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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餐店“巡禮”

(2008-08-23 02:37:49) 下一個

               

  一身賣當勞工作服的樹泉抬頭看看飯廳裏的鍾,才中午一點多,離下班還有兩個多鍾頭。時間過得真慢!已沒什麽人來快餐店吃飯。這幾天生意格外淡,那是又有兩個快餐店在附近剛開張。他是專門打掃衛生的,一個人站在屋中不知該幹什麽?該不會象昨天一樣吧?不行,得立刻去找活幹。不然又得被提前趕回家。幹點什麽?再拖遍地?那就是第四遍。

  “傻(樹)狂(泉)!你先回家吧!”胖得象一座山一樣的,油光鋥亮的經理助理馬麗開了口。這個黑人小姐又來這套!她站在櫃台裏瞟了樹泉一眼,壇子似的。“你是說我得回家了?”樹泉不甘心的問。“我已連著兩天提前回家!”“是的!但我沒辦法!沒人來吃飯,你就得早回家!……”

  樹泉沒聽懂她下麵說了些什麽?隻是暗暗地歎口氣,這個星期一共才排25小時的班,大概幹不滿二十小時了。從星期一到星期三,已有5個小時被這樣卡掉!每小時5·25美元工錢,就算幹20小時,也才一百出頭,扣了稅還剩多少?他打了工作時間卡,看看鍾,便默默地出了快餐店的門向家走去,今天幹了不到四小時。不過他覺得很累,肩膀酸痛,腰也疼,兩個膝蓋酸溜溜的。明天是星期四,他沒有被安排幹活,後天也沒有。可在家睡大覺,可那沒準更累!星期六幹四小時,是早上六點到十點。這個星期就這麽結束,加上作為一個星期第一天的星期日的四小時……樹泉苦苦地盤算著,在七月份的大太陽下走著,十幾分鍾的路便滿臉淌汗。“我操她媽!”那黑小姐還叫我“傻狂”!怎麽漢語拚音“Shuquan”到他們嘴裏成了這個音?“我還叫她老母豬呢!馬麗?名怪嫩的!怎麽長得這麽蠢?”靜悄悄的街道上隻有樹泉一個人。“我他媽的和傻逼差不多!有什麽可傻狂的?”他極力想擺脫心中的失落感。

  前年底他來美國探親。妻子本是到美國進修的,後來轉了身份,給個醫學院的美國教授當技術員,那美國人答應給辦綠卡。許許多多的大陸來的人們都是這麽幹的,這意味第一代移民的開始。行嗎?反正每個人都這麽折騰,還沒見誰不行的。

  樹泉有兩年多沒見妻子。他一直不肯來,嘴上說怕丟了政府機關的閑差,實際是心裏怵!他真不想再重新開始。當年響應偉大領袖毛主席的號召,“上山下鄉”了八、九年。回城後他幸運地上大學,後分配到國家機關,跟著結婚、生子。別人羨慕,可誰能知道他有多累?下鄉的時光用來讀書就好了,可人生隻能順時針轉!妻子出國後,同事們半真半假的開玩笑,“你等著離婚吧,樹泉!你老婆把你甩了,找大老外去了。”“更好!到時候我找個小姑娘!來個嫩的!”樹泉一臉潑皮樣,二賴子似的。他知道人品忠厚的妻子不會動這念頭,可一想到要去美國,心中便惶惶然。難道又要重新開始嗎?妻子給他辦的探親證明早就寄來,每次拿在手裏都有千斤重,於是有意無意地拖著不辦。再等等看!一等就是兩年,兒子5歲長到7歲。妻子來信,抱怨他惰性十足,明知在國內也就是混天度日,也不出來闖闖!

