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生 尾聲

尾聲

退休後的彩君終於可以自由地擺弄花草，做做手工，練練毛筆字和鋼筆字。每天去複興公園逛逛，生活安排地自在樂惠。大女兒跟德國男朋友結婚後不久就移居德國，雖然不舍，但隻要女兒能夠幸福，當媽媽的彩君也是很開心的。不久，彩君就升級做了外婆，這回彩君真的有了個洋娃娃外孫女了，彩君高興地不得了。去看望誌德時，彩君也告訴誌德他升級做外公了，誌德聽了後高興地笑了起來，一臉幸福得讓室友們嫉妒地很。

二零零五年，大女兒帶著外孫女一起回國，還去看了誌德。當誌德看見眼前這個小巧的可人兒，跟著自己一起吃西瓜時，樂得差點岔氣，彩君和大女兒看見外公和外孫女，幾乎一模一樣地吃著西瓜，當小黛娜把手放在外公寬厚的手掌裏時，彩君和麟麟眼角都濕潤了，血濃於水的親情也不過如此吧。誌德也不知從哪裏找來一個五顏六色的塑料小耳環，認真地送給外孫女，笑眯眯地看著她。回家的路上，小戴琳手裏緊緊握著外公給的耳環，並說要帶回德國，給幼兒園的小朋友們看。

小女兒在北京工作，大女兒在德國定居，彩君退休後，時常飛北京住一段，又去德國住一陣，也算是打著飛的看女兒的大忙人了。當被女兒們問起，這輩子是不是後悔在江南造船廠工作了一輩子的時候，彩君想了想說，“不後悔，在中國第一大廠建廠一百周年時進廠工作，又見到那麽多偉人，我想，一般的工人可能工作兩輩子也不會有我這麽多見識吧。我見過年輕精神抖擻的鄧小平，他痛斥蘇聯老大哥撤離中國時那聲呱啦鬆脆地“一根稻草都不給他們”。我還見過周總理，雖然離他最多兩米遠，但周總理真的很英俊，陪著馬庫斯夫人一起來檢查，雖然馬庫斯夫人人高馬大，但周總理氣場絕對震撼，真不愧是中國第一美男子。還見過來檢查軍艦的女將軍，齊奧賽斯庫，美國的尼克鬆總統。當年江南造船廠的名聲那真的是響當當的，很多廠家都直接到我們廠裏搞展銷。記得的確良還沒上市的時候，我們廠裏就已經可以買了，那時奶奶還在，我就買了好多的確良，奶奶一件，外公一件，我一件，你爸爸一件，反正啊，所有東西在廠裏買，都比外麵便宜些。家裏的書櫃也是家具廠在我們廠裏展銷時買的呢。“

當被問起是否後悔學動力裝置這個專業時，彩君想了想說，“我如果生活在舊社會，那這輩子也不可能進船校讀書，然後進江南廠工作，所以沒什麽可後悔的。到現在啊，我都記得畢業答辯時的場景，我是第一個答辯者，窗外門外站滿了其他同學，所以我一進去就把窗簾拉上並關上了門。老師問我為什麽這麽做，我回答說，我不想讓其他同學聽到我的答案。那時各大船廠的高級工程師們都已經就坐了，老師問的問題一開始跟我的論文還有點關係，後來其他人機關槍似地，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連著問，直到你答不出來為止，到最後我就說了，其實，所有東西都是相關聯的，不能把任何東西卸下來單獨理解，因為發動機本身就跟其他部件相連接的，這個樣子答辯才結束了。出來後，老師也沒有公布成績，再後來就讓我帶隊去江南造船廠報到了。那時候剛進廠最開心了，想著能成為中國第一大廠的一份子，還是挺自豪的。百年廠慶，江南造船廠包下文化廣場，從高雄路一路開車到文化廣場的路上，全是江南廠的人，那聲勢真是不得了啊！現在江南廠為了世博已經搬到複興島了，我們這些退休的老同誌們去複興島看過一次。哎，江南廠再也沒有當年的氣勢了，這樣想的話，我算是見到江南造船廠最後的輝煌了。”

人生匆匆數十載，年輕時，多吃點苦那不算苦，到老了吃苦頭那才是真的苦！生活總有起落，坦然麵對總能扛過去，凡事無愧於心，隻要自己沒做虧心事，就不怕夜裏鬼敲門。這些話是彩君常跟孩子們說的人生經驗，樸實受用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