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
藍色島嶼的上空
漂浮著一種文明
—題記
20080829
夜宴尚遠
窗外的風景有種味道
人為的 製造的 多情充足的和非自然的
有人讀報 讓政治言論起得一次比一次更早
然後一次比一次遲到
我脫光了衣服
用皮膚觸摸悉尼的冬天
辨別不出日落方向
卻讀懂了另一種溫度
讓這裏的冬天表現出為難和特殊
噢 請別誤會
我裸體隻是為了洗澡
臥室裏發藍的白色很刺眼
浴室中的水還沒達到溫度
利用這個機會光著身子可以找出好多借口踱步
浴袍很昂貴 也很地道
乳白色 並有長長的絨毛
穿在身上 可以一直拖到腳
這樣的時候最適宜撥情人的電話
可以挑逗情欲也可以挑逗自己
要先問她 親愛的 你在幹嘛
這隻是一個動機
目的是為了道出
此刻我正裸體
愛情是一種遊戲
可性事充滿技巧
這讓我很懷疑
到底是不是在玩低俗遊戲
很掃興 電話那端切換出信息
幹脆穿上浴袍
放鬆隨時可以出賣的下體
推開浴室的門
私秘每一次都充滿誘人的氣息
通透的落地鏡從敞開的衣襟斜睨胸部和小腹
水 溫熱著
點亮隱秘的音樂
恩雅正用離世的聲音唱著厚重的紅塵
看著自己
卻不認識鏡中那個別人
這是每個人一輩子的悲劇
所以我給情人一個最好的借口
相愛隻是為了認識我們自己
情人的口唇如水
每次都能洗淨我藏好的言語
這些說不出口的話
再簡單也需要表達
勃起的往事和衝動的現實
像浮在半空的鉛雲
一不小心就落下一陣叫春的急雨
但是 現在有點猶豫
我在考慮
該不該把尖叫留給別人的相聚
手提電話在門外大響
由他去吧 我可不想放棄溫暖的水浴
去聽某個人的勢不兩立或甜言蜜語
不 我常勸周圍的人要學會放棄
胸部很厚 手感很好
流水滑過 皮膚發亮
腹部很小很薄
相信它對別人的手感更好
輕輕地布滿線性絨毛
在水中自由模仿妖冶的水草
下肢雖然誘人
可我還是認同
魚的尾和魚的鰭
那像是一種遊戲
可以在深水的區域
孤獨自在地呼吸
我在洗澡 這個事實不會爛掉
然後去赴夜宴
夜色會充滿油膩的香甜
一個問題開始突兀困擾了我的思考
我到底洗澡為了赴宴還是赴宴為了洗澡
問題很哲學
如果分析它們包含了兩種不同文化
哲學向來是叫人頭痛的問題
而頭痛甚至常常成為哲學的目的
這也是我為什麽會決定放棄了真理而去相信上帝
上帝不講蘇格拉底
而且讓人民一再地放下學習
死是好的 死是好的
讚美死的人津津樂道
如果為了赴宴而洗澡我想我會失去自己
如果洗澡是為了赴宴我又會得到什麽
想來想去 最好還是換一種說法
伸手取來那瓶剛剛啟封的紅酒
在透明中斟上半下
用ZOPPIO打火點亮
用熱度使酒精揮發
這樣我就還原了耶穌被誤讀的文化
智慧並非每一次都能退返成生涯
杯中的火熄滅了
杯子在手中暖暖的
放在鼻前 我聞到了新西蘭的葡萄園
輕輕喝一口
似一觸紅唇
上帝這是你留給世界用來反省的血麽
請你進入我吧
兩千多年的日記裏
有人會在雞叫前三次不認識你
還有人用親吻殺死了你的創世紀
這該是大地的
它又怎能算是你的結局呢
噢 時間走得太快
無論思考還是享受
都該放慢替換的速度
隻有心跳開始加快
你的血讓我每一根毛孔正漸漸打開
於是 我聞到了自己多年後屍體腐敗的氣息
它讓我窒息
空間開始為我幻想出森林中的某塊墓地
生命會在那裏選擇黑夜出沒成一則則悲劇
放下酒杯
隨手抓過浴液一瓶傾倒
傾倒 讓我周身的水鼓蕩成一群群氣泡
多年以前
我就在上帝麵前說過
打掃自己就是打掃活下去的戰場
