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腳貓報恩 /雨露

 

    我小時候，祖母在住家的大宅院 裏養了四、五隻小花貓，每隻看起來都瘦瘦小小，其中有一隻走起路來腳還有點跛。每當吃早餐時，飯桌下就會出現那些貓，在祖母的腳邊磨蹭，喵喵叫個不停，像 是在告訴祖母，經過一個晚上，牠們肚子餓了。

 

    心地善良的祖母，總是邊吃邊夾一些菜，丟在地上給貓咪吃。祖母早餐吃素，常隻是青菜、豆腐和麵筋，而牠們似乎已到飢不擇食的地步，祖母給什麼就吃什麼，吃 得津津有味。 

 

    偶爾少了跛腳貓，祖母也會擔心牠餓著了，就以小碗公裝滿白飯，放在屋外的牆腳，再學貓「喵喵」叫。怪哉，過沒多久，那隻跛腳貓就會跑出來，把白飯吃得精 光。祖母看了，總是笑瞇了眼：「嗯，這樣才乖。」 

 

    經過祖母一段時間的餵食，流浪貓逐漸茁壯可愛。 

 

    我從小對貓就沒什麼好感，甚至有點畏懼，因為我曾被貓爪子抓過，也曾在晚上被貓怪異的眼神嚇到，更不喜歡牠們發情時令人毛骨悚然的哀號聲，而祖母卻把牠們 當家人般照顧。

 

    有一天，我問祖母：「阿嬤，你為什麼這麼喜歡貓，而且養這麼多隻？」慈眉善目的祖母，說起話來溫溫地，她說：「小貓多可愛啊，也很可憐，我怕牠們沒人照 顧，沒得吃，會餓死。況且，動物養久了，攏嘛有感情哩。」 

 

    那時我才知道，祖母天天不厭其煩餵養的，都是無家可歸的流浪貓，小小年紀的我，心裏湧起莫名的感動，覺得祖母好有愛心，慢慢地，對貓也不再厭惡了。 

 

    有一次，從年輕到老都未曾離開家門的祖母，不知怎 麼，一個人糊裏糊塗地走出大宅院，穿過大街小巷，走了很久，愈走愈遠，竟走到村莊外。想往回走時，突然失去記憶，忘記該怎麼回家。看夕陽漸漸西下，祖母慌了。

 

    正當她六神無主時，忽然聽到「喵喵」的叫聲，低頭一看，那隻跛腳貓就在祖母腳邊。這時，原本失神的祖母，才回神過來。

 

    就在全家人忙得人仰馬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打算動員村民幫忙協尋時，竟遠遠望見祖母身旁跟著跛腳貓，拄著拐杖，步履蹣跚地走來。祖母滿臉笑容地說： 「這隻貓跟我有心電感應哩，知道我迷路了，及時出現，帶我平安回到家。」 

 

    眾人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打趣說，因為阿嬤心腸好，所以神在保佑她。 

 

    隔幾天，我在院子玩耍時，聽長輩又在談論阿嬤走失的事，其中一個大嗓門的叔叔說：「聽說莊頭到莊尾，都流傳著是貓在報恩，你們相信嗎？」 

 

    不管這種說法有多少可信度，自從那事件以後，祖母和貓的感情愈來愈好。早上，祖母習慣坐在後院的瓜棚下，梳洗她那數十年來不曾剪過的頭髮，小貓就在她眼前 互相追逐打鬧，有時從木頭堆裏叼出老鼠，逗得祖母笑嘻嘻。 

 

    看電視時，貓就在祖母的腳邊磨蹭撒嬌；夜裏，牠們蜷縮在房間的地板上，守護著祖母，就這樣一直過了好多年。 

 

    慢慢地，我懂事了，終於明白祖母是非常寂寞的，三十幾歲就守寡的她，即使晚輩都很孝順，也不得不為了生活外出工作，獨留她老人家守著大宅院，因為那些流浪 貓，才讓祖母的日子不再感到孤單。 

 

    那一年，祖母往生前，我從外地急忙趕回，看祖母已呈昏迷狀態，麵帶慈祥的笑容，沒有病痛地走完一生。我想，這應該是祖母好心有好報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