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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臉,樹有皮

(2008-09-13 01:45:36) 下一個

(小說)

  小兒子被打了。下學後去回家的校車的時候,眼睛一下被蒙上,跟著一頓拳頭,腦門上硬是被打起了兩個血包,肚子上被重重地踢了幾腳。小兒子疼得趴在地上“哎喲”,等抬眼看時,起哄打他的人早跑散了,還是那幾個黑人半大小子。她住的這個區不怎麽樣,中學裏有盡是那些渾打能鬧的野小子。

  張妍這個氣。孩子來美國兩年多了,在學校裏總受欺負。他還死擰,動不動就頂嘴。對方惱羞成怒,“滾回你的國家去!”他立刻反駁,“你家祖上也是移民!”這不是找不自在嘛。哎,不招人待見。這孩子哪兒都好,成績是全A,就是強,到底不是我生養的,這不,躲進自己的房間不肯出來。

  這事該告訴丈夫。他是美國人,讓他到學校吵去,看誰敢不管。可要和他說明白就得二小子幫忙當翻譯,這強種的腦袋搖得象波浪鼓,根本不肯,好像讓他丟多大人似的。哼,這是為他。看得出來,二小子對我和麥克結婚不滿,總給我臉色看。大小子就更不以為然了,很少過來看看,說是研究生課很緊。到這兒來臉上那個喪,也不和麥克客套、客套,不尷不尬的。我為誰呀!這結婚才過半年,現在就有了工卡,再不用到中國餐館打黑工了。那每天往廚房裏一站就幹十幾個小時,一個月幹三十天才掙六百塊。現在跟工廠打工,一小時六塊錢,一個月加些班,扣了稅能拿回小一千塊。攢了錢還不是給你們留著的?“哎喲,快下午三點半了。該去上工啦!”張妍一看表跳了起來,“咳,咱就是受苦的命,也別抱怨了。”她自嘲著,匆匆忙忙地推醒還在睡覺的麥克,讓他開著那老爺車送她上班。她在一家塑料廠幹活,當包裝工,下午四點到夜裏十二點的班。

  十七歲時她在國內“上山下鄉”去了農村,很快就被村裏支部書記的兒子盯上。看來張妍長得不錯。是的,五官端正、雙眼皮的大眼睛,身體健壯、豐滿、勻稱。她當然不會看上那饞涎欲滴的村中惡少,但也想因此占點小便宜。如果同支書的兒子“好”,就可以不下地幹重活,可沒想到假戲成真。過春節時,別的“知青”都回城和家人團聚,張妍沒這心思,自幼父母早逝,在舅舅家長大,寄人籬下之苦太不堪了。別人都回家過節,她一個人看“家”,冬天也沒什麽農活,活得也自在。可那惡少“先禮後兵”,先是逼嫁,遭到拒絕後就說:“早晚你是我的,到時候就操了你!”張妍嚇得要死,晚上用杠子頂上門,穿上三條褲子睡覺。第二天清早想著趕緊逃跑回城,門一開,早在外邊悄悄等了許久的惡少領著村裏兩個哥們兒撲進來,把她按到炕上進行強奸。張妍死命掙紮,無奈兩個小夥子死死壓住,身上的三條褲子也被剪開。惡少逞凶。

  後麵就是多米諾骨牌。再不是處女的張妍破罐破摔,和支書的兒子你來我往地鬼混,一年後不慎懷了孕。生米做成熟飯,隻好給大隊支書做兒媳婦,可最終受不了丈夫的虐待,離了婚,帶著幼小的兒子回了城。

  回城的那些年真讓她有些不堪回首。她在副食店買肉號稱“買肉女郎”。這綽號真讓人起雞皮疙瘩,有著多少蔑視的成份,可也不是空穴來風。沾花惹草的男人們總是湊過來。她知道他們不懷好意,可一個女人家帶個孩子容易嘛,於是就利用女人的姿色占那些男人的便宜。不過被偷了漢子的婆娘在窗根下惡罵的滋味也不是好受的。有幾次她自殺的念頭都有,可看著眼下可憐的兒子……

  三十三歲那年她陰差陽錯地遇上個剛死了老婆的中學教師。見那日子料理得一塌糊塗的老實疙瘩抱著個兩歲的小子,張妍動了惻隱之心,先是主動上他家料理家務,跟著就和那把持不住的男人上了床。街坊四鄰風言風語一起,她立刻拉著那一臉尷尬的中學教師去登記結婚。她看準這是個好丈夫。沒承想才過了兩年恩愛的好日子,忽然查出丈夫得了肝癌,幾個月就撒手人寰。得,一個風流寡婦領著兩個兒子。命有多苦!那當然,人家還得說“這破鞋還克夫”。張妍哭得死去活來,從此眼睛裏再也沒淚。

