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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邊”“外邊”

(2008-07-14 16:31:37) 下一個

       
          (一)

  1975年夏末秋初的一天晚上,22歲的我告別了童男時代;與此同時,和我同齡的“對象”(女友)也不再是處女。這一轉變發生在“北大荒”一個農場某分場小學校的校舍裏……什麽呀?好像亞當和夏娃偷吃了伊甸園裏的智慧果似的,不就是婚前性行為嘛。還真覺得自己怪聖潔的呢。

  我話還沒說完呢。關鍵是那個晚上發生了出乎意料的事情……啊哈,那就是“英雄救美”吧?您奮不顧身救下了嫩黃瓜似的小女子,她理所當然地“獻身”。

  嘿,我說,怎麽總拿俗套套揣測咱要講的故事?三十多年前您在哪兒轉筋呢?知道那個“禁欲”年月嘛?嗨,咱也用不著這麽依老賣老地唱高調,也就是講段當年“知青”的經曆。

  22歲那年我已長到一米八,再不是六年前剛到農場時那個難看的小瘦猴子。“北大荒”的大饅頭和大碴子(苞米粒經過加工去了皮)把咱揣成身高體壯,相貌堂堂,能說會道,不乏幽默(大碴子味兒)的漢子,腦門子上鼓著幾個青春痘、壯疙瘩,一臉胡子碴,照現在的眼光,女孩子還不得緊追不舍。可那會兒我在農場從沒感覺到女青年的半點青睞。大家好像都“男女授受不親”,彼此擦肩而過時便雄糾糾、氣昂昂,目不斜視,一身正氣的派頭。每個人都把男女特徵嚴密地隱蔽在寬大的衣服下麵,內心就更不必說了。男青年宿舍裏可以下流地議論女性(“連級”以上幹部在場得收斂),那也隻是停留在嘴上。如果有哪個青年真的偷偷摸摸地“搞對象”“壓馬路”,分場的革委會主任們知道了,在政治學習時就會批判這種“資產階級生活作風”,尤其是青年教育連長牛玉群,一到這時就插話,漲紅著臉嚷嚷“這是‘上山下鄉動搖的表現”。她是哈爾濱女“知青”,比我們北京“知青”大幾歲。說實話,人長得很漂亮,可渾身散發著一股子男人婆的味道,自稱一輩子都不想嫁人結婚。尼姑!

  可大家身體裏總分泌荷爾蒙怎麽辦?男青年宿舍裏普遍手淫,一到夜裏熄了燈就此起彼伏,如同夏夜外邊沒完沒了的蛙鳴,特別是連陰雨的夜裏,外邊蛙聲高奏,宿舍的大通鋪上“炮火連天”。我這是不是把小夥子們說得也太沒人樣了?我反正是個“色迷”(當年對老是色迷迷、直勾勾看女青年,有意無意地追求女孩兒的人的稱呼)。盡管如此,我在大家眼裏並不是個成功的“敢吃螃蟹者”,一方麵確實在追女孩子的道路上有著某種挫折,另一方麵咱也不敢明目張膽呀。

  對於女性咱不是見一個愛一個的主兒,當然也不會有什麽“品味”,一個隻上過六年小學的家夥到了二十出頭自然而然地會想女人。不過我喜歡分場裏一位北京女青年還真有點特殊原因。她是我的小學、中學同班同學,還是街坊。我倆說是“青梅竹馬”也不過份。她大名劉冬梅(“文革”時改的,原來叫劉茜茜),小名胖丫兒。聽我這麽一介紹,從這名兒你大概就能猜到她不是個漂亮女孩兒。確實,從相貌上講她確實很一般(但也絕不醜)。可我喜歡,就喜歡…喜歡她人好,怎麽個好法咱也說不清。可她沒有“王八瞅綠豆--對眼兒”,剛到農場時根本不拿眼皮夾我。這真讓人失落。從相貌上講,我可以是個“白馬王子”,她恐怕隻能算是個肥胖的小母鴨子,而且還是那種麻鴨子。我是衝相貌才和你黏糊的嗎?老讓我用熱臉貼您的冷屁股。胖丫兒,小時候你可不這樣。

