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生命定格在23歲的你 (星期四,2012年3月8日)
“XX:好孩子,天堂之路走好。那裏沒有痛苦、眼淚、疾病。K阿姨與你後會有期。”這是阿姨在你離開這個世界的第一時間收到你父母通告後寫給你和你父母的部分內容。雖然這一天的到來是在預料之中,但我是多麽希望它幾年後或者幾十年後才發生呀。
最後一次見到你是去年12月中旬,在杭州,一座生你、養你、被你熱愛和眷戀的城市。那時,中、美腫瘤專家們一致認為你的生命大概隻有幾個星期,甚至過不到中國新年。然而,你不僅迎來了一月份的春節,而且度過了二月份的23歲生日。春節期間,你父母因懷疑你對止痛藥過敏打來谘詢電話時,你用微弱的聲音、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地向阿姨描述著你的症狀,那是我們最後一次通話。正是因為那次你的哭訴改變了阿姨為你祈禱的內容。你在電話中哭泣著說:“阿姨,我好苦啊!如果不吃止痛藥,身上疼痛難忍,晝夜不眠;但是,吃了止痛藥,全身搔癢難忍,白天晚上都無法睡覺。阿姨,我現在越來越體會到什麽是生不如死。”聽到你的這些話,阿姨的心一陣陣的糾痛。阿姨谘詢了相關腫瘤專家後,幸遠地找到了合適你的解決方法。然而,被癌症折磨得已經終日臥床、虛弱不堪的你不久就陷入了半昏迷狀態。
一周多前的深夜11點左右,你的爸爸打來電話,懇請阿姨幫助將他寫給日本L'Arc~en~Ciel樂隊的幾頁中文信翻譯成英文。讀完你爸爸的信,阿姨才知道你是這個樂隊的粉絲,特別是其主唱Hyde先生的忠實歌迷。當去年得知Hyde先生2012年3月10日要來上海作建團20周年世界巡回演出的消息後,你無比的興奮和激動,希望親臨音樂會現場欣賞。你的爸爸說你不止一次在昏迷中大叫:“演出要開始了!怎麽不叫我起來!時間來不及了!”而當你清醒時,你會自我鼓勵說“時間是3月10日,還沒有到,我要靜心休養,養足精力,到時去上海聽音樂會。”知道你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接到你爸爸用電子郵件發來的中文信後,阿姨立即翻譯,終於在淩晨1點左右將英文翻譯信電郵給你爸爸。然而,你卻沒有等到3月10日。
23歲,花樣年華!剛盛開的花蕾就如此夭折了?!怎樣紀念你呀,我的年輕朋友?!就讓阿姨借用英國18世紀詩人托馬斯·格雷(Thomas Gray)的《墓誌銘》作為獻給你的挽歌吧。好孩子,天堂之路走好!
《The Epitaph 》《墓誌銘》
(原作者:Thomas Gray;翻譯:卞之琳)
Here rests his head upon the lap of earth
A youth to fortune and to fame unknown.
Fair Science frowned not on his humble birth,
And Melancholy marked him for her own.
Large was his bounty, and his soul sincere,
Heaven did a recompense as largely send:
He gave to Misery all he had, a tear,
He gained from Heaven ('twas all he wished) a friend.
No farther seek his merits to disclose,
Or draw his frailties from their dread abode,
There they alike in trembling hope repose
The bosom of his Father and his God.
這裏邊,高枕地膝,是一位青年,
生平從不曾受知於“富貴”和“名聲”;
“知識”可沒輕視他出身的微賤,
“清愁”把他標出來認作寵幸。
他生性真摯,最樂於慷慨施惠,
上蒼也給了他同樣慷慨的報酬:
他給了“坎坷”全部的所有,一滴淚;
從上蒼全得了所求,一位朋友。
別再想法子表彰他的功績,
也別再把他的弱點翻出了暗窖;
他們同樣在顫抖的希望中休息,
那就是他的天父和上帝的懷抱。
附:
星期六,2012年3月10日
今天下午,我忍不住又去看了你送給我的你的微博地址。你最後一次上微博是2月13日,簡短的一句話“感謝各位記得我的生日,高興ing”。你微博的門口引用的是法國詩人亞瑟·蘭波的一句詩“隻要我們懷著火熱的耐心,到黎明時分,我們定能進入那壯麗的城池”。再次閱讀這句詩,翻看著你放在微博上的照片,我的眼睛忍不住又濕潤了。你給下麵這張照片寫的標題是“去見XX醫生和X阿姨”。你告訴過我這是你的自拍照,那天,因為又要與我和我的同事見麵,你感到特別興奮。有誰能想到那時你已經經過了3個周期的化療,正準備開始第4期化療?!你說你很喜歡這張照片,我也非常喜歡。好孩子,阿姨想你!已經與你父母約好,今年叔叔阿姨回國探親時,我們會去看你,一定帶上你喜歡的鮮花!
