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年後（10）

“李亮，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不會做你在德國的管理人。你乘早打消這個念頭，先不說我有多久沒碰外貿了，我滿意現在的工作和生活。如果沒什麽意外，我們應該不會有太多交集。我不想把事情複雜化，偶爾在上海跟老朋友聚聚還挺好的，但就到此為止吧。沒有必要，不是嗎？”馬雪想了一會兒看著李亮認真地說道，“我們都有家庭，每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就這樣平平淡淡地不也挺好？你來漢堡出差，我一定會為你接風。你還是盡快寫個招聘啟示吧，看你這樣子，那個大單你需要專業人員幫你一起完成。”說完，馬雪喝了口茶，平靜地看著李亮。

李亮眼裏的失望很明顯，他低下了頭，過了一會兒慢慢抬頭看著馬雪，開口卻不知道說什麽，他把身體往後靠，定定地看著對麵坐著的馬雪。今天馬雪穿了一件黑色高領毛衣，下身穿著一條黑色緊身褲外加一雙及膝的黑靴子，整個人看上去很精神。馬雪臉上畫著淡淡地妝，豆沙色的口紅已經有些雲開了，精致的眉毛眼線把馬雪那雙靈動的眼睛更清晰地突出在那張小巧的臉龐上，很漂亮，也很有職業女性的味道。

“雪雪，我真的沒有別的想法，你誤會了。”李亮終於說出了一些不和別人分享的心裏話，“我和我太太的婚姻關係確實有問題，但不像你想的那樣。我知道肖英馬強他們肯定跟你說了什麽，但我這個當事人總比他們更清楚些。我們有我們的問題，但我們也用我們自己的方式在嚐試解決問題，所以這次找你真的隻是生意上的考量，沒有其他的。再說我也不會傻到跟自己初戀出軌吧。就像你說的，我們都有各自的家庭，我想請你幫我管理德國這攤純粹是因為知道你以前做外貿的能力，沒有別的。為什麽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呢？我想我好像沒怎麽騙過你吧。”

馬雪安靜地聽著李亮說著，雙手拿著茶杯把玩著，雙眼時不時從看著牆上的八仙過海圖跳到茶幾上的蘭花上，心裏在琢磨著李亮這些話的可信度。離開上海前那個晚上李亮那個突然的擁抱在馬雪心裏留下了陰影，她不相信李亮，或者說不敢相信異性相吸這種純粹力量在李亮和她自己之間到底有多強，畢竟年輕時的他們曾經瘋狂地愛過彼此。她不敢也不願意再次卷入某種自己無法控製的情緒中。年輕有得是可以會揮霍的青春，現在的自己已經沒有這份奢侈了，更多的是對婚姻的責任，對丈夫和女兒以及自己構成的完整的家的保護。她不允許任何不可控因素破壞這份難得的平靜。

“說實話，我不信，我不相信我們兩個人，不相信你說得這些話。所以別再白費力氣了，有這個時間我想你應該已經找到你需要的外貿人才了。阿亮，別讓我為難，也放過你自己吧。我們兩個不能一起共事，真的沒必要。”馬雪低低地說道，“我想你是明白我的，我做的決定不會輕易改變，當時出國是那樣，現在還是。別再浪費口舌了，真的，沒用的。”

李亮徹底失望了，他抬頭長歎了口氣，雙手抱頭自嘲地笑著，看著馬雪的眼神變得有點詭異，“雪雪，你真是變了，以前那麽衝的女孩現在居然那麽滿足現狀，看來時間真得讓你變了很多。”

馬雪聽著李亮說的話，自己的雙手從桌上放回腿上，雙手已經緊握成拳。她知道李亮現在在激她，誰讓李亮那麽了解自己呢。馬雪臉上沒有表情，雙眼還是在蘭花和八仙過海圖之間晃來晃去，她知道現在自己必需忍，忍住反駁李亮的衝動。

“真的不願意幫我？雪雪，條件隨你開，我想我能給你很高的工資，為我打工難道就沒有給德國人打工檔次高？隻要你能想到的我都能辦到，能不能再考慮一下？”李亮口氣又緩和下來，他知道馬雪現在肯定已經忍無可忍了。

“別浪費時間了，阿亮，既然那麽了解我就該清楚我的脾氣。”馬雪再次拿起茶杯，發現已經空了，就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說：“我知道你今天很想讓我答應你，還是省省吧，我不會幫你的忙，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我今天就把話說絕了，省得你以後再提。”馬雪有些斬釘截鐵地說著，聲音不高但語氣絕對強硬。

“雪雪，你，你，就不能再考慮考慮嗎？”李亮急了，“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不肯幫我？以前我們兩個搭手做得多順利啊，為什麽？”

“沒有什麽為什麽，就是不想幫你，可以嗎？”馬雪抬頭驕傲地看著李亮，“以前幫你那是因為我愛你，我希望跟你在一起。現在我憑什麽幫你？你是我什麽人？我為什麽要放棄自己好好的一份工作來幫你？工資給得高又怎麽樣？我不稀罕！別讓我難做人，別忘了我是你初戀，你太太如果知道我幫你，她會怎麽想？你到底有沒有腦子？都那麽大歲數的人了怎麽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我誰都能幫就是不能再幫你，懂了嗎？”馬雪冷冷的聲音在小包間裏響了起來。

李亮看著馬雪愣住了，他沒想到馬雪那麽實實在在地說了出來。難道他會不懂這中間的人情世故？他隻是避而不見自欺欺人而已，他也知道如果他太太知道馬雪和他共事會引出多大的麻煩，可他心裏就是想和馬雪一起做事，不為別的，因為以前的他們真的很搭，特別在處理各種外貿事務時馬雪所表現出的種種跟她年齡不符的成熟。李亮覺得自己很失落，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因為馬雪近似決絕的神情讓他很挫敗，看來這次隻能自己多跑幾次漢堡了，找不到合適的人所有事情還是自己盯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