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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頭兒和他“大姐”

(2008-09-26 01:38:11) 下一個

             (紀實)

  貴國清是齊齊哈爾市來的知青,1975年來農場的。怎麽就一個人來了?到齊齊哈爾郊區插隊也可以嘛,來到小興安嶺下的北大荒也太遠了點兒。嗨,他家裏七拐八拐地,非常間接地認識農場的頭兒,想把兒子安排在農場,日後也能走個後門什麽的。當然,這個關係不夠,貴國清便來到六分場四連和老知青們一起下地幹活。

  他歲數小,大夥挺照顧的,但有時也愛拿他尋開心,不知為什麽被送了龜頭的外號。太難聽了!他憨厚,聽人們這麽叫也答應。我這裏改成貴頭兒吧。

  男青年們對貴頭兒的取笑被女同胞們看成是欺負,特別是那個潑辣的東北女青年王玉華,特別護著貴頭兒,一見哥兒幾個拿貴頭兒開玩笑,過來就嚷嚷,然後過來把他像小弟弟似的領走。後來王玉華乾脆就認了貴頭兒這個幹弟弟。王玉華比貴頭兒大五、六歲,長得健壯、濃眉大眼,貴頭兒單薄、矮小,也是濃眉大眼,他倆還有些像,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他們是姐弟。貴頭兒對王玉華也一口一個大姐

  很快,他倆好得個形影不離,並在一起合夥吃飯;王玉華管貴頭兒所有的內務、洗衣物,縫被褥。他們還出去在小樹林邊上遛彎兒呢,說說笑笑的。可別亂懷疑啊,人家是姐弟關係,這沒什麽不對勁。

  春天裏,分場一年一度的運動會召開了。那天全分場各連隊放假,人們都去分場部開運動會。天公做美,陽光燦爛,分場裏到處熙熙攘攘,熱鬧非凡。二連和四連的籃球比賽中,四連籃球主力已經五次犯規被罰下場,不過四連仍領先四分。離終場還有三分鍾,充當教練的老連長王福泉急得頭頂生煙。他正讓所有的替補隊員輪番上陣,不惜用犯規的方法阻止對方投球手得分。這辦法可行,但替補隊員一個個五次犯規被罰下場後,四連的人力資源將告罄。那該死的裁判喝了二連的酒,故意拖延時間,離終場還有一分鍾的時候,二連又投進一個球,他們還再次搶到了藍板球。這真是一個緊張的時刻。二連啦啦隊士氣大振,喊聲震天,四連的女同胞們簡直都不敢看了。

  嘟-!裁判又是一聲哨響!四連的一個替補籃球隊員五次法規被罰下場。

  穩住!穩住!不惜打手犯規也要把二連擋住!王福泉大喊著。替補隊員再也沒有像樣的了,真有些懵。他看了一眼邊上又蹦又跳的貴頭兒,你上!盯住對方五號!說著把他推進場內。

  可我從來沒打過籃球!貴頭兒兩手一攤。轉身東張西望,看看大姐哪兒,好給他出個主意,趕巧王玉華參加長跑比賽去了。

  犯規還不會嗎?!王福泉吼了起來。打(手)呀!

  哨聲一響,暫停時間到。貴頭兒立刻衝進上前,緊緊貼住對方主要得分手五號。對方一個球傳了過來,二連五號飛身接球!貴頭兒極其奮勇,狠命地推這個大個子,使他跟鬥趔趄地摔在一片塵土中。這是什麽樣的犯規呀,要人命!哨聲大作,場外四連的大笑,二連的大罵。

  大個子艱難的爬起晃了過來。貴頭兒我不是故意的還沒說完,早被憤怒的大個子推個四腳朝天。兩邊的籃球隊員、觀眾都擁上前扭成一團,更多的人進來勸架。亂了套。剛剛參加完長跑比賽的王玉華正好趕到,尖叫著跑進場內,拉著貴頭兒到場邊,連聲埋怨貴頭兒為什麽不問她一聲就上場。

  可過會兒貴頭兒沒請示又去跑一百一十米欄。跑過嘛?那麽小的個兒。沒有!可是我很能蹦。貴頭兒還有些自信呢。王玉華呢?正好參加跳遠去了,沒在他身邊。

  一百一十米欄預賽開始了。貴頭兒慌忙去站線。觀眾們一見一排大個子中站個小矮個貴國清都笑。

  哨響!比賽的人們鹿一樣奔出,大步跨欄,還真象那麽回事。再看他,一陣小碎步衝到第一個欄前,雙腳起跳越了過去,整個一個京劇武生動作。哄笑聲中他又來到第二個欄麵前,想學著人家的樣子跨過去,沒想到一葵踢飛了橫杆。第三個欄他是繞過去的。這時跑的最快的已經撞線。

  人們要笑死過去。誰也沒注意他是怎麽下場的,反正沒跑到頭。貴頭兒很傷心,幸虧有王玉華象大姐姐一樣地安慰他。

  可後來王玉華不對勁了,幹活大量出汗!五月份的天氣並不熱,可她在曬穀場幹活時汗珠子直往下掉,頭發濕成一綹一綹的。一些女青年還指指點點,悄悄議論。再仔細打量王玉華,發現她從牡丹江探親回來胖了許多。再傻的人也會發問:她是不是已經懷孕?