  大兒子出息,連著跳級,從重點中學到清華大學,畢業後工作兩年就考到了美國讀博士。兒子臨走發誓,“媽,我一定叫您在美國過上好日子。”說著眼裏都是淚花。張妍咧咧嘴沒笑出來。“好孩子,媽聽這話高興。把你養大,有本事就行,別的不指望你。”大兒子到美國兩年後給媽和弟弟辦下了探親,張妍他們來了。

  “下飛機一看,人家過得這是神仙的日子!第一天起我就不打算再回去了。美國這兒就是‘共產主義’啦。許他們美國人過就不許我過?”張妍並非大言不慚,隻是道出多少做美國夢的人們的心照不宣。張妍傻大膽,剛來一句英文不會,敢一個人上街逛。也是,兩個兒子都去上學,她一個人在家悶得慌。公寓附近有幾個商店,她挨個進去轉悠。店員笑眯眯地問是否“需要幫助”,她就“哈羅”一聲,貨架上檳榔滿目,眼睛不夠使,出商店來一句“三個牛(Thank you)”,跟著進下一家店門。進的最後一家是個中國餐館。哈,這下好了,能說中國話了,三下五除二,找個廚房的活。

  大兒子下課回來,張妍得意道:“看,工作都找好了。”

  “媽,那中國餐館廚房的活都是老墨(南美人)幹的。又苦時間又長,還掙不了幾個錢。中國人誰幹呀?”兒子聽母親興高采烈地說完便皺了眉。“您怎麽也不和我商量一下?我有獎學金,平常打點工,咱們錢夠花。小弟剛來,家裏也得有人陪陪。您要是悶得慌,周末我帶您去教會,那中國人多著呢。您剛來……”

  “我讓你養活過嗎?媽這輩子不會那麽想。”張妍打斷他。“把你倆拉扯大我靠過誰?這美國放著錢不掙能過上好日子?別管我,幹什麽都成,廚房幹一幹能掙那麽多錢,給你丟臉了嗎?哼!你考到美國來給媽掙了臉。我在家閑呆著?那才是沒皮沒臉呢。”

  話是這麽說,可時間一長張妍便生出了種種的不滿,先是和餐館老板娘漸漸有了矛盾。人家說她不懂規矩,幹什麽都要插一手,出個主意什麽的。“這裏到底聽誰的?”老板娘教訓張妍。“叫你幹什麽別多嘴。”張妍一愣,脹紅著臉,一甩手,走人不幹了。後來到另一家大陸人開的餐館去幹,還是覺得受氣。在家她悶著頭盤算,沒有工卡隻能打黑工,錢當然掙得少,還得逆來順受。大小子說他畢業後,找到工作拿到綠卡,什麽問題都解決了。可自己還是沒有綠卡呀!眼看著探親的期限要到了,最多在美國就能合法地呆一年,以後就“黑(在美國沒有合法身份)”了。

  “憑什麽我就得在美國象個耗子似的偷偷摸摸?!”張妍有點憤憤然,忽然想起她去的教堂裏娘們兒說的些事,不禁一陣心跳。周末時兒子常帶她去大學附近的中國人辦的教會去解悶兒。人頭兒熟了之後便知道那兒的熱心人願意給鰥夫、寡婦,或離了婚的撮合家庭。有人知道她的身世也曾問過她。“幹!找個美國公民結婚混個身份的,在美國呆下來!”

  是那麽容易嗎?教會裏熱心的紅娘們連著介紹了幾個都沒成。頭一個是個韓國人,六十多歲,來美國好幾十年了,是個開食品店的。前二年死了老伴兒,兒女都已成家。太老了!張妍還沒來得及拒絕,人家已經說了不行。原因就一個,語言不通。後麵幾個都是台灣來的,其中有一位張妍覺得還可以,可人還沒見麵,財產問題象談判似的先提了出來。好不容易見了麵,對方又磨磨蹭蹭了好幾個月,最後來個不了了之。家裏兩個兒子知道這事臉都綠著,特別是大兒子幾天不和媽說話。張妍正在泄氣,有好事者又給她提了一個:美國白人麥克,四十一歲,離婚,一對不到十歲的兒女由女方撫養。

  怎麽,比我還小三歲?看著相片,那是多麽精神的一條漢子。再細打聽、打聽。麥克是個服役十四年的退伍軍人,每月的退伍費1400多美元。五年前離婚,原因嘛,當然是感情不和。他能要我?!我不懂英語,倆個人怎麽過話?張妍有點含糊,沒想到麥克很快就和她見了麵,而且馬上同意結婚!他倆中間那個充當翻譯的華人老太太吃驚不小,跟張妍說:“這可得想好嘍。要不再打聽一下?”“行!他同意,我也同意。俗話說‘女大三,抱金磚’呢。”張妍豁出去了,心說:“怕啥呀,不就一塊兒睡覺嘛。舍不得孩子打不著狼。”“孩子”是誰?“狼”又是什麽?

