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文）
性格是天生的。不但人，所有動物都有著不同的性格，並且都不是後天培養的。我過去在農村時就深有體會，拉車的牲口性格是很不一樣的，有經驗的車老板根據牲口的性格分配其拉車的角色。性格穩重的駕轅，性格憨厚的放在專門拉車的位置上，性格乖巧的最靠近車老板，以便迅速領會口令，並帶領別的牲口拉車。
我還喂過豬。配種的公豬最好是性格極其好色。這道理不言自明。我曾見過不好色的公豬（並非年老體弱），常常“坐懷不亂”，最後隻好判了“死緩”，通過暴力將其雄性的特徵去掉，讓它變成肥豬，一年之後殺了吃肉。這裏還得講一下，為啥要把公豬變成肥豬一段時間後才讓它“完全、徹底地為人民服務”。體內沒有雄性激素的作用，“豬太監”的肉便不怎麽腥臊。這樣做，豬的性格會有所改變，這就是肥豬們為什麽相對貪吃好睡。負責生育的母豬當然要性格溫順、責任心強，不然帶不好小豬。我當然也見過從來不知道照顧自己的孩子的母豬，它們的命運也是“死緩”。啊，“性格大屠殺”，有點像毛澤東統治中國時的社會。
如果你沒在農村生活過，可以從狗的身上體會性格的不同。有的狗性格很敏感，愛對著登門拜訪的客人狂吠個不停，嫉妒著主人對客人的友好；有的狗則生性寬厚，總是一副“普天下者皆兄弟”的樣子。在美國總覺得人們養的狗比中國的相對溫順，後來知道很多都切除了生殖係統。現在讓我迷惑的是，中國曆代封建王朝中為什麽總有閹黨亂政、把持朝政。這大概可以這樣解釋，有高級思維的人雖然有動物的本性，但又與動物截然不同。有野心的太監雖然失去男人的剛烈，但會相對狡詐，又有機會總在昏庸的君王身邊進讒，其陰謀得逞的可能性就大。
人性的複雜導致性格的多種多樣。所以人的性格不僅僅有英勇、剛強、懦弱、粗暴。我曾在一家小公司幹活，但不知道為什麽漸漸和頂頭上司產生了矛盾。我的小老板人還正派，工作極其認真負責，我也是個“牲口腦袋受累的命”的主兒。這在我剛到那裏幹活時我們是相見恨晚。可日子一長他便憂心忡忡，因為有人告訴他，我要“搶班奪權”！
這本是無中生有，但他卻馬上堅信不移。可笑的是我竟渾然不知，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地相信我倆是難得的知己。由於這哭笑不得的矛盾，最終我離開了那家公司。現在想想，我仍不認為前任小老板是個齷齪之輩。我們之間可悲的結局是雙方的性格造成的誤解。他雖然幹任何工作都認真負責，但卻生性多疑。可我是個比較粗心的人，在小老板已經怒不可遏時還蒙在鼓裏。當有人告之小老板的猜疑後，我性格的另一麵－－心胸不寬又起了作用，不想著如何主動去打消我倆之間的誤解，而是對他敬而遠之。這就更加劇了兩個人之間的誤解。
現在我一起幹活的一位工友是個性格急躁之人，同時還比較固執。一日，他與工頭兒發生爭執。工頭說他工作中感情用事，他則辯解自己問心無愧。我在邊上聽得如墜五裏霧，看著他們聲音一聲比一聲高，卻不知道他們在爭辯些什麽。後來發現，工頭兒隻是不喜歡我們這位工友的“死鑽牛角尖”；而固執的他非得讓對方明白自己的“誠心誠意”。我想這又是性格造成的誤解。
我們的工頭兒本不是個剛愎自用的人，但他是個“炮筒子”，希望什麽事情都直來直去，對這位工友的“認死理”很不耐煩。他根本不想聽對方的解釋，隻希望對方閉嘴。這下我們這位工友便委屈得不行。
在他倆的那場莫名其妙的爭吵不可開交時，我不得不出麵勸阻。等我們這位工友氣漸漸消了，我讓他相信，他和工頭兒之間的誤解完全是由於性格的衝突。而且“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如果再不認識到自己性格上的弱點，並設法控製，日後還會不斷地與他人產生誤解和矛盾。
“難道我的性格就不能改變？”他歎息道。
“沒告訴你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但你應該清除自己是一種什麽樣的性格，這叫‘人貴有自知之明’。”我告訴他本人的太太不是個井井有條的人，家裏再雜亂無章她也視而不見。她還愛感情用事，動不動就“神經”一陣子。但她在公司幹活卻極其理性，從來都是按步就班。為什麽呢？因為她了解自己。她要由著性子來，應該去當搞創造（紐約市激情的藝術家數不過來，他們成天餓肚子），可為了生活她必須在實驗室幹活。為了控製自己，她必須“每日三省吾身”，反複默誦實驗的每一步驟，經常認真重複檢查。每天上班都這樣幹很煩，但這是飯碗呀。所以一回家她就放鬆了，經常要我給她找眼鏡。
不過你不能說我妻子的性格一無是處。她是非常可愛之人，總是積極熱情地參與。這使她的朋友非常多，過年過節就看她在打電話和朋友們聯絡。聊得口幹舌躁便歪在一邊“我頭都聊暈了”地亂叫。相比之下我是個朋友非常少的人，通訊錄上就那麽寥廖無幾的幾個地址。這到不是說我孤僻，和他人很難相處；而是我的性格使我往往表現得保守、羞怯，所以不願意積極參與各種事情。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由於我的性格，我很奈得住寂寞。長年住在幽靜的鄉村，對我來說肯定是件樂事。
性格是不可改變的，但我們可以知道自己的性格。聰明的人是性格的主人而不是其奴隸。人生活在現實中雖然不能隨心所欲，但總可以揚長避短，可以盡量追尋每個人各自不同的快樂和平靜，努力去做性格的主人。“主人”和“奴隸”的生活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我的感慨應該結束了，可還想羅嗦幾句。前邊說到“人性的複雜導致性格的多種多樣”還有另一重意思，就是每個人的性格的多重性。拿我來說，我常常給人保守的印象，但又並非很乏味；某些時候我會出奇的冷靜，甚至有些冷酷，有時又忽然多愁善感起來。這便是我性格的多重性。這種性格的多重性可以是人的共性，因為人有高級思維，有思想。在實際生活中，具有特別典型的某種性格的人不多，多數人都是我們平常講的“一般人”－－各種性格都或多或少有些。這實際上增加了自我認識的困難。不過這沒關係，關鍵還是要不斷地認識自己，請記住“人貴有自知之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