  是的!五、六個月了。此刻王玉華正用最蠢的法子試圖讓自己勞累過度而流產。她寧願相信眾人都蒙在鼓裏。可能嗎?

  貴頭兒整個嚇傻。聽到大姐告訴他這一切,六神無主。難道他真的不知道男女性交之後會懷孕?而況他們在一起快活了那麽多次。即使沒從書本上學到,聽同伴們講,看結婚的人們早晚生孩子也該懂。他是不是應該賴王玉華?每次都緊緊地摟著他,而不是阻止他。

  這看起來簡直象王玉華布置的一個大陰謀。先慫恿無知的貴頭兒幹越軌的事,有個孩子還秘而不宣,回牡丹江一呆兩個月。待回連隊後,直到所有的人都看出八、九分時,才把小傻瓜找來。當然,貴國清也沒有傻得那麽徹底,他所要求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他大姐打胎。

  咱們不能要這個孩子!這可不行!你得打胎!

  太晚了!王玉華斷然拒絕。孩子已經在肚子裏動了!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別那麽狠心!說著一把抱著貴頭兒掉眼淚。

  那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貴頭兒抱怨。

  我怕!開始時我自己想些法子讓自己流產!我當然不想讓別人知道!可孩子一動我怕了!王玉華更緊地抱著他。咱們結婚不成嗎?

  那可不成!我家根本不會同意的!這可咋辦呀?!

  兩個人發生了爭執,王玉華掩麵而去。她立即找到老連長王福泉。最終商定的辦法是,如果王玉華堅決不打胎,可以帶貴國清去一趟牡丹江和齊齊哈爾;兩個人都和雙方父母見見麵,看看家裏人怎麽說,然而再做決定。第二天王玉華帶著貴頭兒上了路,連隊給他倆一個月的假。

  在王玉華的安排下他倆先上了牡丹江。王玉華家人在震驚之餘,先是抱怨他倆幹了見不得人的醜事。氣消了點兒又一致催促他倆立即結婚遮醜,可結婚隻是王玉華和她家人的一廂情願。

  我不能結婚,我們家肯定不幹!貴頭兒死活不同意。還是讓她先把孩子流產了吧!

  打了胎她也得和你結婚!王玉華的母親怒道。人家黃花閨女你也不是不知道!你懷的啥心?!占了便宜就想溜號?!不成!我家閨女隻能跟你了!你要好漢做事好漢當!

  可她比我大六歲!

  女大五賽老母!我們家玉華多好的人!肯定會對你好!放心吧!

  可我要是在農場結了婚就回不來了!貴頭兒幾乎哭出來。

  現在農場的人都知道玉華大肚子了,懷了你的孩子!你讓玉華打胎,又不結婚!人家閨女臉往哪放?!你要是不想幹這缺德事就趕緊把事辦了!你還說啥不來了?農場那旮噠不錯!盡吃大白饅頭!我看比你們齊齊哈爾強!

  王玉華一家人七嘴八舌。她還有兄弟好幾個,一個個橫眉立目的!貴頭兒本是個沒主意的人,很快就認做小女婿。當然還有個登記結婚問題。他還不到十九,不到法定結婚年齡。

  隻要正正經經地把婚禮辦了就行!明媒正娶!王玉華老工人的父親算是鬆口氣。這種事那能幹得偷偷摸摸?我這給錢!都農場把婚事辦得象個樣!

  貴頭兒一點頭,王玉華一家人皆大歡喜,馬上騰出一間房間讓他倆住了幾天。對外宣稱他倆在農場已結婚,現在是回來看看。

  但貴頭兒家裏這關過不去。貴國清父母好久沒收到兒子的信,正在著急,忽見兒子領著個大肚子登門,頓時快氣暈過去。家裏人隻有一句話,絕對不能結婚!孩子打掉!