  難道美國就那麽好?好吧!他告訴妻子準備“去美國見見世麵。”不過兒子先不能去!得讓他在中國上小學,千萬別耽誤了孩子的學習。樹泉這麽做是否有點兒不近人情?人家當媽的兩年沒見到兒子!他是個瞻前顧後的人,久久的猶豫不決。奔四十的人,到美國幹什麽去?可在機關每天泡茶、看報、聊大天就有勁?而況他也當了兩年多“和尚”。他心裏很清楚,妻子決心呆在美國,也有這個能力,現在要丈夫和兒子去那塊“新大陸”完善“美國夢”。

  畏途呀!他每夜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心中茫茫然,兒子最終留給奶奶帶。既然隻能靠妻子在美國“掙蹦”,就別讓她太辛苦。等自己生存能力強點,再接兒子。可這“生存能力”的定義是什麽?不知道!樹泉實際上是心理壓力太大!不過妻子很爽快地同意他的決定。“孩子先呆在國內學些中文也好!不然到美國不出一年,就不想說中國話了。我們可不想讓兒子連中文都不懂!”

  來美國最重要的事該是學英文。可樹泉對這洋字碼是“刀槍不入”!大學上的那兩年英文課早忘了。在美國隻要有時間就看電視是學英文的經驗之談。可他在電視前一覺接一覺,睡得死去活來。剛來那陣子,他還常坐公共汽車去市中心的一所教堂學英語。那是免費的,人真多!各國難民一大幫。有數量,當然就不會有質量。在那兒學什麽呀!樹泉很快不想光顧。“每天來回車費一塊五,買雞腿還五磅呢!”他們沒有車。住的地方離妻子幹活的實驗室很近,走幾分鍾就到。樹泉剛來時,妻子想買輛舊車,他阻止道:“先省幾個錢吧。你幹活就在附近,賣菜的超級市場也可以走著去。再說咱們也沒心思開著車到哪兒轉遊去。”

  那幹什麽去呀?樹泉想去幹活掙錢,可沒工作許可證,隻能上中國餐館打黑工,洗豌、打雜。那也去!妻子讓他去語言學校學英語。樹泉脖子一梗,“什麽?一個學期交1500多塊!而且隻有三個月!如果真能學出來也行!奔四十的人了!別費這勁!”樹泉是個男人!他寧可去洗碗,也不想呆在家裏。住的地方附近就有一家中國餐館,他天天走著去餐館洗碗,這一洗就是小半年。

  妻子把他數落得很慘。他隻嘿嘿一笑,“我這幹力所能及的!過去在鄉下酒喝得太多,人有點傻!”樹泉不是在說笑話。妻子比他小六歲,小學、中學、大學一口氣讀下來。那是多好的底子!而樹泉可以說是沒上中學,就上大學!真不可同日而語。再說了,妻子國內學的是生化專業,他讀的是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到最資本主義的美國來搞社會主義?開玩笑!美國教授們隻需要中國人給他們做實驗。

  “您當初找我就是一個錯誤!”樹泉歎息。每當此刻,妻子就衝動地抱著他使勁親。他心裏可真慚愧,後悔沒把兒子帶來。看著當媽的想孩子,常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心中不是滋味。哎!自己太沒能耐!誰願意在中國餐館洗碗?可除此之外又能幹什麽?為了家庭,為了愛他的妻子,是不應該回去!想到在國內百無聊賴地做個小職員是膩味!可洗碗太沒勁了點兒,況且他討厭那個拿他不當人的老板娘。“這個小家子氣的台灣人!‘台獨分子’!正因為她自己沒自尊心,也從來不知道別人還有自尊!”但樹泉從不向妻子抱怨如何在餐館受氣。幹活時隻是默念,“心字頭上一把刀,忍!”

  妻子的勞工卡辦下來後,樹泉也有了工作許可證。“怎麽?你還去那兒受台灣老板娘的氣?有工卡了,到哪兒幹不成?我看你到美國人的地方去幹,也好學學英文!簡單的口語要和美國人學!”“我不會講英文,誰要我?”“咱們家附近就一個賣當勞快餐店。我看那裏邊有中國人幹活!”是嗎?樹泉沉吟良久,一跺腳,鼓足勇氣,“不就是問有沒有工作嘛?沒什麽可丟麵子的!真要是能在賣當勞幹,總比中國餐館強!”

