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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什麽病?

(2008-09-23 00:36:58) 下一個

             (小說)

  我得了一種怪病,難於啟齒。鼓足勇氣看過幾次大夫,“很正常,很正常。”人家總是這麽說。“大家都一樣呀。”可他那一笑好像有些詭秘,意會不能言傳似的。我明明渾身的毛發越來越重,特別是後背從脖子開始,長出了好像豬鬃似的硬毛。我曾使勁拔下幾根看了又看,又粗又硬,發著亮光,難道美國的肉裏激素太多?當然,還會有很不安的聯想。我的體重也在不可抑製地增長。伴隨著是個子漸漸變矮。你又該說“隨著年齡的增長,這很正常”。可你知道嗎?我覺得腳指頭在退化,手也有點像豬蹄子,肩膀和屁股蛋子看起來有點像“前臀肩”和“後臀肩”。我這是疑神疑鬼?但願如此。可我還是不由自主地想,這“病”是怎麽發展起來的……

  那是去年的事。忙忙碌碌到了年底,算一算還有幾天假,於是聖誕節前到新年後一晃十來天,周末、節日加假期,在家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養大爺(當年在東北學的詞,意思是遊手好閑)”。應該找個地方去逛逛呀?比如去佛羅裏達逛迪斯尼樂園。可一個人去沒意思。老婆、孩兒呢?趁著孩子放寒假,娘兒倆回國探親去了,家裏就剩我一個。那這假休得有些莫名其妙。有點抽瘋?我主要是一想到去公司幹活就渾身不自在。

  哎,我所在小部門的頭頭兒真讓人心裏起膩,那個印度佬簡直是個官兒迷,就想著怎麽巴結老板,沒事就來轉彎抹角地問進度,你一聽就知道這假模假式的家夥什麽都不懂,你都不忍心騙他。可他還不走,搜腸刮肚地沒話找話,笑眯眯。他身上有股說不出的味兒,香水、洋蔥和咖哩粉,算是印度味吧。這種味道可供減肥使用,保證特效。我幹的活兒多煩人呀,單調、沉悶,令人昏昏欲睡,有時你都控製不住自己,瞪著大眼珠子就能失去意識,腦子一片空白,直到腦袋砸到鍵盤上,“咚”的一聲,在一片同事的哄笑聲中驚醒,口水還掛在臉上。嘿,讓患失眠症的家夥睡覺前幹這種活最好。哼,那幾位寶貝同事也是那麽令人生厭。幾個白人和你永遠是“今天天氣哈哈哈”,他們湊在一除了球賽,還是球賽,你永遠無法插嘴的球賽。那兩位國人小姐更要命,沒事就湊到邊上用中文“嘟嘟嘟”、“嘟嘟嘟”沒完沒了地說,輪番進攻。難道沒看出她們的話根本沒往我耳朵眼兒裏進嗎?沒事找事,一點破事,煞有介事,從不就事論事。認真聽起來讓人發瘋,不走腦子又會陷入半昏迷狀態,和幹活異曲同工。那天印度頭兒很婉轉地說:“……相信你們說的都是工作上的事。”看看,人家警告了不是?我根本就不想和這兩位聊天啊,得,“黃泥巴掉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了。這話忒粗,隻在心裏講了講。嗨,現在可以避開這個令人生厭的地方了。不是為了養家糊口我絕對不會再去那兒忍耐。嗚呼,隻有十來天的清靜。那也好,眼不見心不煩。

  我不愛交際,天生朋友一大堆的妻子不在家,過節也就沒朋友好串門。嗨,時間還不好打發嘛。晚飯後就倒在沙發裏看電視,不斷地換台,不斷地睡著,一個接一個地吃炸土豆片。脫口秀、肥皂劇、球賽、動畫片等等,無所不看,直到下半夜。這叫“COUCH POTATO”。我也成了“沙發上的土豆”?早上不起。真的起不來。可也沒睡踏實,總是做夢,一個接一個,好像有個聲音:該起床了,該起床了。可我就是被這些夢牢牢地控製著,充滿著焦慮的情緒和欲哭無淚的感覺。到你終於在中午爬起來時,卻一點也記不起來那些怪夢。打開冰箱吃冷凍食品。平時妻子嚴格限製的意大利麵條、匹薩餅現在隨意吃,放在微波爐裏一熱就行。胃口不佳,那就灌啤酒。幾罐下去便又睡上一覺。晚上呢?繼續看電視。

  應該活動、活動。附近有個小小的人工湖,裏麵野鴨、野鵝成群,湖邊有各種各樣的樹。可我轉了一圈便興味索然。平時都是和妻子一起來散步,一個人瞎遛達有什麽意思。或許正好趁一個人在家的機會幹點平時不敢幹的事。看色情網站吧!平常家裏有妻子、女兒在,得正經點兒。現在飽飽眼福。等等,什麽叫“得正經點兒”?請把“正經”的概念解釋清楚,“飽飽眼福”和這個“正經”有什麽聯係?這個…還是先別為此鑽牛角尖吧。

