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歲的微笑

　時常看一張相片，四個女生在 18 歲高考前在學校邊上廿棠公園的一張合影。帶著些青春的得意，伴著對末來的憧憬，她們的微笑綻放在那個初夏午後。那時大家說畢業後天南海北地去上學，所以要趕緊合影。我們都沒太多零花錢去買膠卷洗相片，也不太敢向家長要，怕他們會罵我們高考前還要玩。大家或者拿出壓歲錢，或者不吃早餐，我則偷出我爸爸的一包香煙，在大家的陪同下大著膽子便宜賣了才籌集足錢。叫了一個喜愛攝影的男生幫我們拍合影，灑下一路歡笑，留下這些珍貴的記憶。

　 91 年的高考仿佛還在昨天。我和相片上右邊穿藍裙的女孩徐敏每天下午下課後在一中後門旁的地區師範培訓中心前的石凳上背曆史，地理，有時做數學。讀書太累，大家都會帶些水果，如果有人忘記帶，那就把水果一分為二，大家分享。徐敏是個很善良的女孩，所以我通常讓她來分，這樣我就可以分到大的那一半。那時她挺苗條的，但老是說要減肥，我也不懂為什麽。每天二個小時的書讀完，大家在湖邊騎車回家，有時會遇上其它班的男生上來套話，有幾次有男生跟蹤她到家，害得我們不得不換了一個地方讀書去躲避這種情況。就是這樣的讀，在文科錄取　率 11 比 1 的比率下我們倆也沒考上學校。我選擇補習，她有了個機會進銀行做代辦員，因為她媽媽在工行工作。那時銀行是很難進的好單位，大家都覺得很能理解。第二年，我考上大學後放假回來，徐敏總是忙，工作，上夜校，見麵就越來越少了。

是 95 年吧，我開始工作了。一個好朋友打電話給我，徐敏出事了。我放下手中的票據，向單位請了假趕到徐敏家。幾年沒見，她媽還認識我，隻是哭得慘痛。前一天晚上，在夜校下課回家的路上，在二邊是湖的小壩上，一輛摩托車撞了她的自行車，她人飛了出去，頭正好撞上樹上，當場斃命。撞她的人是認識她的，正在追求美麗的她，卻沒想到鬧著玩的事突然成了命案。這件事鬧得很大，聽說那男孩的家長找了很多人才平息這事。徐敏媽媽是高齡得女，這事對她的打擊可想而知。聽說她身體後來一直不好，我想是心痛導致的。當時我們同學都恨死了那男的，還有很多人說要去打他。很多年後的今天，我在想這個男生也很可憐，因為這件事他這一生也不會太幸福，因為這如影如隨的內疚。蒙蒙懂懂間，仿佛第一次知道了天地間有雙翻雲覆雨手叫做命運。

那年的七月月半鬼節，一位姓阮的男同學寫了一篇悼念文章，讓我燒紙時給念一遍。哭過無數次，已念不成調。獨獨文章在火點燃後向上飛去，我想是天堂的徐敏在看吧。

後來，相片上左邊著黃裳的那個女孩在北京上學後留在首都工作，成為我們羨慕的北京人。她的男朋友（一位北體的學生）在一次朋友聚會中同其它校的學生發生爭執，被用啤酒瓶誤捅死，因此，她，十年不婚。

左邊的第二位嫁了她在中學時就彼此曖昧的一位男同學，呆在家鄉，也算心願得成。她的先生在公安局工作，次次衝鋒在隊伍的中間。但有那麽巧，一次追捕一個精神病患者，那人偏從中間衝出來，一刀砍中他的手。連夜去上海看病，是同學們給找的名醫，勉強保住了他的手。

左三就是那時最恨讀書的我，畢業後早婚早育因生活太舒適而折騰移了民。在加拿大迫於生計隻好又去讀書， 30 歲後才知道什麽叫做認真讀書。

這張相片跟著我從家鄉到異鄉，從多倫多到蒙特利爾。我好多次看著這四個女孩，好象是看別人的故事。一段與愛情有關的死亡，一段與死亡有關的愛情。人世間是有命的，因為有太多的意外，太多的生離死別是人力無法控製。但這許多的事是 18 歲的我們無法知道的。那時的我們，隻是愁於一次不成功的考試，一次無關痛癢的女孩間的爭執，一封不知如何回複的情書，一個在心底喜歡卻不想他知道的男生。所以我們隻是單純地微笑著，在生命最美的季節。

[正宗甜水麵]

青春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