  第一次來到這賣當勞店,不用說,人家就明白來意。一張申請表遞過來,“先填上!”怎麽填?回家翻字典去吧!那表要填的內容可真詳細。姓名,社會保險號碼、工作許可證號碼,超過18歲(美國法定成人年齡)沒有?什麽人種(白、黑、黃等)?有沒有犯罪記錄,有的話是什麽原因?原來的工作單位名稱、電話號碼、工作單位的雇主、證明人(起碼兩人),原工作單位這一欄可填三個!還有,為什麽離開?學曆、專業、特長,是否曾入伍服兵役(在美國)?有什麽生理缺陷?過去得過什麽疾病?來上班是否有自己的汽車?星期一至星期五能在什麽時間工作?星期六、日可否工作?每天可在什麽時候工作(早上5點至夜裏12點)?等等。樹泉想,為什麽沒有年齡,性別這一欄?啊,明白了,這大概是保護性別、年齡不受歧視。

  樹泉填完了又去送表。那天下午,快餐店異常忙碌。滿麵春風的經理當時就把三個前來申請幹活的人叫住麵談。這個矮壯的白人姑娘叫戴安娜,她很快和前兩個上高中的黑人小夥子談妥,讓他們第二天來幹活。輪到樹泉時可費了勁,他的英語太差!兩個人比比劃劃的,誰也搞不清對方在說什麽?戴安娜笑了又笑,最後說,“對不起!這是快餐店!你說話太慢了!我這兒沒位置給你!我說完了!”

  樹泉傻愣著,一點兒也沒聽明白女經理的意思。他隻聽到戴安娜說的最後一句好像是,“我叫丹(I'm Dan)!”見對方伸過手來,樹泉也伸出手有英語說,“我叫樹泉!”戴安娜哈哈大笑,連連擺手,想了想,又說,“我結束了我們的談話!”這時,樹泉才明白人說的是“I'm done!(我說完了)”他當然明白戴安娜不想雇他,歎了口氣,出門而去。乖乖地洗碗去吧。

  然而一個月之後,樹泉又來這家賣當勞店找工作,因為他洗碗的那家中國餐館已賠本關門。這回他先在家背了半天“台詞”。一進門,戴安娜就認出了他,並讓樹泉在飯廳裏等著她來麵談。一會兒,她忙完了櫃台裏的事,匆匆過來,劈頭就問,“你能在飯廳裏擦桌子、拖地板、收盤子、到垃圾嗎?”“沒問題!我願意幹我所能幹的一切事!”樹泉一臉虔誠。“能擦頂棚嗎?”“沒問題!”“刷廁所?”“沒問題!”“刷女廁所?”“沒問題!”樹泉心想,甭管你說什麽,我都能幹!戴安娜又笑得直不起腰。“好!我雇你!小時工資5·25美元!明天早上七點就來幹活。現在隨我去領工作服!你叫什麽?”她皺著眉,看著樹泉申請表上的名字的拚音。“傻狂(Shuquan)?”妻子得知此事,大肆鼓勵樹泉一番。“好!你就得臉皮厚!其實也算不上臉皮厚!隻是在推薦自己!在美國就得這樣!再別給那些中國餐館的老板娘幹活。你一天幹12小時,一個月幹30天,才給你600塊!一小時兩塊錢都不到!太黑了!賣當勞好歹按點發工資!”

  確實如此,可一星期就給安排二、三十個小時幹活掙不了什麽錢。每周的工作時間表也不一樣。今天上午,明天中午,後天又換成大清早。一天從來就沒有給安排8小時過。其實哪兒的賣當勞快餐店都如此,樹泉所幹的隻是個臨時工的活,最低工資,沒福利、保險,在美國多是中學生、老年人幹。賣當勞的經理和助理,如戴安娜、馬麗,才是真正的職工。

  難道不能和戴安娜說說,增加點時間,或把時間安排的固定點,也好到別的地方再找找活?當然可以,可這不是要開口說英文嘛!另外,樹泉覺得戴安娜能收留他就不錯了,不想給她找麻煩。樹泉知道他太“中國人”!在美國就得開口提要求,這是權利!然而他就開不了這個口!

