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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性描寫

(2008-11-08 01:13:40) 下一個

        (雜文)

  這些年中國文壇對美女作家們“尖叫”的批判者大有人在。對此我竟不知該說些什麽,茫茫然有些不知所措。或許評價藝術眾說紛紜,沒有明確標準,就算有某種約定俗成的標準,時代的變遷又使之不斷揚棄,而況鄙人也並非搞文學批評的,充其量隻能算是個文學愛好者,自然說不出個子醜寅卯。

  1960年代我上小學,漸漸接觸文學作品。那時是“毛澤東時代”,“文藝要為無產階級政治服務”,我所能看到的小說大部分都是“解放後”作家們創造的,什麽“紅岩”、“林海雪原”、“敵後武工隊”、“烈火金剛”、“平原槍聲”、“紅旗譜”、“豔陽天”等等,看得津津有味。記得在我家書架上還有其他一些作品,如巴金寫的“家”、“春”、“秋”,歐陽山寫的“三家巷”,茅盾寫的“子夜”等等,但我讀不進去。我當時還愛看“西遊記”。

  一個小男孩子的文學欣賞水平是什麽樣的不難想象,就知道看“打仗的”;巴金、歐陽山和茅盾的作品看不懂情有可原。從另一個側麵也可以說明,我那時愛看的“革命小說”確實膚淺。

  在當時的文藝作品中,情愛是禁區,更不要說性愛。情愛是“資產階級情調”,怎能“為無產階級政治服務”呢?不過在這類作品中仍然有著一星半點的所謂“革命愛情”描寫。作為一個逐漸懂得男女之情的小男孩兒,這是最吸引人的地方。我多少次悄悄地讀著那些小說中有關的那幾段話,心中充滿著異樣的感覺。但我決不告訴他人自己的“偷偷摸摸”,潛意識裏這是很羞恥的事情。那些“革命小說”的情節如今已經記不清楚了,但主人公的那點滴的情愛描寫卻留在記憶裏,“林海雪原”中少劍波和白茹,“敵後武工隊”中魏強和汪霞,“平原槍聲”中馬英和蘇建梅,“烈火金剛”中丁尚武和林麗等等。記得那時有部長篇小說叫“苦菜花”,是位二十歲女青年馮德英寫的,裏麵情愛描寫稍多,結果那部小說我竟讀了好幾遍。還有“紅樓夢”中描寫賈寶玉和丫頭襲人的性交,雖然就那麽一筆帶過,我總經常要翻到那一頁去看,真是“資產階級思想無孔不入”。

  那時有些國外的文藝作品還是讓看的,如“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牛虻”等,那裏麵的情愛描寫也是我的最愛。那我這人是否特“色”呀?否,我隻是那個年代千千萬萬最普通的青少年之一。

  後來“文革”了,竟然連這些小說也不讓看了。可之後的“上山下鄉”中我讀到了大量的禁書--世界文學巨匠們的作品,給我印象深刻的有俄國作家托爾斯泰寫的“戰爭與和平”、“安娜·卡列尼娜”,法國作家羅曼羅蘭寫的“約翰·克利斯朵夫”等等,和很多前蘇聯的作家的作品,特別是描繪衛國戰爭時期的作品,此後我對“為無產階級政治服務”的“革命小說”絕對地否定了,義無反顧。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因為“革命小說”隻能用個“假”字來形容,而禁書中我看到了“真”,尤其是對情愛深入的人性描寫。現在想想,毛澤東們驅使禦用文人們編出那些所謂的“革命故事”,企圖控製、麻痹民眾的思想,是多麽的愚蠢、枉費心機。

  時代終歸要向前邁進,毛澤東們搞愚民政策禁梏思想不可能長久,“文革”結束後,中國文壇便活躍起來。隨著執政的共產黨人對文藝控製的不斷“寬鬆”,現在竟然到了“褲子一下子掉了下來”的程度--赤裸裸性描寫充斥於許多文藝作品中。真是矯枉必須過正?

  為什麽中國前衛的文人們要一心一意地寫性?如今中國大陸是商業社會,專業作家們寫出東西就得有人看,賣得出去,有性描寫的書會有大量讀者。為了生活,專業作家們為什麽不寫性?可“性”人皆有之,是人長大之後差不多都會婚嫁,也就是說到時候誰都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性有什麽可描寫的?我要是這麽說話定是道貌岸然,如果有人反詰:你知道性交是怎麽回事了,也嚐試了,那你以後就可以不性交了。我必啞口無言。古人雲:“食、色,性也。”性愛乃有生命力之人的基本欲望,是日常生活中孜孜不倦追求的一部分,小說當中的性描寫會刺激讀者的感官,引發興趣和共鳴。那為什麽批評“尖叫”的大有人在呢?

