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6-4在天安門廣場上的那一夜
19年前我正在北京中關村裏上大學。
從4月22日起就基本上沒上過課，天天遊行示威了。為參加胡的追悼會，在廣場上凍
了一夜。4月底一次大遊行，我從中關村出發，經天安門廣場，最後是在朝陽門乘地
鐵回學校，腳走出泡，嗓子喊啞。五月份為了擋軍車，有近一個禮拜是在校外露天
過的，那個艱苦，但心裏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自豪。雖然為國家擔憂，但當時確實"很
傻很天真"，基本隻聽美國之音了解情況，為政府的態度憤怒。我沒有參加絕食，因
為我覺得四處支援更適合我。到五月底，氣氛好像平靜了些，許多同學都回家了。
我也開始考慮該怎麽辦。廣場上髒亂差，而政府也讓人看不出要妥協。6月2日，我
送最好的朋友回家後，準備再過幾天也回家，修整一下，以便繼續鬥爭。
6月3日中午，我聽說軍隊又開始進城，就自己騎車到廣場。騎到新華門，看那裏很
亂，就下車參加進那裏的學生隊伍，一起維護秩序。外邊許多群眾要闖入新華門，
裏麵是士兵，中間是我們學生隔開。我記得一個人拿出證件，對著我們身後的士兵
喊，"這是我的退伍證，我也當過兵，你們鎮壓學生，太沒良心了。"讓我熱淚盈眶。
後來，秩序越來越亂，學生不夠，一個在那裏負責組織的男學生把自己的紅袖標給
我，讓我快去天安門廣場的一個帳篷裏請求增援。
我趕緊騎車去了。連找代問，找到一個負責的帳篷，解釋了好一會兒，才讓進去，
裏麵是個瘦瘦的女學生，我和她講明情況，她說沒有人手，而且軍人如果動手，更
能喚起民眾。到了後來看電影電視，我才發現，原來自己當時見到的好像就是柴玲。
我很失望地出來，已經6點多了。沒回新華門，就在廣場幫忙。好像是在8點多，說
是軍博那邊開槍了。後來廣場上就能聽到槍聲。心裏很緊張。有一輛卡車過來，給
大家了些木棒，說是可以自衛。我撿了一根，可想想，那有什麽用，就又扔了。我
看到有人從長安街上抬傷員跑過，流著血。心裏很緊張。9點以後，廣場上的人漸漸
少了。學生的廣播讓大家向紀念碑集中，並叫上帳篷裏的學生一起到紀念碑。我從
長安街走到紀念碑，看到學生從帳篷裏和我們匯合。最後大概有幾百學生集中到了
紀念碑附近。
10點多，長安街上的槍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緊。坦克是從天安門廣場的南邊先開過
了的。後來長安街上也開來了坦克。軍隊把天安門廣場包圍了。我們幾百人，基本
上是學生，都集中在紀念碑的台階上，悲壯地唱著歌。我和幾個不認識的學生坐在
紀念碑西邊、麵對曆史博物館的地方。士兵開進了廣場。突然天安門廣場的燈全熄
滅了。接著廣播說是這是一場動亂，讓大家離開。沒人動，大家隻是唱歌。後來燈
又亮了。然後是坦克清理紀念碑和長安街之間的帳篷。有同學問那裏還有人嗎，有
人回答說向紀念碑集中時已經叫上裏麵的同學了。
包圍圈愈來愈小，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士兵的臉了。我和身邊的好些同學寫了遺書，
放在貼身的口袋裏。我告示家裏"別為我難過，能為祖國的富強民主自由而流血犧牲，是
我的光榮，我永不遺憾! 永別了。"大家又開始悲壯地唱起了國際歌。我也流著淚，
和大家一起高唱。突然有士兵開槍，把我們的廣播喇叭打啞了。大家十分氣氛，有
人想站起了，被我們拉住。軍隊也沒有繼續走近，隻四麵把紀念碑團團圍住。(很久
之後，我再去紀念碑，還努力找過彈孔。)
後來有人，據說是劉曉波還是什麽人，我現在記不住了，去和軍隊談判，讓大家和
平離開。軍隊同意我們從廣場的西南角方向走。那時天已經蒙蒙亮了。代表回來征
求大家意見。絕大多數學生同意撤離。大約是6點多，我們排著隊，有秩序地離開廣
場。
由於我處的位置，所以我基本上是在隊伍的後邊了。出了廣場沒多久，後麵有人扔
催淚彈，黃煙塵，讓大家流淚咳嗽。後來街上有許多老百姓看我們出來，流著淚對