讓血重回天空一樣的衷腸
是的 戰場
這個聯想讓我終於為接下來的夜宴找到了徹底的下場
想到這兒
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沒錯 如果赴宴時一種戰鬥
洗澡就是在將生命和自我遺忘
這樣的沐浴分外有力
這樣的清洗格外堅強
激情和倦怠一樣
比美夢更容易陶醉清醒
甚至從堅實的腿部一直延伸到小腹
傳來比鼾聲更誘人的雷鳴
迷失和往返之中
時間最容易偷走的是生命
這一次卻截獲了王者之風
像欲望瞬間捕捉了勇猛
我放鬆的身體開始變得堅硬
帶著一身昂揚
從沐浴中脫去死掉的自己
隨著傾瀉衝去了紅塵裏肮髒的一季
光溜溜地站在世界對麵
比緩慢更緩慢地用浴袍裹進
美人 在虛構的另一端麵色紅潤若桃
我多想立刻和世界分享自己欲望鋒利如刀
可是我必須放棄
放棄自戀的計劃
要學會把屬於自己的利益一起忘掉
用性感的黑色把膨脹包好
秘密像個三角型的信號
散發著魅惑與迷人的生機
讓別人為此不斷地唱出持續到此在的歌謠
(請快速切換下一個場景)
推開夜宴 麵對所有問候
我閉緊嘴唇隻報以一個世紀都不曾見過的微笑
女士嬌豔欲滴 男人一臉俗氣
一團和氣的場麵
每個人都悄悄握著情欲
香水把人群打扮得高貴優雅
與口紅相比 男
人會相信氣息比顏色更實際
而實際又是最實用的真理
濃夜在味道中加了糖
香檳的淡黃暗示了主人不懷善意的猜想
這是在到處張揚獨身主義
但沒有誰會戒掉輾轉翻側的情場
“喝點什麽 我的雪豹”女主人殷實地朝我飄過來
“老樣子 一杯紅酒 外帶一隻ZOPPIO”
這時我完全是個紳士而不是個戰士
“不換換口味嗎 我看還是來杯香檳吧
忘了告訴你 今天本來就叫香檳晚宴”
“別擔心 就照我說的去做
我決不會放過這裏每一次姣好”
說完 我把臉湊過去
讓她芳香四溢地親了親
“噢 你今天用了什麽牌子的香水
說真的 這味道非常好聞”
看得出 她很認真
“沒有 你忘了 我對香水過敏
這隻是紅酒的味道
然後我又洗了個澡”
(在前門前的那一瞬
我就向自己發誓
對戰爭 絕不可以使用技巧)
“唉 我怎麽忘了你過敏香水呢
真的不需要香檳嗎”
說完 她轉身對大廳中的所有人 男人和女人
發出邀請般的興奮“女士們 紳士們 快過來
這位雪豹身上的味道真的好聞得很……”
聞風而動的是矜持了好幾個世紀的女性
她們放下高傲和不值錢的沉穩
孩子似地撲了過來
見此情形
我趕緊叉開兩腿站定
我得盡自己所能地微笑
然後和她們每個人逐一擁抱
這樣的擁抱肯定充滿陷阱
雖然不至於失身
但免不了被隨意入侵
狡猾的女人
個個都是捕獵高手
雙手吊住了我的脖子
用小腹輕柔地貼緊我的紅塵
然後尖叫 不停地尖叫
“真好 真好 他的味道真的很好”
女主人輕巧地拿出一方紙巾
一邊甜蜜地抱怨著這些不知深淺的獨身女人
一邊無限柔情地替我擦去腮上的吻痕
“好在 我的雪豹還沒有愛上什麽人”
我似乎依然可以沉著
“你還是叫我獵豹吧
脂粉做不了我的主人”
隨著女人們的一聲艾怨
紅酒被遞到麵前
我打著ZOPPIO
傾斜杯口點燃了血液中的那盞燈
這是誓言 也是挑釁
所有的男人和所有的女人開始同時被吸引
甜熟的味道緩緩飄搖
有人則冷靜地追問
“這杯酒總該有個名字
它是不是叫‘烈焰紅唇’”
轉動目光
看到的是位高大的小男人
忍住驚訝
這樣的肌肉下怎麽會包裹這麽輕浮的生存
讓你隨即就能聯想到
他此刻穿了條什麽款式的內褲和腳下是雙什麽牌子的白襪
“不 它沒有標簽 它的本質是簽約的血
它的責任是人子的心”
