父親,你教出的學生恐怕和你一樣要落榜的,父親不為母親所笑而怒,多年來,母親也總說父親秉性本就不該為官,就父親那"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幃?"般的閑情,也不是朝野所需之品!父親總會對我笑道:也罷也罷!
父親帶我入薛府,因為薛老爺想見我,說我與小姐同歲,10年了都沒有見著我一麵,那日是薛老太太壽辰。我隨著父親進到大堂,張燈結彩的大戶裏,宅深幽幽。
"叫老爺!"父親對我說。
我對堂上坐著一堆人中的那位長衫長者作揖:"老爺!"
"好孩子!"老爺對我笑著點頭,然後對父親說:"象極了你,記得我們一起在私塾同窗時,你就是這副俊俏的模樣!"
後花園裏,我在丫婢的帶領下賞梅,父親說下午歸家後要考我做梅的詩句。
梅清淡而飄香,我被那散入人間的花朵而陶醉,調皮的我於是想攀枝折去一束,一個聲音叫住了我:"不可!"
我看到了你,小紅襖子裏,臉蛋白裏透著紅,看著你走來,我想起了一句詩來:遙知不是雪 ,為有暗香來。
你阻止了我,因為你說花是生靈,折去就會枯死,我大悟,你問我:你是誰?正當我或同行的丫婢要回答你時,你笑了:"知道了,你是先生家的歲寒!與我同歲!"
我倒靦腆了,低頭不說話,看著自己那雙母親納的黑色的千層底。
"是你把先生的天下雞皆隨之鳴的對成了百鳥朝鳳嗎?嘻嘻,先生說打你手心裏了,你怎麽不知道這個燈謎應該是處處聞啼鳥呢?",可能發現你自己的善意取笑傷到了我。你來拉我的手,我就跟著你滿花園裏奔跑著。
我被這個可人的女孩子笑紅了臉,父親呀怎麽能出賣我那可笑的"百鳥朝鳳"呢!我倔強的看著你,不服輸的:"那你來對呀,夏穿棉襖冬穿紗!"
你歪著頭想了一下,然後跳了一下拍著手笑到:"我知道了,是顛倒著衣裳!這麽簡單呢,我來考你好啦!"
我說:"好呀!",我也跟之嬉笑了。
"一輪清輝照申城!"你問,旁邊的丫婢想提醒我什麽,你忙對她們擺手,看來你時常和大家玩燈謎的,我知道,這也是父親喜好的。
"恩......"我想不出來,然後搖了一下頭,老實的說:"不知道了!"
"是海上升明月呀!嘻嘻....."你笑得很歡快,我也跟著你笑了,這就象母親常笑父親,而父親從不生氣的感覺。當時我就這樣想!
午飯後,我和你在你讀書的書房玩了很久,看到你畫的梅花,因為你的畫很傳神,梅枝展揚而花白蕊粉,看你纖手細畫的時候,我忘了自己是誰.....看著你,發現了這樣看你的感覺很熟悉很熟悉.....
因此晚上回家,微醉的父親問我詩詞時,我答出了"冰雪著身非芳塵,白度潤紅香溢痕",父親摸著我的頭又是讚賞又是歎息的:"你也無法為官啦!"
父親繼續在薛家做老師,我開始總打聽你的故事,而父親說你也總會問起我,開始父親還很熱情的轉告著關於你的事情,你每天讀的什麽書,對的什麽句我都知道,而每天讀的書你也要從父親那裏打聽,然後你必定會去讀!後來父親不再熱情的為我們傳達了,我再要追問父親時,父親則對我含蓄的說到:歲寒,好好讀書吧!
父親說你的詩作得很好了,尤其在你16歲那年,父親回家對母親說:片影已經能與我自如對詩達詞了,我這個老師該離開了!
母親掩笑: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了!
父親卻歎到:片影開始有人提親了,她若出嫁,我隻有回來了!
我的心緊了一下,看著父親:有人在向她提親了嗎?
父親看著我,很深邃的看著我,然後別過了臉去。
我寫字的筆落在了桌麵上,墨塗黑了我一直珍愛價格小貴的宣紙。
元宵,父親帶我再去薛府,薛老爺為我引見一位京城來的老師,我拜師後,明年去京城秋試就可以有恩師引渡。你父親看到我進來後,不由感慨的指著父親:"歲寒簡直就是當年的你呀,不過後生不能象你父親那樣不聞榜第,生為俊才就理當為國所用!"