  結婚就是上縣政府登記一下。麥克家徒四壁,住在一棟叫trailer的活動房子裏。有一個大冰箱,裏邊空空如也;有個電視,沒事就開著;破車一輛,跑起來呼哧帶喘;還養著條大狗,夜裏呆在屋裏和麥克做伴兒。睡覺的床,吃飯的桌子、椅子還是有的。這些張妍結婚前來看過,並不在意。兒子們對母親的婚事甚感難堪,張妍不想和他們吵,反正又是“生米做成熟飯”。搭幫過日子要不要帶上二兒子呢?麥克有話,“大衛(大兒子的英文名字)已經獨立了,我管不著。丹(小兒子的英文名字)得跟我們住,這是法律。”謔,美國有這麽好的法律。

  麥克偏瘦,可身上盡是毛,有點嚇人。在一起睡了當然要幹那事,不過沒有象別人說的那麽可怕,可是那條大狗總蹲在地上看著他倆。麥克很激動,說張妍很漂亮,皮膚好,抱著揉搓。為此她仔細端詳鏡子,還是覺得麥克精神,自己真的顯老也不知道這皮膚好在哪兒?大概美國女人的皮都跟土豆皮似的?麥克很喜歡吃張妍做的紅燒雞腿、紅燒肉什麽的,一邊吃一邊喝威司忌酒,冰塊在杯子裏晃得“嘩啦、嘩啦”響,“太好啦,太好啦!”又是一連串的讚美。張妍能聽懂幾個簡單的單詞,那他們怎麽交流呢?不是還有丹來做他倆的翻譯嘛。

  沒過多久,張妍便知道了越來越多本該在婚前就了解的事。第一,麥克每月1400元的退伍費得有一半得給前妻帶的兩個孩子。“那不就剩七百啦?結婚時我怎麽不知道?”麥克聽完丹的翻譯,勉強笑笑,“我以為你都知道,再說這付撫養費是天經地義的,法律上規定得明明白白。”又是法律,美國有這麽壞的法律。還有讓張妍更惱火的事,麥克不肯出去幹活。他在一家建築隊當木工,結婚的時候是秋天,天一冷下來便不想幹了。“天冷了,再說也沒什麽活,過了聖誕節再說吧。”丹毫無表情地傳著話,看著媽媽的臉。張妍隻好深深地歎口氣。麥克馬上走過來抱著她,“HONEY,別不高興,別發愁,到時候我找個掙大錢的活。”說著就狠狠地在妻子臉上親了一下。張妍扭頭看著邊上的小兒子。丹把頭衝著外邊翻譯著麥克的話。

  麥克不出去幹活就在家沒完沒了地看電視,看煩了就開著車到處東遊西逛,看個狐朋狗友什麽的。可張妍要到塑料廠去幹活呀,麥克便車接車送,反正在家嫌著也沒事。有時張妍下班晚了,麥克就在外邊等得不耐煩,看見走出車間的人就問:“看見我太太了嗎?她是中國來的,她叫妍。”遠遠地看見張妍走出來,就吆喝著,“咳!HONEY!怎麽這麽半天才出來呀?可想死我了。走,趕快回家。”說著摟著老婆就走,旁若無人。這時張妍的一肚子怨氣立時化為烏有,剛才還想著:這死鬼,精神頭兒那麽大,能夜裏十二點來接我,就是不肯出去幹活。可麥克一通甜蜜蜜,張妍還真有點麻酥酥。

  張妍的美滋滋很快成為中國工友們笑柄,特別是那幾個小老太太。人們風言風語的似乎知道她的一點底細,便轉彎抹角地問她過去在國內是幹什麽的?和洋丈夫是如何認識的,現在又怎麽過日子的?她眼睛一眯,心想:你們想擠兌我呀,信口道:“哈,我出國時已經開了好幾家服裝店,正準備開幾個超級市場。可你看,兒子非叫我來……我和麥克是鄰居。他開始總過來和我搭話,後來就給我送花兒。我們這就熱乎上了。自由戀愛了有一年多呢……”這也吹得太沒邊了吧!騙誰呀?還“自由戀愛”,都知道她說不了幾句英文。“哈哈哈!”大家一片哄笑。她覺察出來周圍人的輕蔑,頓時惱了,“我兒子畢了業能掙五萬!”大家一愣,見著張妍氣衝衝地走開又哈哈地笑。聽到背後的譏笑和冷言冷語她更怒,想到這幾個小老太太總說車間工頭兒的壞話,就直接衝進工頭兒的辦公室。“THEY SPEAK YOU!”什麽?她是想說:“她們說你的閑話。”工頭兒對著她發愣,一頭霧水。誰能明白她自編的英語?恰巧有個中國工友也跟著到辦公室辦事,看到了這滑稽的場麵,張妍更成了大笑料。