我們講對不起，他們沒辦法擋住士兵。我們和他們擁抱，一起流淚。我當時是悲痛
欲絕。
路上看到血跡，牆上也有人用血寫著字，憤怒地控訴著。我們排著隊一路走回中關
村。我是12點左右回到學校的。我的親戚同學朋友已經找我了一天，看我回來，悲
喜交集，一起流淚。知道同樓的一個同學，和我的宿舍就隔開幾個門，在木樨地被
打死了，身中兩槍，胸部和腿。我和他彼此知道，但不同班，所以沒私人交往。他
是北京人，其實平時是很少參加遊行的。說是那天晚上去看熱鬧，不幸遇難。
我在北京又住了一個多禮拜，然後坐火車回家。開學後，由於我是我們班上唯一一
個那天晚上在廣場上的，所以過關時被係主任問了好久。我全是憑自己的愛國熱情，
從沒和什麽組織聯係，所以最後也過了關。90年畢業不讓考研，隻能回家。
之後考GRE，TOTFL聯係獎學金出國。開始時對政府的態度隻有兩個字: 滾蛋。後來，
看了許多，聽了許多。又看到國內的變化，世界的變化，尤其是祖國的變化，和那
些所謂運運們的表演，我對6-4的認識也開始變化。6-4是一個民族的悲劇，不論是
學生和士兵，死難的都是我們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那些幕後的，不論是運運還是小
鄧，毫毛未損。我現在隻希望中國和平發展，和平改良，因為隻有這樣，普通的老
百姓才能過好日子。而這過去的19年，中共基本上這樣幹了，所以我支持他。我回
國看到了國內的變化。國內的親戚朋友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但也親身感到了這
些年來的發展對他們生活的提高。
至於運運，我現在對他們的態度隻是可憐。人不能總睜著眼大白天做夢，別總為著
當什麽民豬之嗲什麽的而打得頭破血流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到現實，真正地為國
家幹些什麽。靠賣嘴皮子，掙機要費，誹謗中國過日子，隻能被越來越多的中國人
和海外華人唾棄。
19年前我正在北京中關村裏上大學。
從4月22日起就基本上沒上過課，天天遊行示威了。為參加胡的追悼會，在廣場上凍
了一夜。4月底一次大遊行，我從中關村出發，經天安門廣場，最後是在朝陽門乘地
鐵回學校，腳走出泡，嗓子喊啞。五月份為了擋軍車，有近一個禮拜是在校外露天
過的，那個艱苦，但心裏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自豪。雖然為國家擔憂，但當時確實"很
傻很天真"，基本隻聽美國之音了解情況，為政府的態度憤怒。我沒有參加絕食，因
為我覺得四處支援更適合我。到五月底，氣氛好像平靜了些，許多同學都回家了。
我也開始考慮該怎麽辦。廣場上髒亂差，而政府也讓人看不出要妥協。6月2日，我
送最好的朋友回家後，準備再過幾天也回家，修整一下，以便繼續鬥爭。
6月3日中午，我聽說軍隊又開始進城，就自己騎車到廣場。騎到新華門，看那裏很
亂，就下車參加進那裏的學生隊伍，一起維護秩序。外邊許多群眾要闖入新華門，
裏麵是士兵，中間是我們學生隔開。我記得一個人拿出證件，對著我們身後的士兵
喊，"這是我的退伍證，我也當過兵，你們鎮壓學生，太沒良心了。"讓我熱淚盈眶。
後來，秩序越來越亂，學生不夠，一個在那裏負責組織的男學生把自己的紅袖標給
我，讓我快去天安門廣場的一個帳篷裏請求增援。
我趕緊騎車去了。連找代問，找到一個負責的帳篷，解釋了好一會兒，才讓進去，
裏麵是個瘦瘦的女學生，我和她講明情況，她說沒有人手，而且軍人如果動手，更
能喚起民眾。到了後來看電影電視，我才發現，原來自己當時見到的好像就是柴玲。
我很失望地出來，已經6點多了。沒回新華門，就在廣場幫忙。好像是在8點多，說
是軍博那邊開槍了。後來廣場上就能聽到槍聲。心裏很緊張。有一輛卡車過來，給
大家了些木棒，說是可以自衛。我撿了一根，可想想，那有什麽用，就又扔了。我
看到有人從長安街上抬傷員跑過，流著血。心裏很緊張。9點以後，廣場上的人漸漸
少了。學生的廣播讓大家向紀念碑集中，並叫上帳篷裏的學生一起到紀念碑。我從
