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題目好像是要寫道德文章，有點八股味兒。那可有點糟，因為咱是“上山下鄉”那一代人，沒上過幾天學，寫點東西常錯別字連篇，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都不是很容易，寫八股怎麽也得有點文字功底才好。不過好在咱是個平頭百姓，說得不倫不類也沒什麽人在意，既然是有了點感觸就趕緊寫下來。知道嗎？我現在正向老年性癡呆靠近，五十出頭，記性不那麽好了。
“人貴有自知之明”說白了就是“知道自己是什麽人”。你說誰還不知道自己是幹嘛的，為什麽在這句話前麵還要加個“貴”字？可見我們很多人還真的不了解自身的狀況，或者多少知道一點，卻又過於自信。
看到這句話您首先想到的是什麽？人要謙虛謹慎，要知道自己的優缺點，知道錯了要承認和迅速改正自己的錯誤等等。但我在這裏侃除此之外的東西，這些感受到了知天命的歲數之後便越發強烈起來。在胡亂說些什麽之前，我先說過去在農場趕車的事。
幾十年前還是個大男孩兒時在農場趕大車。趕牛車或者馬車時間長了，發現牲口都有著各自不同的秉性。有的膽小，有的魯莽；有的隻知道拉套，有的善於理解車老板的口令；有的非常貪吃，有的口很刁，等等。那時我年輕，總想著調教這些牲口，膽小的讓其膽大；愛拉套的讓它也聽得懂口令。不過我無論怎樣訓練，最終還是事倍功半，自己氣得半死，於是喃喃罵道“這才是牲口呢”。
當年的事後來漸漸淡忘了；但近來，那些年的情景再次經常浮現在腦海裏，特別是趕大車的經曆。想著、想著就感歎一句，“原來秉性是生來就有的，並且是無法改變的。”不僅僅是動物，人也一樣，從娘胎裏帶出的秉性無法改變，隻不過社會中的人的秉性遠比動物複雜。既然秉性不可改變，那我們起碼應該懂得，這每個人都不同的秉性應該是生活的一部份，而且秉性往往是中性的東西，你不能從“好”和“壞”的角度來評價。
我們華人特別重視子女的學習。但甭管父母們怎樣督促用功，孩子們的學習成績還是參差不齊，能一直取得好成績的畢竟是少數，能上哈佛大、耶魯的就更少了。大部份一般，還有少數甚至一團糟。家長們聚在一起，孩子學習成績好的，父母揚揚自得；學習成績差的，家長就會說“這孩子粗心大意”，“他太貪玩”，“老師教得不好”等等。你可能會竊笑，人的智商是有差別的，十個手指頭伸出來還不一般齊呢，怎麽可能所有的孩子通過努力都能上哈佛、耶魯呢？可人們往往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孩子笨，同時，又總是不自覺地認為，後天的努力可以起決定性作用。其實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那為什麽人們還總說“少小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呢？是的，是個讀書天才，但不去認真學習，也還是進不了哈佛。可天賦不同，人家稍稍努力一下就名列前茅了；您根本不是讀書的材料，下的功夫是人家的十倍，可成績提高得有限。這麽說吧，大家得有個共識，努力總比自暴自棄強。所以說，說這種話實際上是一種鼓勵。
確切地說，絕大多數人的智力都在天才和白癡之間，居中間值的人相對最多。但這隻是個平均值的概念。就每個人來說，人與人學習能力的差異表現在各個方麵。
首先是思維能力不同，有的人邏輯思維能力強，有的人形像思維能力強；人們的記憶能力也是不同的；再有就是人的體能也不一樣。以上說明什麽呢？說明有些孩子天生接受書本知識的能力就比別人強。但別的孩子在其他方麵的能力也不見得差呀，比如，有的孩子動手能力特強，手巧得很；有的孩子非常善於建立人際關係，總能有很多朋友；有的孩子從小動作協調性就好，非常靈活，等等。這些能力盡管表現著孩子們不同方麵的擅長，但如今這個現代化社會更看重孩子接受書本知識的能力。不公平？還是承認現實吧。我們怎能不去竭盡全力地適應當今的現實生活呢？不過有一點必須明白：每個人的很多、很多差異都是先天的，從娘胎裏帶出來的，作為自身的長處，自己都特明白，可短處卻往往忽略；這都是不自覺的。屬於…屬於人的本性吧。