目光閃動 四周忽然一片寂靜
第一個用走動打破僵局的依然是女主人
“能不能把這杯簽約的血給我
然後讓我們把今天的PARTY改成‘人子的心’”
未等我置可否 她已經取走了杯中紅酒 轉身命令傭人
“請幫忙用葡萄換掉香檳”
然後低聲對我深情款款地嬌聲道
“我在討好你呢 雪豹
就讓我成為你今晚的第一位獵人吧”
男人們始終不肯向我靠近
似乎在努力確保自己的身份
我突然決定放棄警戒
用裸體正對她們
“你很不禮貌
一進來就修改了所有人的初衷
雖然也穿著西裝
可怎麽看怎麽像個強盜”
說話的是我的原鄉人
他五官端正
可組合起來像太監而不像個男人
“怎麽 你們認識”突然有別的男人發問
“不認識 隻是他總偷走別人的自尊
還硬說自己很有良心”
他繼續揭露我的暴行
“噢 你幹過這樣的事”其他人開始直立站穩
我坦然對他們微笑
“最近生意如何
聽說你一直幹得不錯”
“我現在不賣廣告了
我現在生產香水
這些都是我的客戶
今天的味道都是由我出品”
這樣說著
仿佛已經左右了每個人的命運
傭人很快端來一杯杯深暗的紅酒
並抱歉地收回每人手裏的香檳
女人們開始手忙腳亂
笨拙地將“人子之心”盼望成“烈焰紅唇”
推開露台的落地門
外麵吹著南回歸線以南的夜風
這裏的高度可以直望到海平麵
燈火把世界舒展成無邊的風景
“外麵的空氣是不是好些
男人們一到晚上就開始發情
好像故意在香水裏添加了太多酒精”
一張畫了淡妝的麵孔站進我的背影
“其實 聞不到的氣息才是最好的氣息
芳香隻是一種想象
就像戰場充滿一片柔腸
血腥誤解了每一種信仰”
“你能不能帶我們去做一次飛行”
“什麽時候”
“現在”
這一刻 我才發現
南回歸線以南的露台接通了一道天梯
生命似乎需要某種證據
而不是在熟睡中做夢
“我們得給每人一次選擇的機會
所以在風景中
等等還有誰願意傾聽萬籟無聲”
夜晚很長 長到讓生命死去而後再生
有人開始迷醉
撕開了西裝的筆挺和襯衣上的工整
充血的眼睛忘記了紳士並不等於人性
“怎麽啦 我們都喝著同一瓶紅酒
他卻把所有人的影子醉了”
“他說他拒絕讓杯子燃燒
他討厭你裝腔作勢的腔調
而女人喜歡的偏偏還就是你率性地使用ZOPPLIO”
主人寬容地挽住了我的手
“品一品 我們是不是也和你一樣好聞了呢”
“走吧 快帶上我們去看你的風景”
香水爛醉如泥
讓酒精潑灑肆溢
這可憐的人和世界一樣誤解了紅酒就是酒精
他不懂燃燒就是再生
我俯身去聞每一個
和她們抱抱
再小心地親親
然後說“你們真的好聞”
“要不要 我們也把身上的正裝換掉
穿上睡袍去飛 才像天使嘛”
這個提議得到所有女性認同
主人打開了閨房
天上瞬間一片春光
“你能不能也脫下西裝
然後解開你的胸膛”
我聽命地伸展兩臂
蛻去了文明中的虛擬
歡叫償還了一個世紀的身體
我們回到露台
星星吐出珍珠
微風吹開了最隱秘的色彩
“請關上回到今夜的門”
隨著女主人的指令
露台開始攀升
天風吹動女人們的睡袍
每個人都赤裸得那麽幹淨
地麵傳來玲瓏脆響
蒼穹忽然一片紫紅
我說 別擔心
是喝醉的人打翻了一隻酒杯
簽約的血灑滿深夜
不 這絕不是一則無聊傳說
從此宇宙便沁透了深深的葡萄紫色
我們用肌膚吞噬了虛無
再用裸體溫暖了深刻
我們用思想解釋征服
再用征服 償還歌頌
你可以醉倒
但永遠不會迷惑
你也可以濃睡
但永遠不會夢見自我
當陽光照亮了今夜
我們才可以表達一種生活
如果能夠發現結局
你必定穿越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