  在工廠受了一肚子氣,回到家裏也沒順心的事。麥克寵狗,每月花很多錢買各種狗食。張妍有點煩這個寵物,夜裏怎麽能讓它在臥室裏呆著呢?麥克毫無顧忌,幹完了那事就赤條條地抱著狗抽煙。有時白天狗掙脫鏈條不知跑到哪兒去了,從不著急的麥克就急了,開著車各個家道串,滿無目的地亂找。他怕狗出車禍被撞死,另外狗咬了別人也是大事。“那可是犯法!”謔,又是法律。對狗這麽好,對我呢?最讓張妍懊惱的是麥克酗酒。有好幾次,星期五張妍開出的工資支票,麥克就在星期六的下午把錢兌出來上酒吧去喝。他的酒友們都來揩油,麥克也傻大方,一、二百塊花個精光。麥克去酒吧讓張妍送去。知道為什麽嗎?到了深夜,麥克想回家了就給張妍打個電話,醉醺醺地嚷:“HONEY!來接我吧。”麥克知道到酒吧就得來個酩酊,這時開車被警察逮著就得重罰,沒準還得蹲一夜班房。先讓妻子送來,回家時再讓來接,這不挺好。

  麥克在後坐上醉得東倒西歪還亂喊亂叫,說是讓開快點兒。張妍車開得二把刀,又是深夜,怎能不開得戰戰兢兢?丈夫又吼:“你怎麽不聽我的?快點!你這個獨裁者。”見妻子沒反應,知道聽不懂。“你是毛澤東!你是毛,是毛!”這句張妍懂了,心裏“轟”的一家夥,要和麥克大吵,可不會英文。“你是‘白色垃圾’!”她氣急敗壞地用中文大喊,不由自主地用了中國工友們對白人二流子的稱呼。平日那些小老太太們故意在她麵前‘白色垃圾’長,‘白色垃圾’短,當然是擠兌張妍嫁了二流子。可麥克哪聽得懂,直個勁地問:“什麽?什麽?你說什麽?毛澤東!”她能怎麽想呢?離婚!不成,那臉還往哪兒擱?哎-,張妍長歎,還是那句話:生米做成熟飯……

  “這是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回事!”夜裏張妍剛出工廠的門,麥克就對著她吼。“丹為什麽說是自己磕的?騙我!”張妍聽不太懂,但知道是在說二兒子在學校被人欺負的事,而且麥克很生氣。周圍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們,張妍拉著麥克鑽進了汽車。麥克鐵青著臉,一聲不吭地把車開得象飛。說也怪,她的氣消了好多。進了家門麥克接著嚷,還把丹從床上拉起來當翻譯。

  小兒子過來先跟媽說:“我求您別叫麥克和我一起去學校。我的事不想叫麥克管。他到學校一吵,我覺得很沒臉。”

  “什麽?什麽?”麥克邊上又喊起來。“用英文!”跟著二小子和麥克用英文爭吵,兩個人都很激動,忽然二小子哭起來,麥克一把抱著丹喃喃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說著也哭起來。張妍一下子傻了。她雖然不懂他們說什麽,但意思明白。丹不想讓人看不起,所以不讓麥克到學校去吵鬧。麥克非得要去,因為他作為家長不能不管。有句話張妍聽得很清楚,“你現在是我的孩子,誰欺負你也不成!”

  過了兩天,二小子悄悄告訴媽。打他的那幾個黑人孩子被校方找去後都認了錯,對他們的懲罰是:禁閉一個星期--每天在一個單獨的教室裏做規定的作業。對此他還真有些不落忍。

  麥克好幾天都很沉默。那天他收到每月一張的退伍費支票,馬上領著張妍到賣車行買了輛舊車。那車很大,漆皮不太好,象個“土坦克”,但開起來聲音很好。麥克絮絮叨叨,也不管妻子是否能聽懂。張妍隻聽明白了這車是給她買的。“你這個月的錢都買了車,就我掙這點錢哪兒夠花的?”麥克聽不懂中文,直愣愣地盯著她。張妍真是急不得,惱不得。直到下午丹放學回來她才明白,第二天麥克要去幹活。

  “不是過了聖誕節再說嗎?”張妍狐疑地看著丈夫。

  “我必須得去幹活。我是個男人。”麥克臉一紅。

  第二天早上,丹先去上學了。麥克出了門走了幾步,忽然又轉回來,呆呆看著跟他出來的張妍,忽然抱住“呱幾、呱幾”地親,弄得她又舒服又不好意思。大狗圍著他倆歡蹦亂跳。麥克放了手,一路小跑,跳上他的車,對她揮揮手,一溜煙地開跑了。這時張妍才發現眼淚已經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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