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時候,班上有如花似玉的杭州女孩,是很多人的夢想,畢業那年,她嫁給了外係的一個上海男孩,這件事很傷了一些人心,一個北方男孩安慰自己和別人說:她嫁給了他,她就再也看不見他了。其中的推理好像和“艾菲爾”是一樣的。想起張愛玲的小說《傾城之戀》,範柳原和白流蘇被一場戰爭成全了愛情後,範柳原就不再跟流蘇鬧著玩了,“他把他的俏皮話省下了說給旁的女人聽。”搬進了流蘇心中的柳原就這樣再也看不見他美麗的“艾菲爾”了。
經常有外國朋友來上海,然後很興奮地告訴我們:“上海很美啊,很像維也納。”然後我們就大大吃驚,上海有什麽美啊,它周圍的江南水鄉都比它美上幾百倍,不過是怪獸一般地蹲在中國的最前沿,吞吐著大量的人口和資金而已。但是到了上海的外國人確實都喜歡上海,說上海像威尼斯,像阿姆斯特丹,像他們繽紛的家鄉,上海人又驚又喜地接受外國友人的稱讚,心中嘖嘖稱奇,怎麽自己就渾然不覺?
這幾年,上海流行出國旅遊,尤其是歐美旅遊行情看漲,從巴黎、從倫敦、從柏林回來的上海人回來以後在報紙上寫文章,說“巴黎很像上海”,“倫敦很像上海”,“柏林很像上海”,然後,他們重新發現自己的城市,說黃浦江邊走走,真的很有點塞納河的風味。從艾菲爾回來的人,發現自己原來就住在一個相似的艾菲爾裏麵。
有一次,一個朋友突然半夜給我打電話,興致勃勃地說:“我剛從外灘回來,沒有人的外灘不像上海,很神秘的。”我睡意正濃沒有和她理論,不過,我知道那會是很多人的感覺,沒有人的上海真的不可以算上海。仿佛隱形城市的突然現身,莫泊桑午餐的艾菲爾突然隻留下他一個人,那會是奇特的經驗,和自己的城市,和艾菲爾麵麵相覷,不知道莫泊桑是不是會因此愛上艾菲爾。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