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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這樣一位老人

(2015-02-10 06:14:50) 下一個

二爺曾經是我們小城八十年代一道亮麗的風景。八十年代初的中國,經濟不發達,又經過了那麽些年的封閉隔絕。人們的日常生活才從過去黑、白、灰、綠的單調色彩中慢慢走出來。可是在我們那個邊遠的西南小縣城,時不時的街頭會出現一位個子高挑,有時甚至著西裝領帶,永遠衣著講究,且腰板總是挺得筆直直的,這樣一位非常有風度的老人,他就是我二爺。二爺曾經是黃埔軍校第十期學員,據說二爺的籃球打得非常好,年輕時曾代表國民黨出國參加過比賽。

 
我第一次見到二爺是我讀小學四、五年級的時候,那時二爺才剛落實政策安排工作,被安排在我們縣城南的機械廠工作,基本上就是個閑職。我大哥去幫二爺搬家,回來後告訴我們說,二爺人非常的好,要我們去他家玩。

 
二爺的家不華麗,但卻布置得很是溫馨浪漫,總之非常有別於我當時通常看到的人家的樣子。最吸引人的要算是掛在屋子中間的二爺二奶年輕時的彩色婚紗照了。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照片,照片中的二爺西裝筆挺、英俊灑脫;二奶則穿著白色的婚紗,燙著洋氣的發型,嫵媚動人。從小生活在閉塞落後地區的我們哪裏見過這樣的東西啊,二爺二奶的婚紗照無疑讓我們大開眼界,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知道原來世界上還有婚紗照這種東西啊!

 
二奶不是我們本地人,說起二奶跟二爺的婚姻那真的就隻能用兩個字“緣分”了。

 
二爺不止一次地在我們的麵前提起,他曾經是跟我媽媽的親姑媽訂了婚約的。媽媽家是我們當地的一家大家族,家裏很多人比如我媽媽的爸爸、伯伯好幾個都是在外麵的軍隊上做事;二爺家家境也很不錯,幾個兄弟都送去外麵讀書。這樣的婚姻一看就是個家長操辦的所謂“門當戶對”的包辦婚姻,但聽二爺說起來他倒是十分滿意的。我們都沒有見過我媽媽姑媽遺留下來的照片,但估計長得應該不難看,否則二爺不會這麽念叨不已。感覺到二爺當時應該是十分滿意這門親事,不然他不會每每遇到媽媽家這邊的親戚就都要求人家按他是過了門的女婿來稱呼他。隻可惜他倆還未成親,媽媽家不幸遭到了土匪襲擊,媽媽的姑媽則不幸在那場土匪的襲擊中遇難了。

 
二奶原本是我五奶即二爺的弟媳在省城讀書時的同學,因為國民黨遷都重慶,許多大學遷往四川,於是一心想著要繼續考大學的二奶便準備到四川繼續她的學業,經過我們那兒的時候,開始隻打算去老同學家隨便看看,哪知道卻在那兒懈逅了二爺,兩人一見鍾情,二奶於是便留了下來,大學夢也就無心再去圓了。

 
二奶每每說起這段往事的時候,總是兩眼放光,而且你能明顯地感覺到她語調的那種歡快和明亮。

 
解放後,二爺二奶應該吃了不少的苦,不過他們兩人都很少對我們提及過那些過往的事。

 
感覺到二爺和二奶都是那種對生活相當熱愛的人。二爺安排工作後,二奶也在我們縣城的一所中學教英語,但我不知道什麽緣故,二奶居然不是正式老師,隻是臨時代代課而已。

 
我有一段時間,很愛去二爺二奶家,有一小段時間,我跟家裏的嫂子鬧了點小矛盾,那時我父母還在農村工作,我甚至還自己就跑去了二爺二奶家住了大概有一兩個星期的樣子。對於我的不請自到,二爺二奶好象沒有什麽特殊的反應,不外乎多加雙碗筷而已,也象對他們自己的孫女一樣,早上還要記得叫我起床去上學,那幾天的生活還真讓我領略了一下有祖父母的日子是個什麽樣子。

 
我印象中的二爺二奶總是相敬如賓的樣子,我總覺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媽媽的姑媽曾經跟二爺有過這麽一段關係,二爺對我們有一種特別的親近。但二奶表現得卻是非常的大度,即使是二爺當著二奶的麵給我們講那些過往的事,也沒有看到二奶有什麽不愉快,相反二奶對我們也象二爺對我們一樣的好。

 
二爺二奶兩老平時愛看看書,寫寫字什麽的,很有點神仙倦侶的味道。

 
二爺發現我愛看小說,因為他和圖書館管圖書的人關係不錯,於是便經常給我去圖書館拿<<當代>><<十月>><<中篇小說選刊>>等等書回家給我看。

 
二爺和二奶自己有四個孩子,大的兩個女兒,估計受家庭牽連小一點,都在省城生活,據說大女兒的工作還很不錯,小的兩個兒子則一直都是生活在農村,而且也沒有機會讀什麽書。有一次,我剛好在二爺二奶家玩的時候,正好遇到了有一個叔叔和嬸嬸進城來看望二爺二奶,猛然間看到二爺二奶跟他們的兒子媳婦站在一起,頓時讓人有一種無比心酸的感覺,因為四個人散發出來的那種外在氣質上的巨大反差,你很難想像那竟然是父母子女。

 
二爺二奶搬進城後,從每一個兒子家帶了一個孩子來身邊讀書,兩老所能做的也隻能是這樣了。

 
二爺身體很健康,七十多歲的人每天還堅持一隻手提一桶水。誰都認為二爺的好生活才剛剛開始。

 
可是,在一次二爺去海南參加老年運動會回來途中,客車中途停車吃飯,二爺下車的過程中,不幸被迎麵開來的車撞倒了。其實,二爺的前麵原本是一個年青學生,學生覺得二爺是長者,主動讓他走在前麵。就這樣,二爺永遠地離開了我們,離開了他熱愛的這個世界。

 
人說世事難料,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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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4)
評論
Leileima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王鐵人' 的評論 :
嗬嗬,還是你比我厲害!你以為我真沒有看懂?太小睢我了吧!哈哈
王鐵人 回複 悄悄話 樓下二奶小三的評論,一看就是調侃幽默。。。
Leileima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橫流滄海' 的評論 :
不好意思,此二奶非彼二奶也。因為是二爺的老婆,才成二奶的,是正牌大奶哈,不
過我應該寫成二奶奶的,但平常都是二奶二奶叫的。謝謝你留言哈!
橫流滄海 回複 悄悄話
原來二奶很慈祥,不像傳說中的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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