  貴頭兒表現得很堅定,我們有了孩子,必須結婚!是我願意的!這種抵抗並非隻是王玉華一家人對他的施壓和勸說,他自己也有自尊心。貴頭兒父母盛怒之下竟把他倆驅逐!並揚言隻要貴頭兒決定結婚就不要這個兒子。

  多麽普通的一個知青戀愛故事。

  王玉華和貴國清隻好找個小招待所暫住一夜。那一晚上貴頭兒可真愁,王玉華一聲不吭,吭哧、吭哧洗了好多髒衣服。她一直在安慰貴頭兒,雖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第二天一大早,貴國清家人竟找到招待所,他們說要和自己的兒子好好談談,王玉華無可奈何,挺著肚子目送他們遠去。這一去就不回頭。上午過去,下午也過去,王玉華在招待所門口望了又望,心急如火,隻好硬著頭皮去貴國清家去找,剛出門,貴頭兒腫著一隻眼睛回來了。原來他始終不改初衷,最後挨了老爹的一拳。
王玉華當機立斷,收拾一下,立刻蹬火車領著貴頭兒回了農場。

  貴頭兒一回到男青年宿舍,人們便對他開火,說他是個傻蛋,整個被王玉華愚弄。

  你就得讓她打胎!在這結婚你永遠別想回齊齊哈爾!

  父母都不要了!到底是你媽好,還是比你大六歲的老娘們兒好?到時候你就會後悔的!

  你還不到十九歲,就一輩子擱這兒?

  我看王玉華不是什麽好東西!她是等生米做成熟飯,最後迫使你結婚!當初她是你的老大姐,你們怎麽能幹那事?那麽多搞對象,找朋友的都幹這種事,怎麽都沒懷孕,就她有了?她簡直是預謀!

  甭管丫的(王玉華)!到時候你就說那孩子不是你的種!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說得貴頭兒無所適從,連連歎氣。第二天早上,人們剛起床,門外王玉華已經端著早飯來叫貴國清一塊兒去吃。她嗓門兒還挺亮,挺著肚子頗神氣活現。人們都往外瞧。有人衝著貴頭兒說:就說這孩子不是你的種!眾人一起慫恿,貴頭兒一跺腳走了出去,徑直來到王玉華麵前,我不和你結婚了!這孩子不是我的(種)!

  大家都緊張地趴在窗戶上看。隻見王玉華兩眼發直,驚呆了。貴頭兒看著王玉華可怖的表情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就走。王玉華手中的飯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她撲過來跪在地上,一把抱住貴頭兒的腿猛爬。你讓我可怎麽辦呀--!放聲大哭。貴國清死命地拖了兩步,皺著眉歎口氣,停下不動。王玉華也不起來,抱著他的腿死命地嚎啕,屋裏所有的人都不作聲。

  怎麽辦?還能咋辦,結婚唄。

  老連長王福泉通過關係給貴國清、王玉華辦了結婚登記,又在場區的最東南角找了間空房讓他倆暫住。屋裏新砌了火炕、灶,新換了門窗,室內裝修了一番。王福泉又讓大車班拉了好幾車柴火,好好燒了兩天炕。雖然天氣暖和了,炕也得燒燒幹。一個星期之後,貴國清和王玉華便搬入了新居。正式的婚禮沒太張羅,他倆都不太願意。所以連隊裏不少人都不知道他們住在哪兒?同宿舍的人們因為幫著貴頭兒搬家,都知道場區邊上的那棟房子。誰要是問起,大家就說:他倆住在台灣

  如果把場區看成中國,那他倆住的那間房的位置確實是台灣。可台灣沒解放呀?大田隊的人們是這麽解釋的,貴頭兒和他大姐代表共產黨進駐了!懂嗎?

  人們可以在傍晚看見他們小倆口來井台上挑水。從台灣到井台要走好長一段路。王玉華挺著越來越大的肚子,挑著扁擔走在前邊;小個子貴頭兒跟在後麵。前邊的挺胸抬頭,後邊的也喜笑顏開。再過幾個月隻有貴頭兒一個人挑水。王玉華給他生個女兒。

  孩子剛滿月時,貴國清家裏來人,把王玉華母女接到齊齊哈爾去住。不管怎樣,孫女也是自己家的。那天王福泉從部隊農場聯係了一輛到縣城拉貨的卡車。王玉華母女坐進駕駛室。貴頭兒蹬在車門邊上,很不放心地看著她們。別擔心我們娘倆,我倒真不放心你。說著順手把貴頭兒的領子整理一下,在他臉上輕輕拍了拍

  貴頭兒的父親拉著王福泉的手,指著邊上的兒子。王連長呀!我兒子不懂事,給你們添麻煩啦!現在就交給你啦!

  王福泉拍著貴頭兒的肩膀,我是幹部,是共產黨員!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小貴在這旮噠一天,我就要好好照顧他。放心吧!

  要開車了,王玉華把女兒遞給貴頭兒讓他再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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