長安街走到紀念碑，看到學生從帳篷裏和我們匯合。最後大概有幾百學生集中到了
紀念碑附近。
10點多，長安街上的槍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緊。坦克是從天安門廣場的南邊先開過
了的。後來長安街上也開來了坦克。軍隊把天安門廣場包圍了。我們幾百人，基本
上是學生，都集中在紀念碑的台階上，悲壯地唱著歌。我和幾個不認識的學生坐在
紀念碑西邊、麵對曆史博物館的地方。士兵開進了廣場。突然天安門廣場的燈全熄
滅了。接著廣播說是這是一場動亂，讓大家離開。沒人動，大家隻是唱歌。後來燈
又亮了。然後是坦克清理紀念碑和長安街之間的帳篷。有同學問那裏還有人嗎，有
人回答說向紀念碑集中時已經叫上裏麵的同學了。
包圍圈愈來愈小，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士兵的臉了。我和身邊的好些同學寫了遺書，
放在貼身的口袋裏。我告示家裏"別為我難過，能為祖國的富強民主自由而流血犧牲，是
我的光榮，我永不遺憾! 永別了。"大家又開始悲壯地唱起了國際歌。我也流著淚，
和大家一起高唱。突然有士兵開槍，把我們的廣播喇叭打啞了。大家十分氣氛，有
人想站起了，被我們拉住。軍隊也沒有繼續走近，隻四麵把紀念碑團團圍住。(很久
之後，我再去紀念碑，還努力找過彈孔。)
後來有人，據說是劉曉波還是什麽人，我現在記不住了，去和軍隊談判，讓大家和
平離開。軍隊同意我們從廣場的西南角方向走。那時天已經蒙蒙亮了。代表回來征
求大家意見。絕大多數學生同意撤離。大約是6點多，我們排著隊，有秩序地離開廣
場。
由於我處的位置，所以我基本上是在隊伍的後邊了。出了廣場沒多久，後麵有人扔
催淚彈，黃煙塵，讓大家流淚咳嗽。後來街上有許多老百姓看我們出來，流著淚對
我們講對不起，他們沒辦法擋住士兵。我們和他們擁抱，一起流淚。我當時是悲痛
欲絕。
路上看到血跡，牆上也有人用血寫著字，憤怒地控訴著。我們排著隊一路走回中關
村。我是12點左右回到學校的。我的親戚同學朋友已經找我了一天，看我回來，悲
喜交集，一起流淚。知道同樓的一個同學，和我的宿舍就隔開幾個門，在木樨地被
打死了，身中兩槍，胸部和腿。我和他彼此知道，但不同班，所以沒私人交往。他
是北京人，其實平時是很少參加遊行的。說是那天晚上去看熱鬧，不幸遇難。
我在北京又住了一個多禮拜，然後坐火車回家。開學後，由於我是我們班上唯一一
個那天晚上在廣場上的，所以過關時被係主任問了好久。我全是憑自己的愛國熱情，
從沒和什麽組織聯係，所以最後也過了關。90年畢業不讓考研，隻能回家。
之後考GRE，TOTFL聯係獎學金出國。開始時對政府的態度隻有兩個字: 滾蛋。後來，
看了許多，聽了許多。又看到國內的變化，世界的變化，尤其是祖國的變化，和那
些所謂運運們的表演，我對6-4的認識也開始變化。6-4是一個民族的悲劇，不論是
學生和士兵，死難的都是我們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那些幕後的，不論是運運還是小
鄧，毫毛未損。我現在隻希望中國和平發展，和平改良，因為隻有這樣，普通的老
百姓才能過好日子。而這過去的19年，中共基本上這樣幹了，所以我支持他。我回
國看到了國內的變化。國內的親戚朋友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但也親身感到了這
些年來的發展對他們生活的提高。
至於運運，我現在對他們的態度隻是可憐。人不能總睜著眼大白天做夢，別總為著
當什麽民豬之嗲什麽的而打得頭破血流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到現實，真正地為國
家幹些什麽。靠賣嘴皮子，掙機要費，誹謗中國過日子，隻能被越來越多的中國人
和海外華人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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