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戰士的憧憬

 （紀實）

　　將近四十年前，我剛過了１６歲便到“北大荒”一個農場裏當“知青”。記得剛去時是九月底，那邊已經下了大雪。那時所在分場的“革命委員會”主任叫江大福（化名），參加過“抗美援朝”，後退伍當了農場幹部，當時四十多歲，不過特老相，說五十多歲也有人信。他倒是表現得很艱苦樸素，平易近人。一身打扮是黑棉襖、棉褲，戴個長毛皮帽子，說他是老農民你也會相信。１９７６年毛澤東去世，他悲痛過度，心髒病死了，隨老毛去了。這是後話。 

　　過了幾天的一個晚上，全分場開歡迎北京“知青”大會。兩百左右剛來的北京“知青”和雞西煤礦“知青”兩百多人都來到青年食堂。歡迎會的最後是這位老戰士講話。他那通神采飛揚地憧憬未來，至今我還記得他是如何講的： 

　　……哎呀，太好了。“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在教育，很有必要。”偉大領袖毛主席他老人家講得好呀。北京的革命小將源源不斷地來了，以後北京走空啦，房子都平掉，也種上莊稼。全國所有的城市都種莊稼，全國都一樣啦。這叫消滅城鄉差別，工農差別。嘿，到哪都是大寨田。好，好呀。 

　　再過些年，青年們都在這裏安了家，我們的紅磚房要蓋二、三十棟。別看我們就四棟專房。一棟磚房住八戶青年，四百知識青年得要這麽多棟磚房。哈，咱們分場就不是現在的十五台牛車，而是二十台馬車，五十台牛車……是要這麽多牛馬車呀。這麽多青年在這裏安了家，得需要多少柴火。就算每戶取暖、做飯怎麽也得十來車柴草吧？兩百戶得多少車？兩千多車呀，算算吧，算算吧。 

　　我們還要蓋很大很大的招待所。這是非常需要的。到時候青年的父母來探親，就住招待所。那招待所的炕修得大大的，還得分男女。城市人講究，男女不能混住。男的住一大間，女的住一大間。火炕燒得熱熱的，烙屁股，那才是享福哪。 

　　我們這個分場到時候會有酒廠、磨麵廠，我們還要做豆腐，大量的做，還要做粉條子，還要搞榨油。種這麽多大豆還不得榨油呀。豬要養。家家戶戶每年都要養上幾口豬，冬天殺了慢慢吃。嘿，數九嚴冬蹲在炕頭上吃粉條子燉肉喝酒。夏秋忙活了，我們大豐收了，冬天好好吃，養身體。來年春天再跟老天爺要糧去。毛主席他老人家說“以糧為綱”，聽他老人家的話，我們要多種糧食。 

　　這分場裏也要養很多豬。夏天秋天幹活每天都要殺幾口豬，大家吃好去戰天鬥地。算算吧，至少分場裏要養一千多口豬。豬養多了不要怕吃不了，我們可以上交國家。現在分場裏有幾百隻羊，這遠遠不夠，到時候我們要養幾千隻羊。 

　　每戶都養雞鴨鵝，分場也要大量養。家禽、牲口養得多，我們才有糞肥嘛。種莊稼就得上糞，那才有勁，長莊稼。 

　　對了，我們還要養魚。分場附近的泡子（湖）都撒上魚苗。哈，那時我們這裏就是魚米之鄉嘛。 

　　我們要多種地，分場周圍的草甸子（濕地）都要排水種上莊稼。林子也要都砍了翻成地，糧食越多越不嫌多。糧越多，我們越富有！哎呀，到那時…也就是十幾年後，我們這裏能提前進入共產主義。帝修反知道了就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