如果你總能提醒自己要注意自身的短處、缺陷（其實這也是相對而言），每個人的秉性是不可改變的，那你就或多或少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有人會說“自己的不足或者缺點往往本人並不覺得，別人看得比你清楚”。不對！倒不是說，社會中的人是如此的複雜，你周圍的人能有幾個推心置腹、開誠布公地指出你的問題。而是說，還是你最了解自己。隻要你認真反省，對自己會比別人有更清醒的認識。別人怎麽會有你的切身體驗呢？隻有你最了解自己的秉性，自己與別人種種的不同之處。這裏可不是指像長相、飯量、體力等這樣簡單的事情。但您就是認為“旁觀者清”，那就有點兒不願承認違背自己意願的實際情況，其表現方式往往是回避，或者姑息的態度。我年輕時就是這麽個人，在社會生活中往往覺察出自己在某方麵比他人差，可就是不願意承認。遇到挫折後，我常用“運氣不好”，“我沒有更努力”，“這不是公平競爭”等理由來原諒自己，時時還充滿希望地想：還有以後呢。我還會有機會。現在黃土埋半截了，這“以後”也不多了，知“天命”了，這才想到，而且還是每每想到自己和別人是不一樣的。
你要說：多廢話呀，有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嗎？那我就把範圍縮小些－－指各方麵的能力而言。你知道，在我們今天的社會裏，能隨心所欲地幹自己願幹的事的人實在是不多，絕大多數人都被迫工作，謀個飯碗，而且其中相當一部份人並非很適合幹眼下正幹著的職業，比方說我。咱是個粗心大意的人，偏偏在公司裏的活就是搞統計。粗心大意在某些方麵未必是毛病，這種個性能讓你比別人放鬆。但幹統計這活，該讓個謹小慎微的人幹合適。別看掉片樹葉都怕砸破頭的人活得累，可幹統計就比我強。我知道自己的粗心，常常瞪著眼珠子把數據搞錯，但也不能不幹呀，畢竟是飯碗。為了防備自己出錯，我有時簡直到了精神病的程度，幹活時總是不厭其煩地核對數字，不斷提醒自己有改不了的粗心。周圍的同事都覺得可笑，其實他們不知道我的天性。這樣一來，我的統計工作的差錯率反到比別人都低。老板看我挺順眼的，不過咱要是有比統計掙錢多的活，一定走人。
我還是個愛走神的人。幾次開車和同車的人聊天就撞了紅燈！以後在我開車時就拒絕聊天，聲稱：咱是個很糟糕的司機，別和我說話。你看，到美國開車１５年了，從來沒有吃過罰單。
活了半輩子了，越來越明白自己最適合做“追隨者”、“螺絲釘”，當不了頭兒。所以凡是讓我管人的事情一概推掉。沒有那彎彎肚子，也不吞那鐮刀頭子；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
性子急也是我的特點。那就不要報怨別人幹得慢。咱還手笨，幹不了精細的手工活兒，碰到這種事情要讓心靈手巧的人幹。知道自己自製能力差，飯桌上妻子奪走了酒杯就別發火。等等，等等，總之，要明白自己在許多方麵是不可改變的，但必須意識到。每天都在那兒“三省吾身”難了點兒，但可以不斷自我提醒。這，就是我認為的“自知之明”。
就我的秉性而言，比較願意委曲求全，求個安穩，算是胸無大誌吧。有的人秉性可以是不顧一切，隻要有興趣就敢硬闖。這也沒什麽，紐約搞藝術的人擠破了頭，其中也確實不乏優秀之輩，但能成功的人少之又少，因為當今的商業社會並不需要那麽多藝術家。這就需要有自知之明。作為一個藝術的追求者應該明白，雖然自己有天份，但當今社會中，成功的機會太少了，而且機會也是不均等的。你太有可能貧困潦倒了。可誰讓你熱愛藝術，又不顧一切地追求藝術呢？追求藝術不就是為了自身的快樂，為了達到一種充份體現自我的精神境界嘛；別的都是其次的。這也該算是自知之明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