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人查克

　　　　　　　　（隨筆）

　　老黑人查克（ＣＨＵＣＫ）是個臨時工。不，是個打黑工的，也不對，他本來就是個美國人嘛，用不著非法打工。可為什麽他不去找個正經工作？查克守口如瓶，周圍的人都不甚了了，也不想知道。那就是對外宣稱他是義務“幫忙”的吧。好像……反正猶太小老板按每小時五美元雇他幹活，給現金。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一點福利，更不會有法定節假日的錢。幹活發現金，還不用繳稅了呢。讓你幹一天活就領４０美元現金試試，一年辛辛苦苦，不多不少，正好掙一萬塊錢。這日子怎麽過？

　　怎麽過？一年掙一萬美元和掙一百萬美元都活著哪。像查克這樣低薪，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也不是他一個。很多從墨西哥那邊過來的偷渡者掙得比查克更少，不也都活著嘛。而且，我還告訴您，掙錢和快樂不成正比，查克每天活得開心，什麽事都不想是假話，但肯定不焦慮。

　　查克如今六十多歲，身材高大，微胖。黑人皮膚好，所以他的臉都是亮光光的，說四十多歲也有人信。可他為什麽沒有家呢？你怎麽知道？查克自己說的：沒老婆，無兒無女，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他每天早上七點半到紐約曼哈頓中城的倉庫準時上班，沒車是肯定的，但你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麽來的。無論你怎麽問，他就是不說自己到底是坐地鐵，還是坐公交車，或乾脆走著來。估計老查克是走著來的。那他到底走多長時間？家住哪兒？得，他又不說。於是人們放肆地開他的玩笑，說他根本沒像樣的地方住，他那點兒錢連最便宜的公寓也租不起，隻好住在某橋洞底下。這種說法還有“根據”呢？“就你一個人渾身臭哄哄的（確實如此）。說，多少天沒洗澡了？”老黑人聽到這樣的揶揄也不發怒，隻是勉強笑笑。

　　還有更讓他難堪的“猜測”哪。老查克來自德克薩斯州的大城市達拉斯。但他不講為什麽來紐約謀生。於是有人就說他是從達拉斯一路流浪到紐約的。老黑人聽了又是沉默，然後搖搖頭，笑笑。他是來自達拉斯嗎？應該是，因為他是布什總統最忠實的支持者。不為別的，就因為布什先生曾是德州州長。你問查克任何政治觀點，他都一問三不知。但你要聲稱反對布什總統的對內、對外政策，他立刻就不高興。“布什先生做什麽都對，他是我們德克薩斯人的驕傲！”你如果見老黑人不高興了，那一定是什麽人罵了我們當今的總統。人們看出這點後，就故意在他麵前挖苦布什總統，並很樂意看著他認真地惱怒起來。老查克被氣得沒辦法，就走開到一邊生悶氣，狠狠地抽煙。他可真是布什總統的鐵票。

　　老查克一個月必定買雙便宜鞋。誰也不知道到底是他穿鞋特別費，還是出於某種習慣，可“猜測”就跟著來了。“一個月就換雙鞋。說，你的鞋子是偷來的吧？下回也幫我偷一雙怎麽樣？”太過份了吧？這簡直是侮辱！可老黑人竟然不發火，仍然是笑笑。隻要你不攻擊布什總統，怎麽都行。

　　中午吃飯時間到了。老黑人立刻在小小的餐廳又是搬椅子，又是擦桌子。他是自覺自願的，沒人要求他這樣做。查克幹得興致勃勃，滿臉笑容。吃飯的人們來了後，他會拿出一大塑料瓶劣質飲料喝。喝之前先讓一圈。你說誰喝那種名叫ＮＥＨＩ的“化學水”？可他次次都那麽真誠地問每個在場的人。“喝不喝？ＮＥＨＩ，達拉斯產的。”

　　大家都開始吃午飯時，查克也開始了他每天千篇一律的午餐－－ＮＥＨＩ和一包阿拉伯式的炸雞。他怎麽能每天都吃這個呢？還有一天兩大塑料瓶ＮＥＨＩ哪！可人家從來不得病。他從不焦慮，心寬。老查克呀，老查克。

後記：

　　這次奧巴馬當選美國總統，不知道老查克怎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