於是再見你,相隔7年,再見到了你,你站在你母親身後婷婷玉立,含笑不語,因此能見你所以我去拜師,而對於功名,我和父親一般看似淡薄。
午後,庭院裏下人們在高掛著燈籠,一燈一謎,你在我身旁。
"好多燈謎是我出的,你猜得到嗎?"你問我。
你臉色頰紅,眼睛裏如水蕩漾。我凝望著你,仿佛上次見麵就在昨夕。
"說說看,興許我能的!"我輕聲回答。
你本想伸手來拉我,但是意識到我們已經不是孩童,你忙放下已經抬起的手。但是那一刻,你的眼光在我的心口被深鎖!
"你來!猜這個!蕭丞相月下追韓信,楚霸王烏江別虞姬!"你說著看著我,我抬眼看著剛被下人們掛上的那盞紅燈籠,很快就知道了答案,正要說,但又沒有說,對你搖搖頭。
你是知道我知道的,臉紅了,伴氣的:"什麽都不知道,那你就別猜了!"
晚上,燈火通紅,薛家賓客滿堂,不好熱鬧的父親和我很不習慣這樣的場合,在角落的桌上少飲了幾杯,因為敬著恩師的酒,因此我有些醉了,在臨行時,我在一張紙上寫下了那一沾燈謎的謎底,讓一個下人就貼在了那盞燈籠的下麵,謎底是:
何求美人折!
怎麽相信是這樣,提親的回來了,說薛家拒絕了,理由很穩妥,說:已經答複了另外的親事了!
父親苦笑著,打發走了媒婆後,對我說:安心讀書吧!清貧無良緣,富貴出仕途!
父親,我怎麽可能還安心讀書呢?我知道你就要嫁入王府,就是我所拜見的那位恩師。他的三公子很快就要成為薛家的女婿了,那是個年輕的6品侍衛,據說相貌堂堂為人正直。
明年的秋試,我要去京城趕考,你也去京城--你嫁人了!
無心苦讀,有苦怎麽能讀?我不思茶水,不飲飯食,消瘦的我最後靜臥在了榻上了,恍惚間,我看到自己行走在一條路上,後麵是遙遠,迷霧濃鎖看不清來跡,前麵更是遙遠看不到歸途.....忽然我看到了一朵晶瑩的薔薇花,就盛開在我頭上那漂浮的白色的雲彩中.....
清晨,薛家來報父親,你走了,嘴裏含著我寫的那一紙謎底跳進了庭院的井裏。我聽到之後心忽然安靜了,對母親說:娘,對不起.....我去了.....
那一刻,我看見雲彩間,薔薇花凋落......
(三)
佛問我:感受到了什麽?
我捂住胸口,含淚說:是痛!
佛合掌低語:阿彌托佛......
佛說:後悔了嗎?
我搖頭,望著佛:請再給我一次機會,我要找到她.....
佛不說,我跪拜在他的麵前,一跪就是一千年......一千年來,佛前的薔薇花白裏透出了紅,四周環繞著祥雲朵朵!最後,一顆淚水從我的眼裏滑落......
佛終於開口了:去吧,她等著你了!
我再次心誠的磕著頭,佛說:她其實一直在你眼裏,剛才她已經再次去了人間......去吧!隻是,可能會再苦!
我說,無不堅定的說:我不怕,謝謝您萬能的佛祖!
.....那一刻,佛前薔薇花開香嫋萬年.....
(四)
昨天我對妻說:你不要哭,我是愛你的,今生愛你,來生愛你,來生之後的那一世我還會愛你,我不要你冷不要你痛,我想你開心要你快樂!
妻說:三生三世怎麽能夠?不夠.....
我抱著她,抹去我們剛才因為爭吵後她滑下的委屈和害怕的淚水,吻著她的額頭:"其實夠了!你說呢?今生我們做了妖精,一生就是1000年......來生的來生,我們不一定做人,也許我們要繼續做快樂的妖精,於是,我們能夠愛上3000年,這還不加上輪回裏我們依然相依為命的1000年......"
妻被我逗笑了:"一生原來有1000年呀,那真夠我們掰著腳趾頭手指頭數很久都數不清的了......真的,夠了...... "
但是,很快妻認真的抱緊了我:"禪,我們不要再說離婚說分開了,我們都能看見彼此的傷痕,因為這些,就用剩下的時間,用深切地愛,去幸福吧!我們在一起,我們在相愛,我們在憧憬著以後的三千年。我比你貪心呢,三千年真的不夠,永遠到底有多遠呢......看不到想不到的遠方,就是我們的遠了,對嗎?"
我不語了,緊緊的吻住了妻的額頭.....
(此篇贈與愛妻! 雪禪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