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沒時間

我八歲的時候吧。

我的老舅，就是最小的舅舅，曾經帶我出去吃過一次飯。現在出去吃飯很平常。但是在那時，八二年吧， 還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況且，我還是一個八歲的孩子。所以，印象特別深。
席間，老舅對我說：“三兒（我排行老三），老舅能這麽跟你吃飯，一輩子，能吃三回，就不錯。”
我那時想：“一輩子，那是多長的時間啊。就能一起吃三頓飯？”我小小的年紀，真的是不能理解。
是啊，我如何能理解呢？我現在三十有七，就快三十年了。而我和我的老舅，還沒有像那樣，吃過第二頓飯。我真的怕，他可能是對的。

人生很多的事情，其實，並不是以後都有時間做。人生真的比我們想象的快。很多事情，這次錯過了。也許就沒有機會了。
我時常想起八歲的這件事。時常提醒自己。
所以我曾經單程開車十二個小時到另一個城市，隻停一天，再開回來。隻為和一個在那個城市短暫逗留的多年的老友吃一個brunch。
有一個摯友的婚禮，我已離開那個城市多年，但也願意飛過去，隻為見證他們的幸福，再馬上飛回來。
父母來了，我請了一個星期的假。那裏也沒去，就在家裏陪著他們。
這件件事，我知道，這一輩子，我可以做的機會不多。因為我時常想起舅舅和我說過的話。

“以後有時間”，這是我們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但是，生活的真相是，以後沒有時間。一輩子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長。有時我想，“及時行樂”，也未必是消極的。對我而言，它倒更像是一種大智慧。

我一直有一個衝動，就是回國找到我的老舅，和他一起再出去吃三頓飯。這樣，我就和他吃了四頓飯了。我會提醒他，他曾在三十年前說的話，然後，我會和他說：“舅，你錯了。”我想，他不會怪我。

活魂醉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