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年後（25）

初夏的腳步降至，馬雪照常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做飯陪著家人。自從房產交易完成後，李亮沒有再找過馬雪。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轉眼就到了六月初，緹娜暑假有個短期交流項目，將去波士頓兩個星期，馬雪全家都圍著這件事忙碌著，除了準備衣物，緹娜還要把手提電腦等學習用品帶上。這個短期交流有學分，緹娜想為申請大學做準備，所以對這次交流項目格外在意。這天下班後，馬雪準備帶上緹娜逛商場，想給女兒買些應季的夏裝。到家裏接上緹娜，母女兩人就開車來到了市中心的商場。這天雖不是周末，可隨著夏季將至，從世界各地而來的遊人明顯多了起來，馬雪和緹娜出了停車場，坐上升降電梯來到商場二樓，這裏主要賣女裝，兩人走出電梯，在各個櫃台前流連忘返。緹娜在ZARA專櫃待了很久，馬雪建議緹娜再多看看，別隻盯著一個專櫃，說不定在其他專櫃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呢。緹娜聽了媽媽的建議，就跟著媽媽走到另一個專櫃認真地挑選著。

“雪雪，你怎麽在這兒？”隻聽見一個男聲在馬雪和緹娜身後響起，馬雪回頭一看，原來是李亮。他左手拿著兩個裝衣服的袋子，馬雪一看是男裝品牌，心想看來沒衣服替換了。馬雪笑了笑，指著在專櫃裏尋找衣服的緹娜對李亮說，“陪女兒出來購物，她不久要去波士頓短期培訓，給她買些衣物讓她帶去。”

“奧，就是那個女孩嗎？”李亮順著馬雪的手指往專櫃裏張望，看到一頭栗色長發的緹娜也正看著自己，他笑了起來，對馬雪說，“快給你女兒介紹一下我吧，我看她的眼神可不怎麽友善啊。”

“你才知道啊？青春期的女孩可不好惹，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馬雪和李亮走向緹娜，馬雪對提娜說李亮是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正好到漢堡出差，沒想到這麽巧今天碰到了。緹娜那雙淡褐色的雙眼看了李亮好一會兒後，微微笑著說了聲“嗨“就自顧自地朝另一麵衣架走去。

”這姑娘，架子不小啊，嗬嗬，領教了。雪雪，你女兒真漂亮，長得既像你，又有混血孩子特有的味道。真為你高興，有這麽個女兒你應該很開心。“李亮看著提娜的背影對馬雪說道。

”是啊，這孩子真挺讓人省心的，對自己要什麽很清楚，她這次去美國短訓是為明年申請大學做準備，我和先生在她選什麽大學和專業上隻提建議，她挺有想法的。“馬雪也看著緹娜的背影說道，”時間過得真快啊，一晃眼她都那麽大了，明年她就要上大學了。“馬雪感慨道。

”今天難得碰到，我請你們吃飯吧，“李亮熱情地詢問著，馬雪聽到後，想了想覺得要問一下提娜的意見，就走到緹娜身邊低聲說了幾句，緹娜再次看了一眼李亮，然後跟馬雪輕聲說了什麽後，就見馬雪笑嗬嗬地走回來對著李亮說，”我女兒今天要敲你竹杠，說是要去吃大餐，哈哈，你自己要請客可怪不得我們奧。“李亮一聽，笑了，說，”沒問題，想吃什麽我都奉陪到底。“說著，他和馬雪站在專櫃前看著正笑意吟吟挑選衣服的緹娜。

馬雪一行三人半個小時候來到了一家法國餐廳，李亮給自己點了TBONE牛排，緹娜要了腓力牛排，馬雪要了個小羊排。李亮本想要瓶紅酒，馬雪說自己開車硬是推了。三人看著這家餐廳裏考究的室內裝潢，慢悠悠地喝著飲料，聽著背景音樂，一時間氣氛很融洽。這時，馬雪手機響了，她一看，是個陌生號碼，接通後，沒幾秒鍾，馬雪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她起身拉著緹娜就往外跑，李亮急得跟了出來，隻見馬雪匆忙地說，”我丈夫進醫院了，我們要趕去醫院。“李亮一聽，臉色沉了下來，馬上說道，”我陪你們一起去，你等我一下，馬上出來。“馬雪快步走到車前，打開車門，讓緹娜係好保險帶。李亮快步上前打開車門，坐在後座上，說道，”雪雪，鎮定點，已經送到醫院了應該沒事，你慢點開。“