  從小學一年級開始胖丫兒就是班主席,老師的寵兒。到“文革”前的六年級,她一直是三好學生,功課在全年級數一數二,連續好幾年的(少年先鋒隊)大隊長(胳膊上掛著個小牌子,上麵標著三道扛)。她一直和我同課桌,老師把我們安排坐在一起就是讓她管著我這個“後進生”。

  我從小就不爭強好勝,所以不是愛打架的“野孩子”,但性情散漫,上課做小動作,不聽講,功課也是末入流,和胖丫兒比可以是“天壤之別”。但我絕對沒有欺負她的劣跡,真的沒有。老實跟你說,從小學一年級挨著她坐,我就喜歡胖丫兒了。可那會兒的小男孩兒怎麽肯表現得那麽“丟人”?都得說自己“一輩子也不結婚的”。盡管如此,我從來也沒有像別的淘氣包那樣罵過她。當然,我會在課堂上故意做小動作,甚至轉身和後麵的同學說話。這時胖丫兒會把我拽過來。當她嗲嗲地小聲說“你怎麽老不遵守課堂紀律呀”時,那兩個小肉手往往胳膊上一放,哎-喲,我就麻酥酥的,心裏像點了蜜,小雞雞都有了反應。那時我總有意無意地回頭和後麵的家夥說話,盼著胖丫兒來“糾正”我。

  “文革”天翻地覆。胖丫兒家裏“黑”(就是“出身”有問題)了,她由紅得發紫,變成黑得發綠。我“出身”不錯,但不想到學校參加“紅衛兵”成天街頭打鬧,在家當上了“逍遙派”。可胖丫兒總去學校要求加入“紅衛兵”。“紅衛兵”當不上就去“紅外圍”(似乎是“紅衛兵”的外圍組織)。傻不傻呀?但我見她每天一臉嚴肅地去學校沒任何表示。後來咱挺後悔,覺得應該勸阻她。甭管她聽不聽,起碼表現出一片真心。是的,我可以用“我們從來也沒怎麽說過話”,“那是什麽年月”,“說了她也不會聽”等等來替自己開脫。可這種開脫有什麽意義嗎?

  後來我們都稀裏糊塗地就近上了中學,在中學也沒讀書就下了鄉。在中學,胖丫兒積極爭當“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毛澤東在“文革”初期有這意思,“黑幫”的子女還是“可以教育好的”),我還是成天逃學在家養鴿子。我倆雖說是街坊,但見麵相互理都不理,其實見她那個“苦行僧”的樣子我很不落忍,總想對她說“你這麽幹也不落好,何必呢”。

  “上山下鄉”我們到了同一個農場的分場。哈,咱冥冥中就覺得這是命運的安排。“天命不可違”!必須主動進攻,把胖丫兒弄到手。對了,您是“堅持‘上山下鄉’,堅定不移地走偉大領袖毛主席指引的光輝大道,屯墾戍邊,一輩子戰鬥在‘反修、防修’第一線的革命戰士,無產階級積極革命事業可靠接班人”,咱是“每每在革命分水嶺上動搖的懦夫,小資產階級思想意識濃厚,怕苦怕累,對‘上山下鄉’悲觀失望,拒絕認真改正思想,自暴自棄,從不嚴格要求自己,對全世界無產階級革命事業的責任難以勝任”的落後分子。可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你!

  到農場前幾年,我的“進攻”毫無進展。有點客觀原因,我因為怕下地幹活,用兩條香煙換取了水房燒水的活兒(送幹部點兒東西就行)。她可在大田隊每天起早貪黑地沒命苦幹。這樣一來我們就沒什麽接觸的機會。其實這不是主要的原因。關鍵是我的胖丫兒“一根兒筋”。有些東西是意會不能言傳的。您說胖丫兒這麽埋頭苦幹為什麽?真是做“無產階級革命事業可靠接班人,紮根邊疆一輩子”?否,她心氣兒高著哪,她想博得個“工農兵學員”堂堂正正地離開農場,永遠脫離困苦乏味的生活。當然,這在我看來完全不可能。如果胖丫是很漂亮、風情的女性,“獻身”一下,當地的幹部就能網開一麵。可胖丫兒不漂亮,而且她也不是那種人。但這事情不能當著她的麵點透,那樣我就成胖丫兒的仇人啦。她的自尊心往哪兒擺?不過我知道這點也沒輒。問題是任何人都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

