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廁所小憶

(2008-08-10 00:55:21) 下一個

                

  女兒剛到美國時一句英文不懂,上學時帶個紙條,上邊有英文“我要上廁所。”可想上時,發現紙條弄丟了。怎麽辦?畫個小人,痛苦不堪地捂著屁股跑。老師一看直樂,馬上帶她去廁所。回到家,女兒說:“美國的公共廁所真乾淨,國內的(廁所)太臭。”不過我認為美國廁所不臭還有別的原因。第一,上廁所的人少;第二,使用化學藥劑除臭。在美國的一些公園常常有臨時廁所,其實就是一個很小的鐵皮房子。裏麵有個馬桶和一些手紙。那裏人的排泄物不能順水衝走的,可聞不到什麽臭味,除臭劑起了關鍵作用。中國在公共廁所裏用一些除臭劑不就好多了?“不管怎麽說,也是美國的廁所好!”女兒很是武斷,不但“美國的月亮圓”,廁所也“無與倫比”。嘿,閨女,其實你在國內沒見過更糟糕的廁所。

  “文革”時期我父母成了“特務”、“叛徒”,家被“掃地出門”,搬進一個大雜院,並一住十幾年。那年頭兒人樸實,和鄰居們相處得好,留下不少美好的回憶。大雜院有二十多戶人,隻有一個公共廁所,分男女兩個小房間。我們家就守著廁所邊上。味兒是有點兒,但清掃得乾淨,還能忍受。

  清掃廁所是院內每家輪一天,義務勞動。哪家輪到了,都會認真打掃,拿著掃帚,拎著水桶,來到廁所門前大喊一聲,“有人嗎?”這時,我母親如果聽到了,往往會應一聲,“哎-”以為有客人來。打掃廁所的人一愣,真的以為裏麵有人,隻好轉身回去,等會兒再來。我母親從屋裏奔出來,見外邊沒人,也莫名其妙。

  有時,我母親在晚上見廁所的燈還亮著。她來到女廁一看,裏麵沒人,便順手關了燈。可她忘了這盞燈是在男廁、女廁的牆之間,男廁那邊正有個蹲坑的。老哥兒正在出恭,忽然一團漆黑,隻好“嗑兒喀”地咳嗽幾聲。老太太吃一驚,趕緊開燈,真不好意思。

  一到大清早,大家趕時間上班,都集中上廁所。得,排隊吧。隊排得太長了,內急者就奔出院子到胡同裏上。那時北京胡同裏總有個把廁所。廁所分男女兩部,中間有堵高牆,其內蹲坑一行七、八個,男廁還有小便池。別看那兒“泄洪區”多,但也得排隊,因為胡同裏一個廁所麵對好幾個大院的人上。男的這邊一個個抽著煙,齜牙咧嘴。女的那邊什麽表情?不敢仔細端詳,怕人說我流氓。說到這兒想起一件事。

  有那麽一個星期日早上,忽然聽見胡同裏女廁內驚叫聲,一位大姑娘瘋子一般地跑出來,呼喊著,“抓流氓!抓流氓!”一路大哭,跑回自己住的院子。大禮拜天的大家都在睡懶覺,聽到呼喊都驚出一身雞皮疙瘩。幾個見義勇為的小夥子破門而出,“哪兒?!在哪兒?那個流氓呢?到底怎麽回事?”

  “我剛一進廁所的門就看見裏麵有個男的!我嚇死了,嚇死了!嗚-嗚嗚……”姑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那個流氓怎麽著你啦?!他現在哪兒去了?說呀?!”小夥子們急得跺腳。

  “不知道,不知道。嗚嗚-嗚…”

  咳!真是騍馬上不了陣。小夥子們蜂擁著衝出院子。啊!正看見一個人背心、褲衩地在前邊跑哪。媽的!往哪兒逃,抽你個臭流氓!人們瘋狂地衝過去,將那正在逃跑的家夥踹倒在地,連踢帶打,惡狠狠的。“到底怎麽回事呀?到底怎麽回事呀?”流氓在地上滾爬著,鼻子淌著血。“你自己心裏明白!”揍他的小夥子們拳腳很是無情,懲罰著這個壞蛋。“走!上派出所去!”