  這一幹又是半年多。他的“同事”們--那些美國中學生和老太太,走馬燈似的換,樹泉“雷打不動”。賣當勞裏還有另外幾個“鐵杆兒”,一個情況和他類似的中國漢子,叫劉力,可戴安娜叫他“賴(Li)”。他可是一天到晚的罵罵咧咧,經理指派他幹活時,他就“Yes”,馬上跟一句國罵,“我操你媽!”或者,“打倒美帝婆!”戴安娜懷疑地盯著“賴”,一會兒問樹泉,“‘傻狂’!‘賴’剛才說什麽?”樹泉隻是笑笑,“不知道!”“‘賴’說的不是中國話嗎?”女經理死盯著樹泉。“真的不知道!”再過一會兒,戴安娜忽然過來,冷冷地說,“以後你們不許在這兒說中文!”那邊印度姑娘,邦巴看著這兩個中國人笑。她也是“老”店員。比樹泉來得還早,很會拍戴安娜的馬屁。她肯定提醒經理,中國人在罵!她不用懂中文就能明白中國人心裏想什麽,因為她也是個外國人。但她的英語沒問題,隻是口音重點兒。“操她媽!老子真不想在這兒幹了!”劉力過來悄聲說,“你說咱中國人的漢語拚音怎麽讓他們美國人一念就走了調?你是‘傻狂’,我是‘賴’!”“你快去幹活吧!”樹泉擺擺手,“她知道‘傻狂’和‘賴’是什麽意思?”“我看你這人太‘皺’!”劉力直搖頭。“你這總悶頭幹活,落好嗎?別老拿出在中國那套!在美國,人越老實越吃虧!在中國現在也不興你這埋頭苦幹的勁頭!什麽事你都得去爭,去抱怨!不然人家還以為你特愛幹這活呢!”“多幹少幹有什麽呀?”“有什麽?你工錢多少?”樹泉一愣,在美國是不該問這個問題的。咳!這兒不都是中國人嘛!“五塊兩毛五!”“我五塊七毛五!我比你來的還晚幾天呢!怎麽樣?咱和戴安娜爭來的!”“不就多五毛嘛?我當能多……”“我說過!你們不許在這說中文!”戴安娜不知什麽時候過來的,她的臉沉下來可真難看!他倆趕忙幹活。

  樹泉的腦袋冒了汗!渾身不自在。劉力的話著實刺激了他。美國人都這樣,他們的國家早晚得完蛋!他憤憤的,但無法使自己內心坦然。他被人看成個笨蛋!樹泉表麵上我行我素,實際上好麵子。在中國,好抱怨的人總是被人嗤之以鼻的,踏踏實實幹活的人到哪兒都有口皆碑,開口閉口的談錢不是中國的傳統。可美國理所當然的談錢,什麽都是商品。一跺腳回國?那也將是個“禮崩樂壞”的世界。和戴安娜說,要求長工資?怎麽一想到這兒心就跳個不停?那個女經理是好惹的?

  樹泉在快餐店什麽都幹,什麽人都可以支使他。“傻狂!”戴安娜“咚咚咚”地走過來,“把女廁所清洗一下!”“我剛打掃完!”“我再重複一遍!把女廁所打掃一便!”戴安娜繃個臉。樹泉拿著墩布、水桶進女廁所一看,馬桶上都是女人的月經!他運著氣,迅速地把廁所清洗乾淨,當然小心翼翼,戴上膠皮手套,但他還是覺得惡心!一會兒,馬麗又叫,“傻狂!男廁所打掃一下!”樹泉趕快奔去一看,天那!不知哪個小孩子惡作劇,把一件破T恤衫塞到廁所裏的馬桶裏!下水道堵了,遍地是水!他就真這麽心平氣和?忍唄!忽一日,邦巴笑眯眯地逗趣,“戴安娜說,她喜歡你!這兒幹活的夥計中她就喜歡你!”“我可不這麽認為!”樹泉脫口而出,馬上他又覺得不妥。邦巴如果告訴戴安娜怎麽辦?可不過這矮壯的姑娘真會這麽說嗎?

