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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父親

(2008-06-13 21:31:42) 下一個
記憶中的父親

父親已經走了有些年了。他走得突然,走得讓我措手不及。悲痛如同萬鈞雷霆,把當時的我擊打得麻木發呆,甚至一度失去了感知能力。待回過頭來,哀傷象潮水一樣慢慢把我淹沒,我沉浸在裏幾乎不能自拔。他剛走的時候,常常在夢中遇到他,那種失而複得的感覺讓我狂喜,醒來之後卻心悸不已。那時盼著夢中相遇成了我唯一的安慰。再後來,即便在夢中再見時我已能清醒地知道,這種喜悅是夢而已。這種半夢半醒狀態持續了一段,慢慢地,我走出來了。

父親聰明能幹卻也很有性格,說難聽了就是脾氣不好,在單位和家裏都經常頂撞領導。家裏的活,從埋電線到接水管到炒菜,隻要他願意都可以做得很好,布置得清清爽爽。小時候他是我的偶像。他沒有一般父親那樣耐心。我經常在他麵前有些戰戰兢兢地怕他訓斥我的愚努。他喜歡文學音樂,家裏有無數的古今中外的書籍和報刊,還自己組裝小提琴,這些對我的入門非常有幫助。記得當時非常喜歡一首新的電影歌曲可有些段落沒記清,告訴他時他沒說什麽。隨後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他回來晚了,卻馬上趴到書桌上寫東西,然後笑嘻嘻地遞給我一張寫滿樂譜的紙,原來他專門為了這段樂曲去看了這個電影。

父親那時在我心目中象座山,從來沒有想到他也有老去的時候,直到有一次他重新布家裏的天花板的電線。按慣例我在底下扶著凳子遞工具,他突然沒站穩一下從凳子上摔下來,把我駭得半死。我在攙扶他時,發現他的手微微抖著,竟然有了老人斑。就在那時我才突然感覺到父親的已然老態,我心酸異常強忍著沒當他麵流淚。無人時我幾次傷心哽咽。曾經一直想為我們撐起一片天的父親,黯然地退後了。我不知道這種妥協裏有多少的無奈,對要強的父親是怎樣地傷害。我們現在正在本能地為我們的孩子撐著這類似的天,當我們老去的時候,是否也有這千萬個放不下卻無可奈何?

父親喜歡旅遊,小時候經常借出差的機會帶我們出去玩。後來我上大學時父母修療養價全國旅遊,每到一個地方便會給我寄張明信片,看起來老兩口玩得頗為愜意。玩到了北京我們一起去頤和園。正是夏末初秋,旅遊的好季節,園內遊人如織。我歡喜地給他們介紹景點,他們卻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說句我們食堂的夥食,我吃得慣否雲雲。走到一個地方突然發現父親不見了,母親說有賣燒雞的父親排隊去了。我當時有些生氣和母親抱怨著。我們在長廊裏等著,覺得過了很長時間,父親才捧著燒雞興高采烈地回來了,給我撕了條雞腿讓我快吃,另一條留到回學校吃(我家習慣都是孩子吃雞腿)。我當時臉色難看極了,覺得父親怎麽這麽俗氣非常影響我當時裝淑女形象。我拒絕吃父親毫無察覺隻是以為我依舊挑食的毛病兒百般勸慰。母親發現了輕輕對我說,他知道你從小喜歡吃燒雞,好不容易看見專門為你排隊買的。多年以後,這個情景就象褪色的舊照片,背景都模糊了,神情依舊曆曆在目。時間越久,越覺得自己在平凡的父愛麵前虛偽造作的可笑。

頤和園很大我穿著高跟涼鞋走得很累。母親於是和我換鞋穿,那時她依舊纖細苗條。在下一個稍陡坡時她有些趔趄站立不穩,一是年紀大了二是頭回穿高跟鞋。和我在後麵跟著她的父親見狀呼喊著她的名字急步趕上,牢牢抓住她的手臂,兩人亦步亦趨,慢慢下坡。遠處太陽已經下山,北京金光的餘暉中,我的心中一片柔軟被觸動了,感動的淚水慢慢湧出。少年夫妻老來伴,兩人的背影在我的眼中具體演繹著這個古老的神話。父親年輕時沒少惹母親生氣,老來相濡以沫,也是人世常情。

我想父親在天國裏,一定會用他的愛護佑著我們一路的跌跌撞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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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2)
評論
青塵 回複 悄悄話 謝謝lornepark~~~
現在想來,父母的大愛無邊無私。沒有比較不知道。
周末愉快!
lornepark 回複 悄悄話 You're one of the happiest girls in the world as you were brought up in a healthy family environment.
Best wish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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