  格調低下,對青少年毒害特別大。這是我聽到的最多的論調。這種說法還有另一含義:文學作品要有積極向上的教育意義,作家是人類心靈的工程師。那也就是說,性描寫是頹廢的、不健康的。這樣的推論一下就把對性描寫的批判導向了荒謬,好像和尚、尼姑是最純潔、高尚的了。或許我們可以這樣下結論:專門的性描寫屬於格調低下。可我們怎麽區分那種性描寫是“專門的”?我讀過“上海寶貝”,認為這部小說盡管寫作方法幼稚,但還是力圖在表現中國都市青年的思潮,大量的性描寫可能非常刺激感官,但確是為了表現書中主人公的情感和追求。

  我並不想對“上海寶貝”中的性描寫下個什麽定義,隻是想說明作者用性描寫在表現她的主人公。不少人批判說,作者就是在刻意地描寫性愛。是否是這樣呢?不好說,如果再讓我仔細讀一遍或許會有自己的看法,但我已經不再想看了,因為這部小說太膚淺。這裏並不想對“上海寶貝”談什麽觀感。其實也確實沒什麽好評論的。小說所力圖體現的東西並沒有廣泛的現實基礎,某種程度講是一種虛無的編造,說“上海寶貝”嘩眾取寵還真有些褒獎。不過這部作品的副作用確實有,因為“培養”了更多的弱智讀者。另外,這部小說的藝術性可真差!

  可“上海寶貝”賣得好呀。是呀,大量的讀者隻是奔著書中的性描寫去的,根本不在乎作者想表現什麽東西。我們應該承認這樣的事實,不同層次的讀者呈現正金字塔形,越是欣賞水平低的讀者就越是人數眾多。這大概是批判“上海寶貝”的人們無可奈何的吧?

  不幸的是,繼“上海寶貝”之後,用身體寫作的人們“尖叫”四起。最後是“木子美”風光登場,這部作品用了日記形式,細致地描繪一個女人和各種男人的性愛。作者“大獲全勝”。

  我在否定性愛描寫?不敢。我必須承認,如果一篇作品中有情愛、性愛的描寫,都會引起我的注意。我是個有欲望的男人。可是性欲畢竟是最基本的生理欲望,一個癩蛤蟆也同樣有的欲望。人有思想,還有著更高的、各個層次的追求和精神境界。人的社會極其複雜,不同於原野中的動物。作家要洞察、挖掘、表現社會中的人性實質性的東西,不可能隻寫性愛。

  老實講,我確實認為通過性愛表現人的心靈有豐富的內涵,說俗了就是“可寫的太多了”。“飲食男女,人之大欲”,雖然“飲食”在前,但“男女”遠比前者複雜。完美的性愛是兩情相悅時才能產生,而愛情少不了完美的性愛;反過來說性愛又不能代表愛情。你看,一個作家通過性愛揭示人的內心世界,通過性愛的描寫去創造人物,這就不是單純地描寫性了。

  從性愛的角度去描繪人性,那我們該如何理解“作家是人類心靈的工程師”這句話?如果你肯定上麵這句話,作家的責任在於引導讀者建立高尚的情操。我到不是說人無完人,作家沒資格假充聖人,而是說“高尚”這個詞沒有統一的標準。意識形態的不同就可以對“高尚的情操”下截然不同的定義。或許我們可以說,終歸會有排除意識形態的“高尚”。但我很害怕為了所謂“高尚”去喋喋不休地說教。鄙人很讚歎已故作家王小波先生的話:文學作品首先要有趣。“文藝為無產階級政治服務”早已被世人拋棄,教育人們要高尚的作品如今恐怕也不會有什麽市場,如果你實在認為人需要高尚,可以請牧師幫忙。如此看來,作家最好還是別去爭當“人類心靈的工程師”。那作家應該是什麽樣的人呢?我所認為的好作家就是能用有趣的描寫揭示、挖掘人性,淋漓盡致地表現人性--在每個人身上都是真善美與假惡醜同時並存。

  隻想用性描寫去吸引盡可能多的讀者的作者是不打算“解剖”筆下的人物的。因為簡單的、露骨的性描寫就能贏得大量讀者,盡管這些讀者“弱智”,可作家賺錢的目的達到了。我們畢竟生活在商業化的社會。

  (09、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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