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貓貓狗狗的事
愛我們不說話的朋友
兩年之前，我生日的時候，我的朋友問我願不願意領養她的小狗。我當時激動死了，沒想到天上就掉下個可愛的狗MM。轉眼兩年過去了，在我和coco生活這兩年裏，我體會到了養狗的艱辛，給她花了不少錢，也自學了許多訓練狗的知識。昨天老公問我，如果早知道養狗這麽麻煩，回到當年，你還會領養coco麽？我仔細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會這麽做的。雖然coco給我添了許多麻煩，但是想到在她不會很長的一生中，還有我們陪她度過溫暖的幾年，再苦再累也值得了。
一轉眼，coco到我家已經將近兩年了。Coco是個可憐的孩子，剛剛滿月就被我朋友迫不及待地從媽媽身邊帶走，可能是因為母乳喂養的時間不夠吧，coco一直很瘦弱，腸胃功能不是很好，有些東西吃了就吐，不能正常消化。朋友是個直性子的人，不是特別懂得如何照顧和訓練狗狗。在她心目中，唯一的訓練方法就一個字——打。於是一路連打帶嚇的，coco終於學會了在報紙上解決問題；終於知道不能像其他狗狗一樣叫；也終於明白了媽媽每天上班之前要把她鎖在廚房裏，這樣她才不會把家裏弄亂；還知道媽媽平時下班回來都很累，要等很久很久才會帶她出去玩一次。成年之後，coco每隔半年就會有一次生理期，每次都要持續一個月之久。朋友是有潔癖的，每到這個時候就把coco整個月都關在廚房裏不許出來，怕弄髒了地毯。就這樣一直到她兩歲的時候，我第一次見到生理期期間被關在廚房裏的coco，才有機會告訴朋友做絕育手術才是真正的解決之道。
就這樣，朋友終於還是堅持不住了。我曾經見過朋友打掃，因為特別愛幹淨，所以她在把coco方便過的報紙扔掉之後，要親自跪在地板上，用一塊沾了消毒液的海綿反複刷洗，再用清水洗，收拾一趟下來，往往要二十分鍾。想想朋友勞累了一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要這麽辛苦，我其實是可以理解她煩躁的心情的，但是看到她煩躁地把coco按在地上就一通亂打，我的心還是跟著一跳一跳地疼。Coco挨了打之後，總是夾著尾巴，很乖地爬回自己的小床裏，雖然很委屈，但還是充滿希望地看著她的主人，希望她不要太生氣。每次朋友不經意地朝她那個方向看一眼，coco都會激動而又小心翼翼地搖搖尾巴想討主人的歡心。趁朋友不注意，我悄悄地跑進廚房，把coco抱起來，coco瘦小的身軀在我的懷裏瑟瑟發抖，烏黑的大眼睛裏似乎有隱隱的淚光。我輕輕地安撫著她，說不怕不怕，媽媽隻是累了，不是真的不喜歡你啊。如果你是我的狗狗，我一定不會讓你受苦的~~沒想到這句話後來果然應驗了。
之前我每次去朋友家，都和coco玩的很開心，臨走時看到coco流露出來的依戀的神色，我常常會半開玩笑地說，和我回家吧，我家還有隻胖貓貓可以陪你一起玩呢。所以當朋友提出要把coco真的送給我的時候，我簡直不能相信這是真的，內心一陣狂喜，要不是老公在身邊，我可能當時就把coco接回家了。朋友走後，老公堅決地反對領養coco。他一直夢想將來能養一隻聰明忠誠的狗，從小由他一手撫養訓練，和主人親密無間，對陌生人時刻警惕。可是coco是隻典型的胸無城府的toy dog，看見任何人都會開心的又蹦又跳，除了想出門的時候會一邊狂打噴嚏一邊轉圈，想討食的時候會站起來作揖以外，她幾乎聽不懂任何指令，更不用說其他的trick。我苦苦哀求了許多天，一向寵著我依著我的老公這次卻是無論如何也不同意。最終老公問我為什麽非要養一隻別人養了將近四年的瘦弱的小狗，我告訴他，當初看見coco挨打時無助又認命的表情，我就暗暗地發誓，如果可能，我一定要給她更好的生活。