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找了很久才找到這篇文章。願能幫助有過類似經曆的朋友們。 )
在還未太遲的時候
摘自 《海外校園》 第六十六期 (2004-08)
最後一口氣
轉眼間,女兒已六歲半了。自信仰上帝後,我已真心實意地原諒了母親當年對我的傷害。上帝亦讓我在為人母不易之處,設身處地看到我母親當年的處境。例如,當我心煩意亂和筋疲力盡的時候,我以打女兒,向公公、婆婆及丈夫示威。
我作為基督徒,不僅明白道理,而且還向神立了誌,卻仍然做傷害女兒的事,我有什麽資格評論我的母親呢?在心疼我挨了打的女兒的同時,我深深地憐憫起我的母親。
有一次,聽傳道人馮誌梅講了個故事∶一位母親病入膏肓,醫生讓她家人準備後事。當小兒子在外地得知消息後,對哥哥說∶“我立即開車往家趕,我要見媽媽最後一麵。你告訴媽媽一定撐著。”
那一夜,大兒子守在母親身邊,母親每呼吸一口氣,他都擔心這會是最後一口氣。
弟弟清晨趕到家,直撲母親的床頭,喊著∶“媽媽,我回來了!”母親微微地睜開眼睛,用盡餘力露出一絲微笑,輕輕地點點頭,就去了。
聽完這個故事,我陷入沈思。我相信,如果我年邁的母親有一天身處彌留之際,我的弟弟們告訴她,姐姐在路上了,她要你為她撐著┅┅我母親也會為我做到。
僅僅想到這一點,我過去未從母親身上感受到的愛一起湧上心來......
一句公道話
今年二月,我把母親接到新加坡小聚。我不僅試著在言語上敬重她,讚美她,而且也在身體上親近她。這些事雖小,我們母女以前卻從未做到過。在我的記憶中,我隻要與母親同住四天,一定會吵架。一件好事從她嘴裏說出來,都像是揶揄。
比如,給她看我在澳洲旅遊的影集。看完後,她指著一張我與丈夫和女兒的合影說∶“這張照片你如果有多的,我要一張。其它的照片我都看不起。”一生都在渴望她誇獎的我聽了這話,心裏不免又難受一陣......
這次每當她講正麵的話,我立即大大地讚美她,肯定她,結果她批評人的話越來越少。有時我與她看法不一致時,我也先肯定她積極的一麵,然後再把我的看法作為補充加上,母親也很欣然接受這樣的補充。
多年來,一有機會,我母親總在我麵前述說我父親的不是,尤其喋喋不休地講我父親的外遇。記得父親去世時,我從德國趕到家,隻見到他的骨灰。母親見我哭紅的雙眼,冷冰冰地摔過一句話來∶“為他哭,不值得。”
她不能理解,做女兒的我在無法證實,也不想證實父親的外遇的情況下,若心中有的是一個罪惡的父親似形像,該是多麽痛苦?我與父親並不親密,但把他想得更壞,隻會對我更殘酷。
而當時的我,卻也不知母親的需要,僅僅是兒女們的一句公道話,也許就能撫平她多年的委屈。
又是傳道人馮誌梅的錄音帶,告訴我如何去安慰母親的心。當母親在新加坡又一次地講起,她如何發現父親與某某女人的情書,我不再冷漠,而是耐心地聽她講完,並且告訴她∶“媽媽,你真不容易。換了我,早就離婚了。你還為他養老送終┅┅你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也做到了許多女人做不到的事,你真的了不起!”
萬萬沒想到,我母親從此再也不提父親的外遇,而且還對我說∶“我們已是基督徒,我們要為他的靈魂禱告,讓他的靈魂得平安。”
記憶的改寫
在越洋電話裏,我與弟弟榮偉分享我與母親的經曆。弟弟告訴了我一些事,使我非常地羞愧和震憾。弟弟說,在我小時候,爸爸在大門口用大皮靴踢我,我一氣之下逃了家。媽媽從屋裏衝出來,對著爸爸直罵∶“你的皮靴這麽重,把孩子踢出血沒有?”接著,媽媽傷心地哭起來。弟弟說∶“如果媽媽不愛你,怎麽會那麽傷心呢?”
弟弟接下去又講到,當我中學時,有幾次同學在我們家留下吃飯。媽媽就一個人躲在廚房裏吃冷開水泡飯,為的是把好一點的飯菜讓給我們吃。弟弟的話音剛落,我記憶中的母親已經改寫了。
我輕聲地向弟弟道了謝,心情卻久久不能平靜。雖然弟弟所講的母親與我的記憶不相符,可這才是真實的母親。
我向周圍的朋友分享了我的故事。我身邊有一對姐妹,姐姐從小受過母親很多傷害,記憶中與母親的皮膚接觸,就是耳光。每當姐姐向妹妹講母親的傷害時,妹妹不願聽,總是把姐姐頂回去。
後來,妹妹聽了我的分享,恍然大悟。當姐姐再提這樣的話題時,她不僅讓姐姐說,而且把她知道的母親愛姐姐的故事也講出來。姐姐聽了後又驚又喜,因為她從不知道母親那樣地愛過她。
我相信,有千千萬萬的母女,有過與我相同的感情暗傷,或者不完整的記憶,以及至今影響我們生命的冤屈。願我的故事不僅能夠撞擊她們的記憶,更願上帝的憐愛醫治她們的暗傷,卸下她們的曆史包袱。在還未太遲的時候去愛。那些捆綁我們多年的情緒傷害的鏈條,將會奇妙地變為情深意篤的彩帶,轉遞出母女間的脈脈溫情。
( 作者來自四川,曾在德國留學和工作多年,並旅居過新加坡三年,現居美國新澤西州,為全職媽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