  咱雖然屢屢碰壁,真的很傷心,但不氣餒。我總找機會和她搭訕,想方設法地把話題往我們小時候引。效果是有的,她那胖胖的臉上會顯出不易察覺的笑容,小眼睛裏甚至閃著光。唉,分場裏被我宣揚的誰都知道我和胖丫兒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可她總是對我不冷不熱,客客氣氣。胖丫兒,我什麽時候才能得到你的身體,那叫我神魂顛倒的肉肉?

  有誌者事竟成。我的“事業”在1974年底有了重大突破。冬天我按慣例回家“貓冬”過春節,胖丫兒也破天荒地回北京探親,我倆湊巧同路。怎麽是“破天荒”呢?因為她1972年和1973年都沒有回家探親,是“春節不返城,做堅定紮根邊疆幹革命的先鋒”,當時還是全農場宣傳的先進典型呢。她忽然決定回家探親當然是忍受不了內心的挫折感。胖丫兒她幹得很苦,連續三年被憑上全場勞動模範。可到時候推薦“工農兵學員”上大學她便“名落孫山”。

  1974年推薦上大學她又沒份,胖丫兒鬱悶了很久,終於忍不住找領導“談心,暴露活思想”。分場的頭兒打著官腔,說她更應該在“上山下鄉”的道路上經受考驗,共青團員了(她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入了團)就要拿真正團員的標準要求自己,同時還要積極爭取入黨,進一步堅定紮根邊疆的決心。可想而知,這對胖丫兒是怎樣的“啞巴吃黃蓮”。

  回北京的路上我特別“賣塊兒”(北京話,賣氣的意思)地照顧胖丫兒,特有風度。當然,幫助女同胞也是男子漢的責任。你可不知道那時的火車有多擠,都是回家探親的“知青”,車廂裏從椅子底下到行李架上都是人,臭氣熏天的。我為胖丫兒打開水,買吃的;她上廁所我護駕。嘿,告你說,幹這些我心甘情願著哪,心裏倍兒舒服。到北京沒兩天我就上她家串門。胖丫兒有點兒意外,又有些慌神兒。看得出她對我並不反感,那天下午她和我聊天一直到吃晚飯。在她家吃了晚飯繼續聊(我得登鼻子上臉,機會難得),一直到夜裏。基本上都是胖丫兒在報怨農場幹部的不公,“走後門”等等,常常是車軲轆話來回轉。我當時的角色就是個真誠的聽眾。後來咱認為這點做得聰明,胖丫兒當時就是要找個人傾訴。那天晚上我告辭,她送我到大門口,並輕聲說“有空來玩兒”,還真有些戀戀不舍。

  那次回家探親期間,我成了胖丫兒家的常客,她也常常來我家,街坊嘛。春節剛過我陪她到前門大柵欄買東西,胖丫兒高興得什麽似的,“文革”後我就沒見她那麽高興過。她高興我也跟著樂,真想把她摟過來好好親一頓,說“從小我就想讓你當我老婆啦”,但咱不敢太過份了,得著機會就悄悄和她拉拉手。胖丫兒有點靦腆但沒拒絕,低頭微笑著,樣子真好看。得,下麵跟著就硬了。幸虧是冬天,衣服
穿得多,不然可太難為情了。從家探親回來後,我和胖丫兒開始正式談朋友搞對象了。

  這年開春,胖丫兒從家回到農場還想著“爭取成為工農兵學員上大學,以便更好地為革命做貢獻”。可分場的頭兒把她從大田隊調到了分場小學教書,說是“組織對表現好的同誌的信任”。她一聽就急了。明擺著,這樣以來她想爭取被推薦上大學就沒了希望。你想呀,“工農兵學員都得在三大革命的第一線湧現出來”,都得是在“最艱苦的崗位上產生”,分場小學教書是公認的“好活兒”,胖丫兒一去就沒法子在“廣闊天地裏百練成鋼,應該上大學深造”了。

