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美國的學校裏是非常注重發揮學生的創造力的，特別是小學和中學。孩子五、六歲上學前班，老師就培養其藝術細胞，經常讓他們用各種手段塗抹“藝術品”，顏料、泥巴、彩色碎紙片、硬紙殼等，甚至鳥的羽毛。“藝術家”的身上、臉上都塗得花花綠綠，一個個樂不可支。我那閨女上小學時，總是神氣活現地帶回自己做的寶貝，什麽印地安人住的帳篷的模型（製作得煞費苦心，帳篷裏還有灶），什麽一個燒製成陶瓷的人腳（很逼真，有點嚇人），什麽一頭碎紙貼成的野豬（頗凶神惡煞）。印象最深的是一個根據自己的臉製作的麵具。它的原料是紙漿加上某種黏合劑。上課時，老師把學生們事先製作的紙漿糊到學生的臉上，等成型後在輕輕揭下來晾乾。可能黏合劑有某種輕微的刺激，被糊了一臉紙漿的孩子的眼睛有點受不了，女孩兒往往會大哭起來。女兒講，教室裏哭聲此起彼伏。可孩子們不肯前功盡棄，淚汪汪地堅持下去。麵具晾乾後再根據自己的想像在麵具上畫。女兒那個麵具畫得很棒，可以和京劇臉譜媲美，就是沒鼻子。誰讓“模子”－－她的小鼻子不夠高－－不好呢？
上初中後，學生們在老師的指導下開始鍛煉動手能力。那時女兒會帶回家木工課製作的工藝品，多是各種美術字，最後是一輛自己設計的汽車，當然沒有動力。教室裏有各種精巧的木工工具和機械，老師不厭其煩地指導學生使用。學生們製作的車子五花八門，但必須得有四個輪子，可以借助推力向前滑動。上木工課的同學們都製作了一輛，並在期末時進行比賽，看誰的滑得遠。要知道，比賽就是期末考試！女兒得了第一名，又開心得不得了。“我的車是流線型的，空氣阻力小。”她解釋道。
到了八年級便有了“ＥＮＧＩＮＥＥＲＩＮＧ ＡＮＤ ＤＲＡＷＩＮＧ”（“工程設計課”）。孩子們大了，要做的東西難了，而且得加上些限定條件，這回不能隨心所欲。女兒的班上曾設計過橋。先每兩個人組成一個小組，自願結合，最後湊不成對子的老師指派。目的是培養合作精神。然後每組領到十八根一英尺長的小木條做木橋。膠條可以隨便用。此前，老師詳細地講解了一些力學原理。這橋實際上隻是一個簡單的架子。做完後，老師要進行測驗，用有重量標記的鐵塊往上壓。自然，橋很快塌了的就得不了好分數了，所以孩子們做得相當的認真。不過你要是沒注意聽講，做得再賣力也不會取得好成績。憑空想像很難超越老師教的前人的
經驗－－那些簡單的力學原理。取得最高分數的那組孩子的橋負載六十六磅，連老師都有些不可思議。
下一個設計是“電視塔天線”。老師限定的條件是，隻能用紙和膠條，看誰的“電視塔天線”豎得最高。用紙做個長長的紙卷就可以充當“電視塔天線”，可怎麽豎起來又不倒呢？那些日子我常看見女兒對著“電視塔天線”在冥思苦想。最後她在那長長的“電視塔天線”的“根部”粘了很多直徑兩厘米紙圈，“電視塔天線”豎起來了！班上的冠軍是個男孩兒，他的“電視塔天線”有小兩米長。他那喜形於色的勁頭像得了世界最高設計獎。嘿，確實也費了不少心思嘛。
期末考試是“汽車撞擊試驗”。每組兩人，遵照老師的要求先看圖紙，按規定尺寸，用小木條做“汽車”的底盤和四個輪子，再加上一個車的外殼（是一樣尺寸大小，硬紙殼做的）。剩下的事就要靠個人的創造力了。反正最後得將一枚雞蛋－－“司機”，固定在車裏。撞擊試驗由老師一視同仁地進行，主要是檢驗“司機”的受傷程度，當然是傷勢越輕，“汽車”的安全係數越高，學生這門課的分數也就越好。
哈，男孩子、女孩子們都抖擻了精神，全身心地投入。我女兒和她的女伴兒簡直是廢寢忘食。大家的“汽車”很快做好，下麵就要為“司機”的安全著想。老師已經事先聲明，“撞車”是相當利害的，好比高速公路兩車相撞。大家一定要在“緩衝”二字上下功夫；同時強調，一切安全上的設計隻能在“汽車”內，絕對不允許在“汽車”的外邊搞鬼花活兒，比如在“汽車”的最前邊綁個海綿，或一個氣球什麽的。
一枚咕嚕嚕亂轉的雞蛋如何固定在車裏？又如何在“撞車”時盡量少受損傷？真是大傷腦筋。一到上這門課，各個小組都神經兮兮，緊張地設計，各種方案五花八門，而且不斷地被推翻。既然目的是在衝撞時盡量使“司機”得到保護，大家都在自己的“司機”－－雞蛋周圍放了些棉花和和塑料紙；有的孩子還放了充了氣的小塑料口袋，說那是“氣袋”。“司機”必須固定好，雞蛋上粘了不少膠條，和車體牢牢地粘在一起。那該是“安全帶”。不過也有些孩子吊郎當，馬馬虎虎。
考試那天終於來臨啦！同學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老師讓孩子們拿著“汽車”來飯廳，挪出一個很大的空場，並安裝了個很像巨大彈弓子的彈力裝置。在彈力裝置前六、七米的地方放了大木塊－－算是另一輛“汽車”。老師讓各個小組把自己的“汽車”都按順序放在他身邊。“開始！”他拿起一輛“汽車”用彈力裝置將其彈射出去。“汽車”在地板上急速滑動，猛地和前邊不遠的“汽車”，也就是那個該死的木塊相撞。“碰！”“汽車”撞到木塊又彈回來一些，跟著雞蛋清和黃就流出“汽車”，“司機”頭破血流，當場“死亡”！同學們忍不住哄堂大笑，這組“汽車撞擊試驗”的設計者，兩個不用心的淘氣包一臉尷尬。他倆一本正經地向他們的“司機”敬了個軍禮。還滿不在乎呢？成績是將及格，Ｄ－。
老師麵無表情，在第一輛“汽車”被清理出現場後，又彈射出第二輛。還好，雞蛋在撞擊後沒有破，但有了個裂縫！得算是腦震蕩吧。這成績呀，Ｂ＋。太嚴格了吧？你是沒看見設計最好的“汽車”，撞擊後幾乎翻了個跟鬥，可裏麵的雞蛋完好無恙，動都沒動。這成績就是Ａ＋了。也有不及格的。“汽車”相撞時，“司機”－－那枚雞蛋飛出車廂，在空中畫了個美麗的弧線，在地板上粉身碎骨。“司機”的這種死法也太慘。誰讓設計者沒給它上安全帶－－用膠條把雞蛋固定在“汽車”裏呢。女兒她們那組成績也不錯，Ａ－，撞車後，“司機”有點輕傷，雞蛋上有一道幾乎看不出來的裂縫。女兒和她的女伴不是太滿意，花了很多精力當然是希望得到最好的分數。哎，以後再爭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