  戴安娜又過來了。“傻狂!把所有的垃圾桶都刷洗一遍!”惡狠狠的!自找倒黴吧?!明明知道戴安娜是個醜姑娘,胳膊腿象大白蘿卜似的,身段如某種根莖,還刺激她!人家說喜歡你,怎麽也得說聲謝謝呀!還坐懷不亂的勁兒呢!臊不臊?其實那“喜歡”的意思是指你象頭毛驢!哎-,刷垃圾桶吧!賣當勞裏有八、九個一米高的塑料垃圾桶,髒倒不是很髒,就是有一股酸溜溜的發酵的氣味。樹泉刷得很賣力、認真。剛刷完,戴安娜又來一句,“我讓你用洗滌液刷!”刷就刷!反正給工錢!邦巴出出進進,微笑著看著門外的樹泉,“我仍然相信戴安娜喜歡你!”樹泉不說話,也不抬眼皮,告誡自己,別再被惹得“發配”。用不著激動起來,嚷嚷什麽“印度鬼子也敢取笑中國人”之類的氣話。要到“什麽山,唱什麽歌”。虎落平原還被犬欺呢,何況咱“一頭毛驢”。

  樹泉願意大清早來幹活。在專門賣飯的窗口總能撿到不少鋼崩兒。美國所有的快餐店都有這樣的窗口為那些性急的、不願下車的美國人用。車子直接開到窗口邊,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開車就走。在交錢、找錢時,難免剛崩掉在地上,美國人多半不撿。一天下來,地上竟有一片!多則小一塊,少則好幾毛。每次樹泉撿得都很開心,甚至一天都為此得意。細想想夠沒勁的!幾毛錢就屁顛屁顛的。樹泉還找一切機會偷吃的。不是他一個人這麽幹,大家都如此。賣當勞過去的政策是免費向幹活的人們提供一頓飯,後來變了章程,半價了!沒人願意花這個錢,那就偷吃唄。樹泉吞咽的速度真驚人,食物送到嘴裏沒嚼幾下,一伸脖子進肚。動物也不過如此。一次他甚至吞下一個小雞蛋!他剛把雞蛋放到嘴裏,戴安娜就走過來叫他幹活!他嘴裏就是有個石頭也得吞下去!

  每次下工回家的路上,他就覺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可他越發得不想回國。還不完全是半年前,他的原單位給他除了名(其實就是開除),而是覺得沒臉。兒子已在辦移民。妻子說幾個月後,等兒子來了,就要樹泉辭了賣當勞的活,在家多陪陪孩子。“我的工資養你們足夠了!咱們兒子剛來,別讓他委屈,覺得孤單!”

  賣當勞生意還是沒什麽起色。戴安娜安排樹泉夜班洗炊具。樹泉鼓足勇氣要求長工資。“能給長到5·75美元?”女經理斜了樹泉一眼。“5·5美元!”樹泉沒說話,長了工錢就行。然而他下星期的工作時間隻剩8小時!

  這天晚上,樹泉上床後,忍不住和妻子說到此事。“把活兒辭了得了。”妻子抱著他說。“不,我得和大白蘿卜戴安娜去爭去,讓她多給我安排時間。”樹泉沉默了會兒。“咱們得買輛舊車。我還是得去學英文,去你幹活的大學校本部學去。你不說那兒有專門為外國學生補習英文的地方嗎?”“哎呀,要開半個多小時車呢!你現在還根本不會開車呢。”妻子說。“那兒學英文的學費也不便宜,一個學期將近一千美元。”“學嘛!不學又有什麽辦法?”“你現在不說你歲數大了?”樹泉不說話,忽地坐起來,看著妻子。妻子閉著眼,雙臂伸開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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