  我知道這事後,當時就認為這是分場頭頭們的小詭計。如果胖丫兒繼續在大田隊苦幹,卻又沒有被推薦上大學,從情理上說不過去。說她“出身”不好,但連續多年的埋頭苦幹應該證明她與“(不革命的)家庭劃清了界限”(再說胖丫兒的父親不過是個反動學術權威,談不上“反動”,更不能和“地富反壞右”畫等號)。然而如果推薦胖丫兒上大學,領導們的“後門兒”怎麽辦?調“劉冬梅同誌”去教小學可以說是一舉兩得,對她苦幹好幾年是一種關照、獎賞;到推薦上大學的時候,“後門兒”們會更多點機會。

  胖丫兒又找領導去了。她向幹部們表決心,要“戰鬥在革命第一線”,還哭了一鼻子。但革委會主任派教育連長牛玉群親自找她談話,說她“教育革命的下一代,使孩子們從小豎立為共產主義奮鬥終生的思想意識,責任更重大,更是一種考驗,千萬不要辜負領導的殷切希望”。這下我們的“劉冬梅同誌”徹底癟茄子。

  其實這件事對我進一步“拿下”胖丫兒有利,知道當“工農兵學員”沒戲了就得由咱來安慰、安慰。我不會說“你在大田隊再拚命幹,分場的頭兒也不會讓你上大學,他們自己的後門還走不過來呢”。我告訴她“‘條條道路通羅馬’,幹嗎非在一棵樹上吊死”。不下地空閑時間多了不少,她在小學校教書,我找她也方便,不用到女青年宿舍去喊,眾目睽睽確實讓我倆都不自然。

  約好時間,我就會傍晚領著食堂的胖狗“傻殼”來到分場公路邊的小橋旁,晚霞燦爛,打一聲呼哨。不一會兒就見到我的胖丫兒一扭一扭地來“敖包相會”,“傻殼”高興得沒命地搖尾巴,夠浪漫的吧。可胖丫兒就是不許我動她。拉拉手可以,剛要得寸進尺,她就“好好聊天兒,別瞎鬧好不好”地怒斥我。真生氣假生氣?不管怎麽說她不高興我這麽幹。咱哪能讓胖丫兒不高興呀。得,把胖丫兒“辦了”遇到了“瓶頸”,半年多都沒進展。唉,胖丫兒就要我和她聊天,沒完沒了地聊天。

  天一黑,我們會到小學校的教室裏繼續聊。特別是夏天,黑了天蚊子能把你吃了。教室裏是個好去處,沒蚊子,還有地方坐;沒電燈,可黑暗中透過玻璃窗子能看見外邊的星星和銀河。胖丫兒話真多,“傻殼”不耐煩了,自己跑回食堂睡覺去了。有時候我聽著聽著就走了神,胖丫兒覺察出來就一下子生了氣。咱趕緊賠不是,說點嘎話把她再逗樂。日子就這麽一天天地過,幾十年過去後的今天,我會忽然想起那段歲月,真甜蜜,令人回味。不過那時還是有一點點鬱悶,晚上聊完了天睡覺就想像著一絲不掛的胖丫兒被我摟著,做夢都在跟她性交,可夢裏也看不清她的胴體,醒來想得要發瘋了就手淫吧。

          (二)

  這年夏天推薦“工農兵學員上大學”的事鬧過之後,胖丫兒“理所當然”地“落榜”。盡管她事先已經估計到了,可到時候還是沮喪。咱哪,好好哄,坐在小學校教室裏促膝長談。

  那天晚上明月初升,我和胖丫兒來到一個教室的裏間(教室分裏外間,分兩個年級的班上課,通常是一個老師同時給兩個年級的學生上課),剛剛坐定要甜言蜜語一番,忽然聽見屋子外邊由遠而近的談話聲,一對男女由遠而近。我倆一下子站起來,躲到房間的黑影中,都屏住了呼吸。大概是過路的吧?可這兩人到了教室門口竟走了進來,到了教室的外間。哎呀,“傻殼”衝出門狂吠怎麽辦?幸好那天它
沒跟著我們,不知道跑到什麽地方玩去了。