馬雪機械地發動汽車，車子像離了弦的箭一下子衝進了晚高峰的車流中。二十分鍾後，馬雪他們來到了醫院急診處，問了護士漢斯的情況，馬雪愣愣地站在過道裏不知所措。原來下午馬雪到家後跟漢斯打了招呼就帶上緹娜出門了，當時漢斯已經覺得身體不太對，但不想掃馬雪母女的興，就沒說什麽。但漢斯的情況越變越糟，終於他支持不住倒在了客廳，幸好他拿著手機，趕緊撥了救急電話，救護車就把他送到了最近的醫院進行搶救。不一會兒，急診處的醫生走了出來詢問誰是漢斯的家屬，馬雪一步上前說自己就是。醫生表示漢斯的情況不容樂觀，目前隻知道他心血管有強烈堵塞，是否要做BYPASS還要進一步確診，讓馬雪馬上去辦理住院手續，並說這幾天比較關鍵，希望馬雪能配合醫院給漢斯最好的照顧。馬雪一聽隻覺得雙腿發軟，硬撐著走到牆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緹娜看到母親一臉頹喪的表情快步走上去，摟著媽媽坐在馬雪身邊，什麽也沒說。李亮看到這情形，緩緩低下了頭。

過了好一會兒，馬雪終於強顏歡笑對著緹娜說，”沒事，我先去給爸爸辦理住院手續，等會兒我給公司老板打電話請假陪著你爸爸，放心吧，不會有事的。“馬雪說著說著，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嗯，不會有事的，爸爸不會有事的。“緹娜慢慢說著，安慰著自己和媽媽。李亮看這母女倆依偎著坐在椅子上，轉身走向自動販賣機，買了兩杯咖啡和一瓶果汁走向馬雪。”先喝點東西，我出去給你買晚飯，你們想吃什麽？“李亮問道。

”緹娜，這位李叔叔說要給我們買些吃的，你想吃什麽？“馬雪輕聲問女兒。

”快餐吧，方便些，SUBWAY就在醫院旁邊，要不還是我去買吧，叔叔對這裏不熟。“緹娜懂事地看著媽媽說道。

”也行，你看著辦，我們三個人隻要能填飽肚子就行。“馬雪說著從包裏拿出錢包給了緹娜50歐，緹娜拿著錢飛快地跑了出去。馬雪這才跟李亮說緹娜出去買吃的了，李亮這才坐下來，問馬雪漢斯的情況。馬雪告訴他醫生的決定，起身去給漢斯辦住院手續，留下李亮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沉默無語。

看著馬雪匆忙的身影，李亮嘴裏泛苦，雖然每個人都有一死，但李亮真心心疼馬雪，他不願看到馬雪在這個年紀就在醫院裏奔波。李亮也是在送走自己父母的時候才知道醫院有多恐怖，全白色的醫院裏到處都有消毒水的味道，那幾年裏，李亮為了父親胃癌奔波，後來又因為母親腸癌忙碌，累得一下子暴瘦了十幾斤，整個人像從棺材裏剛出來似的，沒有半點人氣，連馬強都差點認不出自己來。李亮想幫幫馬雪，雖然他知道這樣做可能會讓緹娜和漢斯察覺出什麽，他就是不想馬雪累倒。想到這裏，李亮起身走向馬雪，伸手搭在馬雪肩頭慢慢說道，”雪雪，讓我幫幫你吧，醫院很耗人的。別把自己弄趴下了，你還有個女兒要照顧。“馬雪聽到這話，鼻子一酸眼淚湧了出來，她強打起精神對上李亮的雙眼正色說道，”我知道，我會安排好的，不用擔心我，以前比這更麻煩的我都挺過來了，沒事的。“李亮一聽，眉頭皺了起來，馬雪這回答出乎李亮意料，難道馬雪曾經碰到過類似的事情？李亮心裏疑惑起來，眼神有些迷茫地看著馬雪不再說什麽。

這時緹娜拿著一個大塑料袋出現在急診門口，快步走向馬雪和李亮。三人坐在椅子上無聲地吃著三明治，各自想著心事。醫院裏太安靜了，護士醫生匆忙地腳步聲突然變得特別明顯，似乎在催促著人們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