現在如果我還眼睜睜地看著她被送到別的不懂得如何正確對待動物的人家，我會一輩子都不安心的——因為我曾經有機會給她幸福啊。聽了我的話，老公沉默了。過了幾天，我在沙發上看一本小冊子——《What your cat needs》，在另一個房間裏的老公忽然問我在幹什麽。我隨口答到，在看貓貓的書啊~~然後就聽老公頓了一下，用很平靜的口吻說，還看貓貓的書呢，還不趕緊找本狗狗的書看，過兩天把coco領回家，你什麽都不懂，怎麽給人家幸福生活啊。我心裏當時一熱……第二天，我買了一本《What your dog needs》，同時給朋友打電話定下了接coco回家的時間。
為了有時間在家裏陪coco度過最初的適應階段，我把接coco的時間定在了周五，這樣我就可以利用周末兩天的時間來觀察coco和白小強彼此接受的程度，同時也可以監督他們在這個階段不會出什麽意外。在那一個星期裏，白天我就利用老板不在周圍的時候，偷偷地在網上查找關於正確飼養狗訓練狗的文章，下班回來的路上，在火車上一路仔細閱讀《What your dog needs》，晚上一邊吃飯一邊向老公轉述白天學習的心得，聽到手機響就心驚肉跳，唯恐是朋友打來的變卦電話，夜裏還常常做夢一會兒夢到終於把coco抱在了懷裏，一會兒又夢到朋友不許我們帶走coco……到了周五，我覺得如果再這樣下去，我可能會瘋掉了。晚上終於見到了剛剛洗過澡的香噴噴的coco，朋友一邊流眼淚，一邊絮絮地交待著，而coco則激動地看著大人們走來走去地忙碌著，自己也興奮地直打噴嚏，以為是大家要一起出門旅行。臨走，朋友使勁抱了抱coco，說，到了新家要乖啊，不許欺負白小強啊~~然後就忽然把coco往我們手裏一塞，說你們帶她下樓吧，我不送了，實在受不了。門剛在我們身後關上，就聽見朋友放聲大哭，我心裏惶惶的，產生了一種橫刀奪愛的負罪感。
Coco除了在朋友關門的刹那流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之後就很高興地和我們上車了。一路上她好像都很有興致的樣子，站在我的腿上，扒著車窗使勁往外看。我和老公當時不由得感歎，這coco實在是沒心沒肺啊，怎麽換了主人一點也看不出難過的樣子，是不是還以為是出來度假呢。打開家門，白小強還像往常一樣趴在門口等我們，忽然看見我們身後還跟進了一個毛乎乎的東西，一邊忙著自己轉圈一邊還到處聞聞嗅嗅的，白小強頓時嚇的毛都乍了起來，弓著後背，一臉驚恐，嗓子裏發出了“嗚嗚”的聲音。Coco看見白小強這個樣子，非但沒有被嚇到，反而產生了無限的好奇，趕緊衝上前去使勁聞白小強，白小強一貫是在家裏獨霸天下，哪見過這個架式，當時就覺得眼前白光一閃，白小強就不知道竄到了什麽地方躲了起來。這一躲就是整整一個晚上，任憑我們柔聲安慰，treat誘惑，白小強就是不肯再露麵。那個晚上，白小強沒吃晚飯，沒上廁所，也沒和我們一起睡。
晚上臨睡前，要安排coco 的小床的位置。從書上看到，狗狗不可以睡在床上，因為這樣不利於建立主人的領導地位，但是一定要把狗狗的床放在主人的臥房裏，這樣狗狗睡的安心，同時也有機會熟悉主人的味道。於是我們就把coco的小床放在了我們的床腳處。沒想到coco怎麽也不肯睡在裏麵，不停地往床上跳。想了想，就把她的床移到了床側，這樣她隻要一抬頭就可以隨時看見我們。果然，這下coco就安靜了下來，在自己的小床裏刨了個窩，就睡下了。