  那家夥幾乎被打昏過去了,被人推著跌跌撞撞,“怎麽回事呀?怎麽回事呀?今天是怎麽啦?”語無倫次。小夥子們當然得叫上受害者前去作證。那嚇壞了的姑娘由安慰她的幾位大媽出來這麽一看,“啊!”她又一聲驚呼。“錯了!不是這人!”流氓者長衣長褲,個頭也矮,形容猥瑣。小夥子們當時整個一個傻。會不會那個流氓跑出女廁後把長衣長褲都脫了呀?匪夷所思!那這位穿著背心褲衩者何許人也?人家是早上跑步鍛煉身體的,沒想到平白無故地被毒打了一頓。真正的受害者馬上得以平反。但他兩眼一翻,暈了過去。“快!上醫院!快呀!”人們抬著跑步的小夥子直奔醫院,亂成一團。“真對不住,真對不住!你怎麽不早說呀?!這流氓使了嫁禍於人之計。”咳,人家跑步的都沒來得及說話,你們上來就行使公道,越俎代庖。哎,也可以說是毫無法律觀念吧。我那時也愛早上跑步,這事真讓我不寒而栗了好一陣。跑步時離廁所遠點兒。

  跟著胡同的公共廁所又出事。這回不是流氓鑽女廁,是“泄洪區”爆滿。這種廁所沒有蓄糞池,城市清潔隊的糞車隔三岔五地來抽糞。怎麽個抽法?一個大管子放到糞坑裏,壓縮機一開,把糞抽到糞車的大罐子裏。可偏偏有那麽幾個討狗厭的孩子,往糞坑裏扔不大不小的半頭磚。那半頭磚都是精心鑿好的,準能把抽糞的大皮管子堵住,而且正賭在中間!有這麽幾次,糞車不來啦!哎喲,怎麽辦呀?誰都能想像那廁所該是什麽樣,更重要的是,半個胡同都臭氣熏天。街道居委會出麵,一通求爺爺、告奶奶,總算把清潔隊的糞車請來。這回抽完了糞,居委會專門派人看著廁所,如果再看見有調皮搗蛋的,立刻扭送他家裏去,叫他爸爸狠揍一頓。

  北京胡同裏的廁所呀,哎,現在連大部份胡同都沒了。好像有點留戀?嗯,特別是去了一次上海之後。那是七十年代末,我參觀過“中共第一次黨代會會址”後在街上走,想找個公共廁所方便一下。這要在北京,隨便鑽進一條胡同,很快就能解決問題。可上海哪兒找胡同呀?起初想自己找,後來內急漸漸不堪,便問路人哪兒有廁所。奇怪的是,竟都一問三不知。我越想忍就越忍不住。難道要尿褲子不成?不顧一切啦!“咚咚咚”,使勁敲臨街的門,一個老先生探出頭詢問。“我現在必須小便!”說著就一頭闖進去。老先生確實是好心人,招呼著讓我去屋裏使用馬桶。我一看外間是個廚房,水池子下有下水道,忙過去“先斬後奏”,等到放完了水,鬆口氣,擦著汗,看著目瞪可呆的老先生真不好意思。“萬般無奈呀!您說這上海我怎麽找不到個公共廁所?”太狼狽了。不過咱得鄭重聲明,並不是看過中共的誕生地激動地要尿褲子。

  這還不算最狼狽。我當“知青”時在黑龍江,冬天回北京過春節,火車上擠得要爆炸,上廁所是搏鬥。椅子上下、行李架上、過道上都是人。一路打過去,好不容易到了廁所邊上,過道裏擠著了人又讓你無法打開門。“匡啷”一聲撞開了門,幾乎是摔進廁所。一不留神踩到了“地雷”上!真是……惡心。怎麽辦?外邊還有人等著上廁所哪,直敲門。剛一開門出來,那家夥立刻就擠進廁所,門一關,我幾乎沒地方站,而況我鞋上滿是“地雷”。周圍的人都大聲抱怨起來,“你到底走不走?!”隻好往回擠,在人的縫隙中艱難地拔慢步。等我渾身大汗回到自己的座位時,鞋上的“地雷”都沒了。

  在很多回憶“知青”生活的文章中會提到上廁所。說蹲坑架得較高,人去解手,下麵豬哼哼著都等不及,盼著掉下“點心”來。照我看來,這豬也太奢侈了點。人屎是直接給豬吃的嗎?在幾十年前,人糞尿是農村最好的農家肥。這要被豬吃了豈不可惜?你是沒看見那年頭兒長途汽車站邊上的廁所。長途車在站這兒一停,大家都下來休息,幾個村婦便來“拉客”,讓人們到她的廁所方便。這時你才會注意到車站邊上幾個玉米杆圍起來的廁所。她們這是在攢人糞尿呢。去上這種廁所得神經麻木點兒,頭頂上都是綠豆蠅,坑裏滿是大蛆,惡臭熏人。我可沒有貶低農民的意思,那年頭兒,這也是為了生活。上廁所的話題讓我想到了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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