謝謝你!是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位年輕女孩是解脫了,她不再被癌症折磨。在2010年6月,她被診斷患一種罕見癌症。一開始發現就已經是晚期,癌細胞從腎靜脈原發腫瘤已經轉移到肝髒、肺髒、和胸椎。當時國內杭州、上海、北京腫瘤科專家們估計她大概隻有6個月不到的生命。因為國內沒有經驗治療這種罕見癌症,這才由她父親展轉了許多個彎才尋找到美國治療這種罕見癌症最有經驗的醫院和醫生。經過多方麵治療和努力,她的生命隻是從原來預料的6個月延長到21個月。前麵17個月的生活質量都還不錯,使她與父母和親朋們度過了一段相親相愛的時光。遺憾的是最後3、4個月,她被對治療產生抵抗力的癌細胞折磨得精疲力盡、痛苦不堪。對她來說,離開是一種解脫。然而,對她父母來說則是永遠的心碎,她是她父母唯一的孩子。
“沒有人是一座島嶼,自成一體。每一個人都是廣袤大陸的一部份。海浪衝掉一塊岩石,大陸就減損。如同一個海岬失掉一角。如同你的朋友或者你自己的莊園失掉一塊。任何人的死亡都是我之哀傷,因為我包孕在人類之中。所以,不要問喪鍾為誰而鳴,它為你而鳴。”(約翰·多恩),當然喪鍾是為我而鳴,是為人類每一個成員而鳴。
對不起,語無倫次地講這麽多,因為想到這個孩子和她的父母,我就會眼睛濕潤、心痛、腦子裏也會胡思亂想。我相信你分享的這首詩中所言,也相信時間是治療心痛的良藥。再次謝謝你!
謝謝!
史迷兄,謝謝你的理解、勸慰、和鼓勵。“。。。很為她年輕的生命而惋惜。特別是她的年齡,正與我們的孩子相近。真不敢想象如果我們的生活會發生這樣的事。。。。。”,這些也正是我們,特別是我先生的所思所想。這兩天每當想到離開世界的這個孩子和還活在這個世界的她的父母時,我就忍不住眼睛濕潤,並且經常想到他們。過一段時間會好一些吧。
再次謝謝。也向你和家人問好!
When I am gone release me
Let me go, I have so many things to see and do
You mustn't tie yourself to me with tears
Be happy that we had so many beautiful years
I gave to you my love
You can only guess how much you gave me in happiness
I thank you for the love you each have shown
But now it's time I travel alone
So grieve awhile for me, if grieve you must
Then let your grief be comforted by my trust
It's only for awhile that we must part
So bless the memories within your heart
I won't be far away, for life goes on
So if you need me, call and I will come
Though you can't see or touch me, I'll be near
And if you listen within your heart you'll hear
All my love around you soft and clear
And then when you must come this way alone
I'll greet you with a smile and say
"Welcome Home."
好在她解脫了。臨走前,遇到了你這麽好的阿姨。不能說是無憾,至少走得平靜,走得有愛。你應該寬待自己了。
感覺你們的心真好,這個真,是真摯的真。問好!
謝謝晴天妹妹,你知道我的心。“看到這樣的故事更感受到生命的可貴”,這也是我的感受,並且使我更加珍惜和熱愛生活。我們都要好好地活著,不僅僅是為了我們自己,我們活著的親人,也是為了已經離開這個世界的親人和朋友。讓我們共勉。
她和她的家人是你的杭州同鄉。是啊,雖然她隻活了23年,一路走來,除了父母,還有許多人關愛她。她在英國留學(上大學)時的Host Family全家是基督徒,對她影響很大。你是知道我的信仰的。去年與我7次去杭州幫助提供治療的美國同事是一位虔誠的天主教教徒。“願TA的名字將來被記在生命冊上”,謝謝你,與你同願。
謝謝你,確實非常令人心痛。聽到這個消息後,我的先生眼睛也濕潤了。這位年輕女孩是我先生的朋友的親戚的朋友的女兒,原本素昧平生,然而,一年多來同行的抗癌之路使這個孩子成為了我們的牽掛。現在更心疼她50多歲的父母。
喜歡你在世界風情壇分享的上海早晨,平平安安的生活就是福。
你真是個好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