清早醒來，探出頭去看coco，發現她早就醒了，但仍然乖乖地趴在小床裏，瞪著黑黑的大眼睛，好像在想心事。於是輕聲地叫她的名字：coco~~ coco聽見，忙抬頭看我，同時尾巴開始小心地搖起來。聲音再大一點叫她，她的尾巴就搖的越發厲害，同時激動地站起來，滿懷希望地看著我們的床。於是拍了拍床，說，上來吧，coco馬上竄了上來，高興地在我們身上踩來踩去的，不停地打噴嚏，口水鼻涕全都噴到我們臉上。怕她不能hold太長時間，趕緊穿衣起床，帶她出門解決問題。開始還擔心她之前在朋友家裏一直是在報紙上解決的，會出現“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情況，沒想到，一出門，coco就狂奔到離我家最近的一棵樹下，迫不及待地開始nn，臉上還有很幸福的表情，看上去傻乎乎的。nn完畢後，coco撒開歡地往前跑，跑了幾步，突然停下來，很緊張地看著我們，直到我們揮了揮手，示意她可以盡情地跑的時候，她才放下心來。很快coco就在草地上bb了，一切都超乎我們想象，非常順利。從那天起，我們每天都要帶coco出門遛三次：早上一次，剛下班回家一次，晚上臨睡前一次。我和老公再也沒睡過懶覺，每天定點都要起床。不過coco也很懂事，周末的時候願意多hold一個小時，讓我們也算是有點賴床的感覺。雖然我們仍然在地上給coco鋪上報紙，以防萬一，但她卻基本上沒犯過錯。
帶coco回到家裏，發現白小強的飯盆已經空了，想必是他趁coco不在的時候才敢出來吃東西，不由得心裏酸酸的。想起領coco回家的前一天晚上，老公曾經捏著白小強的胖臉蛋，半開玩笑地說，強強啊，今天是劃時代的一天，之前都是白貓時代，以後就是貓狗時代了……忽然就擔心起來，這樣不會無意中傷害了膽小敏感的白小強吧？
這種情況下，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隔離。盡管coco一直在我腳邊蹦蹦跳跳地想和我親近，我還是把coco關進了我們的臥室。coco在屋裏不停地撓門，有時候還會把小鼻子貼在門縫上，使勁地聞，試圖找到我的味道。我心裏很難受，除了隔著門安慰一下coco，我有點不知所措。Coco被關起來之後，白小強終於從躲藏的地方一臉委屈地走出來了，一看見我，白小強忽然就“喵”了一聲，我的眼淚差點下來。這麽久了，白小強終於叫出聲了。趕緊抱他在懷裏，喂他吃了treat，好好安慰了一番。白小強用過廁所後就開始四處巡查，盡管屋裏味道很可疑，但大概是因為媽媽就在身邊吧，白小強還是放鬆了許多，甚至跑到臥室門口和coco隔著門縫互聞了一番。那一天，我一直奔波於兩個孩子之間，一會兒在外麵陪陪白小強，一會兒到臥室裏安慰安慰coco，一天下來，很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覺。老公對我這種做法頗不以為然，說你這樣隻能助長白小強對你的依賴，將來也隻有你在他身邊的時候他才敢和coco接觸。況且你又不能天天這麽看著他們。於是決定，解除隔離。
隔離解除之後，屋裏哈聲一片。白小強膽子極小，從來隻有別的貓貓哈他的份，他從來都沒哈過人家一聲。前一陣帶他去看鄰居老奶奶家裏新養的兩隻kitten，倆小妞都隻有幾個月大，見了又白又胖的白小強，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上來就哈。白小強貌似身強力壯，結果被小朋友哈了之後，居然做魂飛魄散狀，嚇的拔腿就跑，讓我這當媽的丟盡了臉。還好老奶奶很慈祥，一個勁地誇白小強是隻beautiful cat，幫我解圍。沒想到見了coco，白小強不知哪來的勇氣，哈起來沒完沒了，後來哈的有點口幹舌燥，白小強每哈一次都要咽咽口水，吧唧吧唧嘴，再後來不得不中場休息若幹次，海飲一番，再繼續哈。Coco最初被白小強哈了還很驚恐的樣子，扭頭就跑，鑽進我們懷裏偷偷往外看。後來發現白小強除了哈就沒什麽下一步的行動了，頓時興致盎然，常常主動挑釁，突然跳到白小強麵前嚇他一跳，然後白小強就用盡全身力氣去哈，coco此時就會往後躲兩步，看白小強哈過了，正咽口水、吧唧嘴的功夫，coco突然又往前一撲，白小強就忙不迭地又哈了起來。