  在電腦上找色情網站最容易,在“搜索欄”裏打上一個“FUCK”或其他什麽有關性交的詞,屏幕上馬上顯示出來一大串有關網站的地址。你看看,這是網上最多的網站呀,這恐怕是西方文化的一部份,為什麽非要想到不“正經”呢?算了,算了,剛才說了,不鑽牛角尖。

  嗯,赤裸裸性交的場麵夠刺激,男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群交,人和狗、馬等等。其實原來我也偷偷摸摸地看過,沒敢明目張膽,不過現在用不著害怕妻子、女兒發現。那麽說我原來是假“正經”了?奇怪,我怎麽還是要鑽牛角尖。

  色情網站主要推銷色情錄像帶。老實說,真不貴。電腦上看照片差點勁,郵購一盤看看?不敢。到時候讓妻子、女兒看到了算怎麽回事?一家之長,就算是假“正經”也得裝。否則…否則什麽呢?但我現在真的想來點刺激。趁現在家裏就我一個人,去GOGOBAR看看(演脫衣舞的地方,這邊的中國人稱之為“鋼管秀”)。來美國之後從來沒有去過那兒。不過我的眼睛不太好,去的那天晚上忘了帶眼鏡,站在後麵看見身材標致的小妞一件件脫衣服,圍著根亮光光的柱子擺姿勢,可看不太清楚。湊到前邊去呀?不穿衣服的姑娘扭過來,別人都色迷迷地昏頭昏腦塞小費,你給不給?老實講,我很摳門。嘿,我告訴你,盡管看不太清楚,還是很夠味兒。洋妞身材真好,真好!這才是女人呢,看得麻酥酥。哎喲,女人……

  有了色情網站和GOGOBAR,我的休假便一晃而過。“有聲有色”?你知道就行了,千萬別讓我妻子、女兒知道。這些就算我的隱私吧。

  這天上午懶洋洋地爬起來地去淋浴,對著鏡子一看才發現自己胖了好多。成天嘴不閑著,能不上肉嘛。慢著,我開始發現毛發粗重起來。最先看到的是手。什麽時候變成了大毛爪子?是不是原來一直沒注意呀?再仔細一瞧,腳指頭上也有很多又粗又重大黑毛。哎呀,後背上長出了一溜毛,像豬鬃。在美國肉吃得太多。可別人怎麽沒長豬鬃一樣的毛呢?長了你也不知道呀,你瞧那些白人男的,身上恐怕都是毛茸茸的,像某種棕熊,備不住背上的毛跟野豬鬃一樣呢。我還在超級市場裏看見過小老太太一臉胡子碴,花白的,半厘米長。她一點都不在乎,說不定身上毛多得像一隻大白耗子。還有很多男人,臉色總是鐵青、鐵青的,他們每天都得刮臉,不然都是大猩猩的樣子。

  不行,不行,越這麽想越安慰不了我。是不是怕妻子、女兒回來了一下認不出來你呀?臨走還溜光水滑、人模人樣的開著車送娘倆上飛機場,怎麽回來一看成了長大獠牙的公豬了呢?什麽呀,讓你渾身長大毛試試。噢,確實是這麽回事,到了晚上一睡覺,你妻子嚷起來了,還以為大灰狼睡在身邊呢。又猜錯了,我妻子神衰,睡覺受不了我震天的呼嚕,我倆現在是一人睡一屋。房事很不方便了,嗨,也是四、五十歲的人了,沒那麽多強烈的要求。慢著,什麽是“神摔(衰)”?很神經地摔跤?什麽!神經衰弱你都不懂。比方我現在得的這怪病後來命名為“後天獲得性毛發瘋長綜合症”,簡稱“發瘋症”,你能理解成我犯精神病了嗎?哎喲,人家現在正被一個勁兒地往傻吃悶睡的肥豬方麵改造,你還在這兒說風涼話。

  哎,有一種外用藥能脫毛發。好多黑人都用這種藥膏,往頭上一抹,一陣殺痛,所有的小卷頭發都脫落,腦袋頓時變成個大光蛋。當然,頭發還會繼續往外長,過些日子再用這種藥膏去頭發。認真想了一下,決定還是不用。因為去不了病(還沒有定論哪,別自己嚇唬自己),二來毛發去掉了以後還會再長,而且準保長得更粗、更黑。

  那怎麽辦?還能怎麽辦,假裝沒事人吧。妻子、女兒回來時我去飛機場接,剛一見麵真有點做賊心虛。妻子多看了我幾眼,“在家一個人沒人管你了吧?”聽這話我渾身都一抖。“你就吃吧,看,又胖了一圈兒,這才幾天呀。唉,拿這種人沒辦法。看你那肚子,像大蘋果,褲帶都係不上了。就認吃,跟豬似的……”她沒提我是否毛發重,鬆口氣。可說我“跟豬似的”。怎麽,還是看出了啦?女兒看也不看我,嚷著要回家好好睡覺。“困死了,困死了。一到美國滿眼都是胖子,爸爸看起來很正常。就是胡子得經常刮刮……”女兒為什麽說到“胡子得經常刮刮”?我平常不天天刮胡子,今天是沒刮,可也不長呀。看來毛發忽然重起來是個事實。

