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咪的故事 (二)

2003年時，我住在灣區一家離山不遠的公寓裏。隔壁是一個很大很大的高爾夫球場，再過去就是山了，自然環境相當不錯。公寓建成有三十多年了，不能算新，但建築裏裏外外都粉刷維護得很好，一點也看不出來年齡。而且老有老的好處，它不像有
些新社區那樣房子高聳入雲，一幢緊挨一幢；這裏的房子高不過兩層，建築與建築之間也有很大的距離，花花草草小灌木什麽的種了不少。社區中間還留出了很大一塊空地，上麵是如地毯般保養得很好的草坪。除了花草之外，公寓的樹也不少，有些又高又大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大概這個地方還是荒山野嶺的時候就站在那兒了。因為靠山腳，整個公寓不是完全平平的一塊，而是帶點坡度，所有的步行徑都是依著這點兒小小的回環起伏鋪設的，走在上麵，時不時小小地上兩步下一步，身邊綠地飄來若有若無的清新氣息，還真讓人覺得有那麽點安靜的野趣哩。
在這塊綠地上靠著好幾棵大樹旁，公寓建了一個露天SPA - 說得通俗一點，就是一
個大大的熱水浴缸。這個浴缸，是我對這個公寓最喜歡的地方。其它社區也都有SPA，但都是配遊泳池的，這個公寓除了有一個SPA在遊泳池旁外，還在這塊綠地上建了一個單獨的，這在整個灣區都是少見的。而我住的底樓單元就在綠地旁，離SPA不超過一百尺，所以我會常去泡一下。在熱乎乎，清澈見底的池子裏泡上半個鍾頭，把
胳膊和腿伸一伸，轉轉脖子抬抬頭，做上幾個深呼吸，一天的疲勞都沒了。
這年初夏一個滿月的，暖暖的晚上，天上有些雲，風有些大，吹得雲朵一個快似一
個地向前跑，月亮也在跟人捉迷藏，一會兒躲在雲後，一會兒又把它銀亮的大園臉露出來。那時我正在SPA裏享受，陣陣風過處，帶來一絲絲微微的涼意，但並不讓人覺得難受，我頭頂的樹葉在風裏柔柔地，沙沙地響，倒是比白天街市的喧囂好聽得多。遠處山上隱隱傳來一點什麽聲音，是風聲，或者是那傳說中的狼？不管了，如果有狼來，我歡迎它和我共享這個SPA - 長出了一口氣後，我把頭後仰，舒服地擱在池邊，冒著熱氣的水浸到我鼻子下麵。然後我順手掬了一捧熱水澆在臉上，視線立刻模糊了，不過那時我也不需要看清什麽。水池邊是一圈矮矮的路燈柱，鐵柵欄，再外麵就是一盞高路燈，模模糊糊地向周圍隨意看去，我眼中所有的燈都圍著一圈光暈，更遠一點就是公寓的房子了，一幢幢好像些溫馴的巨獸，一動不動，默默地傻傻地蹲在樹叢裏。
忽然，SPA外的路麵上出現了一個斜斜長長的影子，立刻又消失了，接著SPA旁的草
叢裏就是一陣輕輕的悉索聲。我抬起頭，因為下巴和脖子突然出水，被風刮了顫抖了一下，向聲音的方向看去，盡管還看不太清楚，那無疑是一對貓的眼睛，和一張很可愛的小貓臉! 我的視線立刻被固定住了，好漂亮的小貓啊!
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估計它聽不懂任何人類的語言，而是低低地“喵喵”了幾聲，同時擦幹了臉上的水，向小貓招手，它就從草叢裏不慌不忙地走了出來。這時我看清了，是一隻幾個月大的貓，半長毛灰色虎皮紋，腦門上一個非常清楚的M字紋，尾巴蓬蓬鬆鬆，一圈一圈黑白相間有點像浣熊。它很大方，自己走過來用小鼻子和頭蹭我的手。我摸它皮毛，它就自己坐下來。這時我發現它的皮毛也非常柔軟，手感很好。我輕輕地抓它的頭，小貓幹脆眯上眼睛享受。
坐了幾分鍾後，小貓又不慌不忙地起來走開了，一邊走一邊回頭。最後又回頭看了
我一眼，它從SPA的鐵柵欄空檔裏鑽出去，慢慢走遠了。
小貓不害羞，和人很親，但它沒戴任何項圈，也沒有其它任何說明身分的東西。它
也不胖，沒有什麽肚子，很容易摸到骨頭。難道是一隻天生不怕人的小野貓？
我還注意到了，即使是在我給它抓腦袋的時候，也沒聽到小貓呼嚕，而且自始至終，沒聽到它喵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