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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斯道夫

(2009-01-08 01:25:06) 下一個

            (紀實)

  舍斯道夫先生,波蘭移民,虔誠的天主教徒,三十五歲的漢子,典型的斯拉夫人相貌,棱角不那麽分明,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留著兩撇濃濃的小胡子,相貌堂堂,高大健壯,性格開朗、奔放,人也很熱情……這是在介紹一位什麽樣的著名人物呀?啊,美國平頭百姓,一位集裝箱卡車司機。我在一家倉庫管進出貨,因為這家倉庫與他所在的貨運公司有長期合同,所以他經常為我們進出貨。這樣我認識了他,並成為朋友。

  最初聊天是因為我們都喜歡曆史。這位是典型的波蘭民族主義者,痛罵俄國和其他國家曆史上對波蘭的侵略。不過我認為他對俄國的厭惡有點過激,因為波蘭人和俄國人太相近了,從語言、文字到相貌都那麽類似。這大概是由於他的宗教情結吧(俄國人是東正教,波蘭人是天主教),一說起那位過世不久的的波蘭籍教皇保羅二世,他就無限崇敬的樣子,很為波蘭能出現這樣一位有作為的教皇而自豪。

  我沒想到舍斯道夫對歐洲近代史了如指掌。我問他波蘭曾經是個從波羅的海幾乎到黑海的大帝國,統治著包括俄羅斯在內的許多歐洲民族,但幾十年之內就覆滅了,怎麽想?他神色有點尷尬,“但是現在波蘭是個有尊嚴的國家。”二戰之後,波蘭整個領土“西移”,前蘇聯占領了波蘭很多領土,而波蘭從德國東部得到領土補償(其實這是大國之間的一次分贓,為保證作為前蘇聯勢力範圍內的波蘭領土不受過大損失,便犧牲掉戰敗的德國領土)。他又怎麽看呢?“我們從德國得到的土地本來就是我們的,前蘇聯強占我們的領土早晚得奪回來。”哈,他到底是美國人還是波蘭人?曆史上的事情怎麽說得清?看來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的光榮和自豪(別的民族看起來就近似於狂妄)很正常。

  我們的曆史觀是有差別的。從他的眼光看,大陸和台灣的統獨問題就很難理解。舍斯道夫認為“自古以來就是中國領土”的論調可笑。“說這些沒用,關鍵是你能否占領。”你看看,歐洲人就有這種赤裸裸的進取精神。有一點我們很一致,台灣要獨立,就必須把大陸打敗;聯合美國、日本把大陸打敗也可以,那樣台灣才能獨立。“如果因此引發核戰爭怎麽辦?”我問。他兩手一攤,“問上帝去吧。”他想一想又問:“為什麽歐洲有這麽多的民族和國家,而中國統一成那麽大個國家(就人口而言),而且非要求統一不可?”我隻能告訴他東西方不一樣恐怕就在這裏,籠統地講是價值觀念,哲學思想和傳統文化上的不同,具體分析那是專家們的事。

  他好奇秦始皇的墳墓和那些兵馬俑,問長城什麽時候修的,還有“上千萬人口的城市,垃圾、汙水怎麽辦”。我說“你有沒有想到糞便的處理”。在講述了幾數十年前的老北京還在“掏大糞”,“農民伯伯”趕大車進城拉大糞,他竟大笑起來,覺得滑稽。在得知中國載人飛船上天的消息後,他向我表示祝賀。見我沒那麽激動有些意外。“這是中國強大的象征呀,你看起來好像沒那麽高興?”我並沒有覺得不好,隻是中國的載人飛船上天比起美國當今的航天技術簡直算不上什麽,希望美國別一天到晚炒作“中國威脅論”。他聽了若有所思。

  我們最大的分歧在美國反恐上。他是布什總統的支持者,到現在了還是美國入侵伊拉克的“鐵杆兒”。我則反對這場戰爭,認為美國借反恐占領伊拉克。後來我看他激動的樣子就不怎麽說話了。我認為他之所以支持這場戰爭,恐怕還是強烈的宗教情結為主要原因。

  是的,舍斯道夫作為基督徒(在我看來)有點狂熱,有的觀點我有點不能接受。他有“為富不仁”的想法,說有錢人多半心裏並不信基督。他說的隻是一種常見的現象。基督教堂裏相對窮的人確實更有宗教情結,但“為富不仁”是否牽強了些?另外,宗教情結強烈容易被人利用,當今國際恐怖主義集團正是利用宗教情結興風作浪。當然,咱不會為此和舍斯道夫沒完沒了地爭論,再說我英文水平也有限得很。

  說到家庭教育,我們的共同之處就很多了。管孩子有時就得需要“暴力手段”,特別是對小孩子,說理常常是白費口舌。他大兒子八歲,是個調皮搗蛋的家夥。有一次學校找家長把他找去,校長親自和他談話,說他的兒子如何在課堂上惡作劇。好辦,回家他立刻把兒子“收拾了一頓”,狠狠地打了屁股。孩子第二天上學,老師很快發現舍斯道夫有“虐待孩子的行為”,並報了警。結果警察就找上門來,給當父親的舍思道夫好一頓訓。“我很窩火。後來兒子又在學校闖禍,校長要再次找我談話,希望我管教孩子。我拒絕了,告訴他,‘請你去找警察吧,我管不了。’”唉,如果事情落在我頭上怎麽辦?我可沒舍斯道夫先生的膽子。原因在這裏不想討論。

  他還有個兩歲的小兒子,波蘭名字叫米豪,是他的寶貝蛋。“如果在俄國就是米哈伊爾,在美國就成了邁克爾。”有意思,但中國人的姓在美國就沒有約定俗成的拚法。而舍斯道夫這個波蘭姓在美國就順理成章地成了克裏斯托佛。或許我們中國人來美洲大陸太晚,人又太少吧?或許……

  我告訴他,美國的中餐館中的菜實際上是美國化的中餐,與中國人在家裏的飲食差別很大。還有,有些中國食品美國人很難接受。“是什麽?是不是魚頭、豬頭和牛肚子等等?這些我們波蘭人都吃。”他立刻介紹了一種典型的波蘭食品,牛某部位最嫩的肉剁成肉餡,然後和上波蘭特有的香料和乳酪,作為一種醬抹在麵包上吃。“很多美國人認為那是生肉,可他們哪知道那鮮美的味道?你知道,意大利西西裏島上的人的一道美味菜,是生在乳酪裏的蛆呢。”說著舍斯道夫搖搖頭。“他們不喜歡吃是他們的事,跟我沒關係。”

  舍斯道夫先生是隨家庭一起從波蘭來的。來的那年他上中學,後來他並沒有上大學深造。是否有經濟上的原因?不過這擋不住他對曆史的愛好。他父母現在能說很簡單的英文,已經退休在家,相聚的時候常講舍斯道夫小時候淘氣,然後被父親痛揍的故事。他高中畢業後就進駕駛學校學開集裝箱車。從他當司機到現在已有16年了。當然,換了好幾家運輸公司。他不像中國人,這時該想著自己開公司,單幹,希望掙更多的錢。他不是不需要錢,但更想天倫之樂,他要盡可能地和自己的家庭在一起。這位老弟一說起兒子就眉飛色舞。講自己“兩個淘氣包”的有趣的故事。

  與他相比,我們中國移民活得真累。中國人太講究吃苦、攢錢,出人頭地(不過是商人、醫生和律師等),說到享受多半是吃喝,揮霍,讓“觀眾”咂舌。而在這位波蘭移民身上我看到與很多中國人不同的生活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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