當時看著coco這樣逗白小強，忽然想，該不是我家死去的小魚們的冤魂都附在了coco身上吧，想當初白小強不是也這樣折磨小魚們，讓他們最終驚嚇過度，鬱鬱而終。（看過“養魚篇”的筒子們一定還記得紅小魚和花小魚們的故事吧~~）看到白小強哈的頭暈眼花精疲力盡的樣子，我和老公倒是放了心，兩個孩子膽子都小，coco除了敢做個往前撲一下的樣子，根本不敢碰白小強一根貓毛；白小強除了會哈聲連天，根本也不敢伸爪子。這樣即使把他們公然放在一起，看來也不會發生火拚事件。
在這樣精神高度緊張的狀態下，匆匆地就度過了那個周末。Coco精神狀態倒還不錯，大小便也都正常，就是整整兩天什麽都不吃。夜深人靜的時候甚至能聽到她的小肚子咕嚕咕嚕地叫，但是無論喂她幹糧還是罐頭，她都聞聞就走。星期一一大早我就要啟程去Perth出差了。臨走前，我倒並不是很擔心coco和白小強的關係，我知道隻要耐心，他們最終一定會和平共處的。但是coco不吃東西卻讓我隱隱不安。臨走前和兩個孩子又親又抱，對老公千叮嚀萬囑咐，然後才惴惴不安地登上了飛機。說來慚愧，在coco適應新環境同時也是適應白小強的最關鍵時期，我卻不能陪在她身邊，就像是個不稱職的媽媽錯過了孩子的成長，永遠都能感覺到那種殘缺。盡管我不在墨爾本的那個星期，老公每天晚上都會打電話向我匯報coco的飲食情況，以及她和白小強之間關係的微妙轉變，他們的生活通過老公的語言似乎也在我麵前活靈活現。但是當我最終回到家裏，看到coco和白小強同時好端端地站在客廳裏迎接我的時候，心裏還是生出了隱隱的遺憾。
後來才知道，coco在我走了之後仍然拒絕吃任何形式的狗糧。老公怕她餓出病來，急的團團轉。後來忽然想起我以前提起過，圓寶曾經用白水煮雞胸肉給她家的珍寶和湯圓改善生活。於是也如法炮製，用白水煮了雞胸肉，撕成小塊喂coco，coco似乎終於被爸爸感動，開始吃雞胸肉，還喝了不少雞湯，我老公心裏一大塊石頭這才落了地。就這樣，老公每天早上喂coco一勺酸奶（在此告訴各位家長，酸奶對貓和狗的腸胃都有好處，可以每天喂一勺。另外雞湯對貓狗的身體也是有利的，煮的時候要注意不要加調料。那天的雞湯白小強也很愛喝），晚上回來給她煮雞胸肉，堅持了四天，coco好像是為了報答爸爸的一片苦心，終於在第五天的晚上，不等爸爸煮肉，就自己開始吃狗幹糧了。聽老公講述了這樣的經曆，我想起了以前在寵物樂園裏看見的一篇文章，文中的女孩領養了一隻被人遺棄的狗狗，那隻狗天生有癲癇的毛病，被領到新家後，頭三天就一直不吃不喝，全身不停地抖，女孩沒有其他的辦法，隻能每天抱著不停地發抖的狗狗曬太陽，狗狗慢慢才平靜了下來。事後女孩說，人們把自己的狗送人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狗的感受，因為狗不能講話。如果不是因為這隻狗有癲癇的毛病，恐怕我一輩子也不會了解到，被遺棄對一隻狗來說傷害有多大。
我忽然明白，coco到我家的頭幾天曾經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壓力：全新的環境，從來沒見過的貓貓，沒有了自己的媽媽，卻有另外兩個陌生人圍在身邊。這一切對她來說，是多麽難以接受。她也許一直以為媽媽還會來接她回家，於是她就這樣怕著，餓著，等著……她這樣的小狗狗是不會表現出悲傷的樣子的，我們看見她永遠是蹦蹦跳跳的，誰了解她內心的焦慮和傷痛呢？也許是老公最終感動了她吧，也許是她等不到媽媽的身影，終於認命了吧，coco慢慢地融入了我們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