  家裏一切都正常了。那娘倆並沒有一看我的手“哎喲,什麽時候長了這麽多的毛呀”,或仔細端詳我的胖臉“怎麽越來越往前突出,有些像豬”。可我總把自己關在衛生間裏,脫了衣服仔細地打量。落地鏡裏那個赤條條的那個家夥別提多讓人喪氣了。矮胖,渾身由各種半球體組成,上麵都是稀疏的黑毛,背上那縷“鬃毛”尤其黑,怎麽看怎麽像…像豬,一口站著的老豬。我幾乎每天都能看出自己向豬看齊的新發展。可問題是那娘倆怎麽就一點都沒看出來呀?或是早就看出來了,可就是懶的說。

  休完假上班,同事們熱情寒暄後都異口同聲地說我年輕了,“精神煥發嘛!都上哪兒玩兒去了?”聽到回答是“哪兒都沒去”,便立刻又說:“那就是和太太每天在家裏再度蜜月來著。”又不是。幾個美國男同事狡猾地一笑,“八成有女朋友了?”“哪能呀!”我斷然否認,可又心懷鬼胎,故意試探著說:“在家胡吃悶睡,所以又胖了好多。”但同事們不這麽認為,“你原來就有點胖,但是正常的那種胖。你要不說假期裏又增加了體重,我根本注意不到。”

  真的?或者什麽都看出來了,我像氣吹得似的圓起來,手上和臉上的汗毛可怕的黑,整個人也在形態上發生了很大變化,但人們不想讓我難堪。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我的同事們的身上也在發生同樣的變化。沒有,沒有,我悄悄地、仔細地觀察過。男同事們和我休假前沒什麽變化,更不用說毛發粗重起來。倒是發現那幾個中國女同胞好像是“絡腮胡子”--鬢角以下汗毛重些。怎麽?!她們在犯和我同樣的毛病?最好別瞎猜,再聯想下去好像很下流。

  每天晚上在床上就是在胡思亂想,或者說是仔細捋捋自己亂成一團的思想脈絡。我是趁妻子、女兒不在家看了色情網站,去了GOGOBAR,可我並非早先就沒有很下流的想法。比方說吧,我搞對象見到女孩子時,如果很中意,首先想到的就是性交。在和我太太談朋友到了後來,每次見麵就是動手動腳。就是結婚後在哪兒見著個漂亮姑娘,那眼神肯定很放肆。這種初級的,卻又是最基本欲望總是控製著我。但我對此諱莫如深,我敢說,眾多的男人們都是如此。也就是說,這很正常。既然如此,我這怪病怎麽可能與之有聯係?如果我承認確實得了“發瘋症”,而得這怪病的原因是因為自己的“不檢點”,那世界上千千萬萬像我這樣的人都該得“發瘋症”,怎麽他們都沒事人似的?或許信則有,不信則無吧?說你有病,你就有病,沒病也有病;說你沒病,你就沒病,有病也沒病……

  這天早上剛要起床,覺得屁股下好像有什麽東西硌著,手一摸頓時汗流遍體。那分明是一個小肉尾巴。當然很不明顯,與其說是尾巴,不如說是個小肉包。手在“尾巴”處使勁一摸,能感覺到脊椎骨的最後一節往外長了一小塊。我敢對天發誓,這絕對不是一種主觀的感覺,長“尾巴”那地方早先就是沒有這些變化。這是我這怪病的新發展!天哪!我這是怎麽了?

  立刻去看病,急診,然而大夫建議我去看看精神科。我起身就走,發誓再也不為這怪病來找大夫我是從來不信報應的,可這次真得疑神疑鬼了。要不然,在我身上發生的一切、一切就都是幻覺。啊!想起來了。我還做過一些覺得不可告人的事。我們幾個中國同事都討厭印度小老板,在一起聊天時就報怨這家夥。可我會向“老印”打“小匯報”。我知道小老板特愛聽這些。但這難道就是我得“發瘋症”的原因嗎?你敢保證另外幾個中國同事不去小老板那兒打你的“小匯報”?哎呀,我常在“因特網”的BBS上匿名攻擊他人,或幸災樂禍,不為別的,就想放肆一下,當然說的都是些很粗俗的話。你知道,有時破口大罵一陣心裏很舒服。天!這下很多像我一樣的人們都要渾身長毛、長尾巴了(前提是真有與之相聯係的“發瘋症”)。糟糕!我還幹過自己都覺得不齒的事。網上有個網友,他文章寫得挺逗。有一次他寫了篇評論猶太人的隨筆,最後還發在地方的華人報紙上。我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將這篇文字譯成英文,悄悄地匿名寄給一個猶太人的什麽協會。結果猶太人的律師們找上門去,要和那家中文報社打官司,控告人家誹謗罪。這事後來鬧得沸沸揚揚。像類似這樣的事我幹了不止這一件,所以現在我身上開始……

  不行,不行,這腦子太亂了。我還是找個精神科大夫看看吧。不過聽人家說,如果你以為自己有精神病,那就沒病;但你就是不聽別人的勸告,拒絕去找精神科大夫看病,恐怕真的有病了。我到底有病沒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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