  這肯定是另外一對談情說愛的,那我們就走吧,待在裏間“偷聽”多不合適。可我剛要動胖丫兒一下子拽住了我,並猛地用一隻手捂住了我的嘴。外邊談話仍在繼續,聽出來了,那女的是牛玉群。男的是誰?竟然是食堂幹活的趙漢昌。那小子東北人,五大三粗,分場籃球隊主力,外號“大炮”。他和“牛玉群同誌”在搞對象?怎麽誰都不知道呀?這個男人婆可真能隱瞞自己!嗨,趕緊走吧。我又動了動,但胖丫兒示意不許動,那捂住我的嘴的小手直抖。外麵月光很亮,雖然我們在黑影裏,但我還是能看到胖丫兒的表情,她蹙著眉頭,微微地搖頭。你看她緊張什麽呀?大概不想讓我們的牛教育連長知道我們在裏邊吧。好吧,那隻能等他們走了之後再說了。沒想到外邊的二位“持久戰”。這下我們可尷尬了,而且時間越長越尷尬。

  我們一動不能動,大氣不敢出,聽著外邊的動靜。男人婆和“大炮”坐在外邊聊天。開始他們聊這年的推薦“工農兵學員”。男人婆一肚子怨氣,“說好這次(工農兵學員)有我,到時候換成王霞,誰不知道她是(分場革委會)主任的‘後門’!她和李宇德(主任)什麽關係誰還不知道……”

  “你又來了,說好不再嘀咕這臭事了,你怎麽沒完沒了?”“大炮”不滿了。“我說,甭想那麽多啦。你看著王霞眼氣,你也‘獻身’呀,又不是那種人,做不出那種醜事……”

  “胡說啥?!‘獻身’?你咋那壞呢?”

  “好好好!算我惹你生氣了。你就‘獻身’給我吧。”

  “你…壞蛋你…打你……”

  嘴巴被堵住了似的,然後就沒聲音了,跟著傳來細小的親吻聲。他倆在外邊擁抱接吻呢。我悄悄伸出舌頭舔胖丫兒的小胖手,她一下子把手縮回去,眼睛瞪著我。咱哪,不動聲色地摟住了胖丫兒。膽大妄為?胖丫兒這會兒沒輒呀,隻好把頭埋在我的胸口,兩隻手摸到我的胳膊,似乎要我鬆開。她的頭發多密呀,還有股說不出的香味。我輕輕親吻這美妙的長發。

  “你壞…想和你好好嘮嗑(聊天)你就犯壞……”外邊是牛玉群的聲音。“你手別往裏摸,咋那流氓……”

  “幹都幹了,什麽流氓不流氓的?”“大炮”輕輕笑道。“咱倆那次可是大白天在(革委會)辦公室幹的,你當時可沒說我是流氓。”

  “那天我是嚇傻了,讓你把我弄了,真惡心,要死。”

  “大炮”又接著輕聲笑,隨後說:“那還不是你叫我去的。你到食堂來‘趙漢昌,到辦公室來一下,談談炊事班的情況’,到那才知道就是想聊天。平常我們都得晚上悄悄地會會,那天全分場‘割麥大會戰’,留你看家。你可好,公私兼顧,把我從食堂叫辦公室聊天。”

  聽到這兒,胖丫兒一下子抬頭看著我,表情很吃驚。是呀,“割麥大會戰”就是一個星期前的事情,那天我和胖丫兒都參加了。全分場的人在地裏汗流浹背地割麥子,他倆在辦公室幹那事!我忽然想起牛玉群曾當著大夥兒的麵訓我。那次我不過是順嘴開句玩笑,嚷嚷“生孩子不叫生孩子,叫下(嚇)人”。當時瞧她那個一本正經的樣子,說我“革命知識青年大庭廣眾之下說這樣的下流話,不嫌害臊”。真讓我下不來台。她可好……繼續往下聽,繼續往下聽。

