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的故事(5)

Here and There, Now and Then: A chronological account of a Chinese American immigrant at the turn of 21st century ©

上高中後，葉子的媽媽已經離開鄉下和葉子弟妹一起搬到爸爸所在的學校去住。高中三年葉子是在學校宿舍過的，周末的時候自己坐車回到爸爸的學校跟家人一起過。不過葉子他爸學校住房不寬裕，每次葉子回去都隻能借住在其他老師的宿舍，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葉子研究生畢業。心底裏，葉子並不喜歡這種安排，可葉子心事不外露，並不願意給父母增添額外的負擔。

葉子很羨慕那些不住校的學生，常常想象著他們每天回家跟家人在一起的情形。葉子觸動最大的時候是生病去醫院。離葉子學校最近的那所醫院裏有很多葉子爸爸的朋友，葉子他爸已經跟朋友們打過招呼，所以葉子需要看病的時候都可以一個人去。每每在候診室看到同齡人由家人陪著的情景，葉子都會很難過，並觸景生情想到自己好象從來沒有跟父母撒過嬌,生病的時候都沒有. 在外人看來，葉子很堅強很獨立，其實葉子內心是那麽的脆弱和孤單。

如果數學再稍微好一點，那麽葉子算得上是斑上的全能尖子生了。語文英文曆史地理葉子不僅喜歡而且學有成效。可惜葉子缺乏數學頭腦，連簡單的題都不會做，一想到做數學題，葉子的腦子裏麵好象有個閥門馬上就會關上。葉子說起自己的數學時，我們這般朋友原來是不相信的。不過多年後葉子在考 GRE 數學的時候錯的一蹋糊塗我們才不得不信服。高中班主任為了幫助葉子全麵發展能夠進好的學校，專門安排數學老師給葉子和班主任的女兒補課，遺憾的是結果還是太差。最近我無意中讀到一篇關於人的大腦研究的文章，想到葉子所缺少的數學細胞，覺得那篇文章還真有點道理。

高中的生活也有很多樂趣，葉子交了很多新的朋友. 高中的時候葉子已經不再尿床，所以跟朋友交往又多了一份自信心。 葉子高中的朋友多數是那些樸實無華從鄉下來的尖子生。葉子雖然是城市戶口，可是葉子認定自己並不屬於城裏人而更象邊緣人，跟眼下中國的那些流動人口家的孩子一樣: 非城市，非農村。

住宿舍最快樂的日子是收到初三好友非的來信。非自從葉子進高中後總會給葉子寫信，信中講的無非是彼此日常的生活和學習，可是葉子每封信都象寶貝一樣收起來，晚上會在被窩裏麵一遍又一遍的讀。非從來沒有說過喜歡葉子之類的話，可是周末如果葉子不回爸爸的學校，非會跟葉子去不遠的公園裏玩，或者坐在非自行車的後坐去郊遊。據葉子說，兩人最親密的接觸是公園裏麵爬山的時候非伸手拉葉子。在父母輩的眼裏，那可能該算作早戀了。不過那時候的孩子遠沒有多餘的想法, 隻是喜歡跟彼此在一起遊玩. 非的來信一周一次，每次班主任把信交給葉子的時候都帶著那種懷疑的眼光，希望葉子能夠說明是誰的來信，不過葉子並不解釋。

非很聰明，雖然父母也是教師，可是並不貪戀學習。非愛好廣泛思維活躍。葉子第一次聽邁克 . 傑克遜的歌是初中的時候從非那兒借的。高中畢業後非沒有考上大學，斷斷續續四處打打工，也沒有象初中的另外兩個好朋友飛和軍那樣通過自考或公務員考試或各種社會關係找到一份可以謀生的工作。人的境遇真是各不相同。初三圈子裏麵的朋友各有各的歸宿，可是從世人的角度來說，非的處境最差。喜歡過非而性格直爽的潔後來成了公安局的一員大將，已經官至副局長。不愛學習一度被稱為小混混又高度近視的飛是當地中醫院的骨幹，後來還獨自開了兩個連鎖的中醫美容按摩店，葉子上次回國的時候還光顧過。軍是當地一家私營企業的業務主心骨。各個都已經結婚離婚再結婚，過著滿意的小日子。唯獨非，心氣高傲的非，一直沒有工作。幾年前非跟一個自助商店做收銀工作的女孩結婚生子後還跟年老的父母擠住在一起。非結婚後妻子工作非帶小孩，一家人靠著非妻子的微薄薪水過著拮據的日子。葉子上次回國的時候去看非，非的背上用傳統的布兜背著一歲多點的兒子， 麵容顯得很憔悴且眼光躲閃不定，完全沒有了少時的意氣。據說非大部分的日子是背著兒子在網吧裏麵度過的。葉子除了給非的兒子一個紅包外，也試著請原來的朋友幫忙給非尋一份工作，隻是現在的非膽小氣餒又無一技之長，至今也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

葉子無論在哪裏都牽掛非這個朋友。畢竟這是葉子偷偷喜歡過的一個人，在葉子遠離家人孤獨彷徨的少年時代，非曾經象兄長一樣陪伴過她。非對葉子的心事是多年後葉子開始教書的時候才對葉子說明的，隻是那時的葉子曆經大學 , 研究生，對非已是一份平常心了。

(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