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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四合院中的樹

(2008-11-06 01:41:35) 下一個

            (隨筆)

  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的北京可以說是綠樹成蔭,公園裏就不必說了,街道大都是林蔭道,槐樹、楊樹、梧桐樹、銀杏樹、鬆樹和柏樹等等,各個湖邊岸柳成行;在大量四合院中也有著各種各樣的樹,除了各種果樹、丁香、桑樹、榆樹、椿樹等等之外,最常見的就是槐樹、棗樹、楊樹和柳樹了。

  在庭院裏栽楊樹最容易活,長得也快,其種類很多,但遠不如公園裏和林蔭道的楊樹壯觀、挺拔,而且我們小孩子對楊樹也不感興趣。楊樹在春天開花到處都飛棉絮一樣的東西,不招人喜歡。秋天時孩子們倒是對楊樹的落葉感興趣,就是把落葉的把兒弄下來,兩個孩子各拿一個落葉的把兒,相互勾上用雙手使勁拉,看誰能把對方的拉斷。楊樹葉子的把兒韌性很大、很結實,兩個孩子相互拉真跟拔河似的。我們那時把屢屢把對方拉斷的“常勝將軍”叫“老根兒”,玩得開心。為了培育“老根兒”,孩子們往往把一些楊樹葉子的把兒放到鞋子裏,然後把鞋穿在腳上。這樣“捂”出來的“老根兒”有勁。

  柳樹在春天的時候,割下一小段新發動枝條,可以很容易地把裏頭的木芯退出來,用嘴使勁吹這個空管能發出類似鎖呐的聲音,孩子們用退出木芯的樹枝吹著玩兒,一個個腮幫子疼。

  四合院中的槐樹往往是老樹。樣子不好看,疤疤瘌癩、大粗腰腰,不過也算枝葉繁茂。春天,滿樹都遍染白色的槐花,清香之極。槐花能吃,還是中藥。孩子們當然是惦記著吃。大人們把新鮮的槐花采下來,和在麵糊糊裏攤餅。因為是嚐個新鮮,孩子們吃得都很興奮。再以後槐樹結了籽兒,一串串地掛在樹上。郊區的鄉親們這時就來到城裏采摘,據說也是中藥。

  槐樹愛生“吊死鬼兒”--槐蠶。到了夏天樹下總有不少。槐蠶成熟了就掉在地,然後鑽到土裏變蛹。孩子們常聚集在樹下找“吊死鬼兒”,因為那時四合院裏很多人家都養雞,蟲子喂雞多下蛋。

  我記得有那麽兩年,蠶槐多得把許多、許多槐樹的葉子都吃光了!太難看了,大夏天的,一棵棵老槐樹都變得光禿禿的。後來市政府還給樹打殺蟲劑,效果也不怎麽樣。我現在想,是不是那會兒生態就開始被破壞了?吃蠶槐的鳥少多了,所以鬧了蟲災。

  孩子們最喜歡棗樹。因為棗能吃,棗好吃。“旱瓜澇棗”,就是說如果天旱,瓜就甜,如果天澇,棗就結得好。

  棗樹發芽較晚,到五月份,別的樹都已經滿樹嫩綠了,它才開始發出淡淡綠色的嫩芽,跟著就開出滿樹的棗花。花都是小小的,黃白相間,招來無數的蜜蜂,“嗡嗡”的。沒幾天花就榭了,很多枝條悄悄地長出了小小的、綠綠的果實。就在孩子們忙著滿院子逮蜻蜓,抓知了(蟬)的時候,棗子漸漸長大了。

  八月底以後,棗子開始有味了,偶爾從樹上掉下來到棗吃起來有點酸。我記得我和院子裏的孩子總站在樹下眼巴巴地等,一陣風吹過來,忽然聽到“啪”的一聲,那肯定是一個棗子被風吹掉了。孩子們立刻緊張地在樹下亂找,會有一個孩子幸運,他大叫一聲,“在這兒哪!”撿起來看也不看送到嘴裏,自鳴得意。別的孩子無限遺憾。其實那棗的味道實在不怎麽樣。

  有時會有外院的男孩子順著房子走過來,站在牆頭兒上偷棗。我們男孩兒正在大門口戲鬧,忽然一個小夥伴匆匆忙忙地匯報了“敵情”。呐一聲喊,所有的孩子們都奔向“戰場”--那幾棵大棗樹生長的院子。偷棗的孩子聽到“喊殺”聲倉惶逃走,我們用彈弓子打他們的屁股,讓偷棗的孩子們“吱哇”亂叫。

  棗子漸漸熟了、熟了。金秋的太陽把很多、很多棗子曬紅了。孩子們在更多的時間裏站在樹下等風吹落的的棗子。這時掉下來已經相當甜了。有時一陣風過去,會接二連三地掉下來好幾個,孩子們大呼小叫地搶,好不熱鬧。會不會有的孩子在沒人的時候悄悄地偷打一些?沒有,那樣做很不齒,誰那麽幹了將沒有別的孩子跟他玩兒。

  到了十月初,院子裏的大人們合計好了,下個星期日如果天氣好就打棗。北京秋高氣爽,金秋總是晴天。那個星期日的早上,大人們從家裏拿出長長的竹竿,和大大小小的盆,招呼著孩子們來到樹下。沒等聽完大人們有關安全的囑咐,男孩子們已經爬到樹上。哈!過癮的時候到了。往高了爬,往高了爬;使勁地搖,使勁地搖。棗子像雨點一樣“劈劈啪啪”落下來,樹下小姑娘們發出歡快地尖叫。

  在樹下的人們把棗子撿到盆裏,堆放到指定地點時,大人們把竹竿子遞給樹上的男孩子們,讓他們站穩後打棗。“有棗沒棗三杆子。把所有能打下來的棗都打下來。”“尊命!”男孩子們應著,接著又是一陣陣“棗雨”,樹下又是一片歡笑聲。

  每個人都順手把又脆又紅的棗子送到嘴裏嚐。酸甜、味兒濃,真好吃!四棵大棗樹不同品種,有大而脆的,有小而甜的。大家吃著相互一笑,讚歎著,但沒有人悄悄地往自己家裏拿。這棗樹是大院裏的,打棗時吃點兒可以,最後院子裏所有的人按人口分。這會兒偷偷往家拿算怎麽回事兒?

  兩個鍾頭後,樹上棗子打光了,撿起來堆成個大堆,地上的落葉都清掃乾淨。“好,我們開始分棗。”德高望重的老者宣布。幾個壯小夥子負責分。先是一戶五洗臉盆,剩下的,誰家孩子多就多分。孩子們端著裝滿棗子的洗臉盆往家裏跑,高興得要死。

  我們家裏在棗樹的豐年往往能分上七、八盆。摔破的棗子先吃。一點沒有裂縫的棗子做醉棗。就是每一個棗子沾一點白酒,放到一個個大玻璃罐子裏,裝滿後密封上。這樣的棗子能很長時間保持又脆又甜的滋味,而且還帶淡淡的酒香。我們家裏做的醉棗往往能保存到臘月。還有很多棗子就曬乾,放到院子裏幾天就能曬紅,很快就能曬成通紅的幹棗;到時候姥姥會為我們熬棗粥喝。新打下來的棗子也可以煮著吃;放上點紅糖,慢慢地熬,最後把核挑出來。熬出來的棗羹可真甜呀!那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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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hairycat 回複 悄悄話 寫得真好,我也特別懷念那個即貧窮又富有的年月。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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