  “人家就是有事嘛,讓你匯報一下炊事班的活思想,再說當著別人也得是那麽回事,可你…哼,壞蛋,到辦公室沒一會兒就動手動腳,真流氓……”

  “唉,確實…可你老拿眼睛看著我呀。這男的怎麽受得了?你不覺得你漂亮嗎?是你在勾引我吧?好啦,好啦,快讓我好好抱抱。”“大炮”在“嘿嘿”地笑。

  “那次,你摸摸,親親嘴就得了,還真把我按在那裏……我開始都不知道你為什麽要把我推得趴在桌上…然後你上來就壓著我,退我褲子…然後…然後…真惡心,惡心死了……”

  “哎呀,對不起,對不起行了吧,可你讓我摸得心急火燎,是男的就受不了。再說你也沒掙蹦呀,你可是一動不動地趴在桌子。很乖。”

  “我是說你咋想得出?真是個流氓。從後邊整……”

  “一口一個流氓,一口一個流氓,”“大炮”有些抹不開麵子。“這還用想?看看配馬就知道了。”

  “你壞死了,壞死了。”

  “什麽壞死了。種馬和騍(母)馬配種,大家男男女女不都看著哪。”

  接下來外邊又不說話了,傳來接吻聲和牛玉群輕輕的、嗲嗲的哼哼。這裏邊我和胖丫兒正在“較勁”。咱已經把嘴巴強行按在胖丫兒的嘴上了。我的舌頭在她緊咬的牙齒間亂轉,硬要從牙縫間頂進去。胖丫兒閉著眼,頭下意識地往後仰。她要擺脫我的強吻很容易,盡管我把她抱得緊緊的,她隻要一扭頭就可以擺脫。但她隻是微微地發抖,慢慢地,牙就鬆開了,我的舌頭伸了進去碰到了她的舌頭,軟軟的,滑滑的。胖丫兒呼吸急促起來。

  “別來,不能在這裏來,”外邊牛玉群又小聲叫起來。“我要你摸我,親我,咋都成,就是別幹那事。”

  “你摸摸我這裏。”“大炮”笑著說。

  “惡心死了,那東西最壞!哎呀,別,你又來了。”

  “哎呀,求你了,來一次吧?”

  “以後來吧,在這不行。這地方怎麽來呀?以後找個地方好好來。”

  “像上次一樣。”

  “不行,不行!不……”

  聽不到說話聲了,桌椅輕輕碰撞的聲音,又是一些不可言狀的響動。

  我在裏麵已經把雙手伸進胖丫兒的懷裏,在她平滑柔軟的肌膚貪婪地撫摸、探觸。多麽不同呀,從未有過的體驗,像泉水從心底湧出,又像蜜汁在流淌。胖丫兒渾身滾燙,抖動著,她的心跳我都感覺到了,又急促,又強烈。我也在顫抖,心也在強烈跳動,氣都喘不上來。

  外邊又有了聲音:

  “你要一輩子對我好。”牛玉群帶著哭腔。

  “怎麽你老要我起誓?你和我談了好幾年了還不知道我的為人?”

  “可現在不一樣了……”

  “明天白天你照舊當你的連長,發號施令。我還是你的兵。有什麽不一樣?”

  “你拿我開心。真討厭。”

  “不是拿你開心,是跟你在一起很開心。”

  “不要你了。”

  “這是你說的?”

  “不是…是……是現在…是現在不要你了……”

  突然,我們的牛連長“啊”地尖叫起來。“什麽呀,這是什麽呀?”

  “‘傻殼’怎麽跑來了?”“大炮”奇怪道。“朝我搖什麽尾巴?真是個傻殼。”

  “快讓它起開。你看它在聞我。哎呀,快呀!”

  “它從來不咬人。”

  “傻殼”一下子又衝到了裏邊。它在我和胖丫兒周圍亂聞,使勁搖尾巴。這傻家夥,很認真地聞我和胖丫兒那個地方。動物有著人無法體查的敏感。我一急,用手揪住它的大耳朵用力一擰,示意它出去。跟著“傻殼”就又跑到外邊,對著“大炮”又蹦又跳。這大概是“傻殼”最善解人意的一次舉動。外邊一陣響動,“大炮”和牛玉群帶著“傻殼”都出去了,很快聽不見了,留下我和胖丫兒在寂靜中。

  我處在亢奮之中,繼續深情擁抱著胖丫兒,深深地接吻。皎潔月光從窗子透進來,我看見胖丫兒閉著眼睛用力喘息著,喘息著。我把胖丫兒擁到課桌旁,讓她趴在上麵,跟著就壓上去,不顧一切、手忙腳亂地做剛才“大炮”做的事。

  我一下子就進入了胖丫兒的身體,順著一條濕潤、光滑的隧道鑽了進去。她隻輕輕地呻吟了一下。“轟”的一下我在她身體裏散開了。極度的快感讓我感覺不到自己,心跳出了軀殼,在虛幻中漫步。果然美妙,怨不得朝思暮想。

  當我又從“太空”回來的時候,才發現我把胖丫兒“收拾”得一塌糊塗。但她像是睡著了,仍趴在課桌上不動。我有些驚慌,趕緊把她抱著轉過來,胖丫兒一把死死抱住了我,把頭深深地埋在我的胸口,仍像喘不過來氣似的喘息,渾身都是汗。我想讓她把身上亂七八糟的衣服整理一下,她就是一動不動地抱著我。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胖丫兒才慢慢鬆開了我。“到水房去洗洗吧。”我拉著她的小胖手輕聲說道。她不說話,點點頭。出了門看著她低著頭,受氣小姑娘一樣。我剛才一定是把她弄得很疼,都出血了嘛。想到這兒,我一下子把她像抱小孩子似的抱了起來。

  “別,會被人看見。”她輕聲說。

  “就我們倆。”我抱著她走得很穩。胖丫兒順從地摟著我的脖子,像個大貓咪。

  “你一輩子不要離開我。”她喃喃道。

  我想說“女人就是老讓男人起誓”。但沒說出口。

  “你聽見我說什麽了嗎?”

  “好像說‘是去幼兒園嗎’。”

  “壞!你現在高興了吧。想得到的得到了。”

  “等到我們人老珠黃時還守在一起,我才能認為我想得到的得到了。”

  胖丫兒一下子從我懷裏跳下來,使勁和我擁吻,手也伸到我懷裏摸我身上健壯的疙瘩肉。忽然,她解開我的上衣,把我的背心撩起來,猛的一口咬在我的胸脯上。有點疼,應該說是很疼,可太舒服了。

  “怎麽,不疼嗎?”胖丫兒撫摸著我胸脯上的牙印。那是個紫紅的,有著一圈深紫色牙痕的圓圈。

  “你把我吃了都成。剛才把你弄破了,那麽疼你都沒說什麽,你就是咬下我一塊肉又怎麽樣。想吃什麽?說,我從身上割下來給你燉。”

  胖丫兒上下撫摸著我,碰到了我那個又不老實起來的小和尚。它在褲子裏硬幫幫,倔頭倔腦地支著,滾燙。

  “討厭,我不要那個壞東西。”她有點惡聲惡氣。

  “我不是故意的。”

  “再說!”

  “它不聽我話。真的。”

  “你討厭死了!”

  “割下來給你燉了吃解恨,怎麽樣?”

  “惡心死了,胡說八道!”

  “沒這‘壞東西’你還要我嗎?”

  胖丫兒不說話,用小拳頭“咚咚”地打我厚實的前胸。

  “有人看見怎麽辦?”我故意問。

  “壞死了,你這討厭鬼。這會兒都半夜了哪有人?”胖丫兒沉吟片刻,“都這樣了,也就不用裝了。”

  皓月當空,銀光如水,我們又擁在一起接吻。應該是那種法國式的,兩個舌頭來回攪拌。胖丫兒應該是今天才和一個男人--她今後要過一輩子的人接吻的嘛,怎麽會想到這“法國式”?或許這是生理的本能,不用學。

******************

  一晃三十多年過去了。胖丫兒已成了我的胖老伴兒。有時我會想到這句話,一本正經地跟她說“都這樣了,也就不用裝了”。她會心一笑,“你這挨千刀的死老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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