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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會(27)

(2016-12-30 08:52:35) 下一個

跑步機上幾乎機械化的重複拌雜著背景音樂把這間朝北的地下室弄得稍稍人性化,廖進易開始發福的軀體在跑步機上一步一步跑著,汗水從頭開始往下流,藍色運動衣已經全部濕透了,可他根本不想停下來。在這間空洞的地下室裏,他可以讓思緒回到從前,回到那個又悶熱又悸動的夏天。人生沒有如果,轉身就是錯過,可人隻有經曆過了才會懂,隻是真正意識到後已經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了。在這棟別墅裏,從地下室到三樓一共四層小洋樓裏隻有廖進易,看家的阿姨兩人。兒子和太太在溫哥華的公寓裏,考慮到孩子的教育以及上海日益加重的霧霾,廖進易很早就在溫哥華買了帶泳池的大房子,一來算是為孩子將來讀書做準備,另一個原因也是想給自己找個養老好去處,畢竟這些年打拚他厭倦了,想歇了。隻是生意不是想停就停得下來的,很多事情還需談妥停當後才能正式退休。

衝涼後,廖進易裹了條浴巾走到鏡子前,右手撥開鏡子上的水汽,一張渾圓中年男人的臉讓廖進易不自覺地歎了口氣,很快,他熟練地用刮胡刀把胡子刮幹淨,塗了些須後水後就走到更衣室挑選今天晚上晚宴要穿的衣服。不到十分鍾,廖進易就已經穿戴整齊走到門廳,關照阿姨今晚不用等門,就隨手拿起車鑰匙出門了。

這天晚宴是二十年後五人會再次聚會,地點定在南京路上的黃家沙。郝遠,戴營夫婦聯係到了所有人,能再次碰頭實屬不易。關一已經是大學教授了,李亮剛從加拿大回國探親,廖進易最近正好在上海,尤屆這些年輾轉日本和美國,這些天也因為探親回到了上海。飯店一間包房裏,五個中年男人和一位女士捧杯,吃菜。隻是關一身邊沒了柔順的焦曉晴,李亮自到了美國就跟原來女朋友分手了,這些年也沒安頓下來。廖進易的現任太太隻有郝遠夫婦見過,而且是因為當年生孩子時在醫院裏碰到的。尤屆和原配夫人從日本帶著女兒去了美國,可沒多久兩人就離婚了,女兒跟著原配在紐約生活,而尤屆則娶了現任越南太太在NEW ORLEANS開了連鎖洗衣店。

“廖進易啊,你這就太不夠意思了,到了加拿大怎麽也不打個電話?至少我去溫哥華的時候可以去看看你吧。”李亮一聽廖進易在大溫已經買房了,馬上搭腔。“再怎麽,也該讓我這個叔叔看看你寶貝兒子吧。”“儂這家夥自己啥辰光去加拿大的也不講,還好意思來說我?”廖進易一口頂回去,“儂先講講儂額事體,我再講我額。來,來,來,大家噶許多晨光沒碰頭了,今朝不醉不歸,來呀!”廖進易起身給大家倒酒,生意場上那熟悉的身姿已經把他鍛造得圓滑,多年前的鋒利眼神如今再也沒有任何波瀾。郝遠和戴營看著廖進易幾乎全白了的頭發和漸漸發福的身體相互看了一眼,也不知今天到底會喝到什麽時候。

隨著一輪輪碰杯,每個人臉上都開始泛紅。關一拿下金絲邊眼鏡低吼了一句:“這他媽算什麽呀?本來都好好的,怎麽離婚的離婚,再婚的再婚,人這輩子啊!”這一句話似乎把所有人一下子拉回到二十年前。沉默,寂靜,整個包房裏一下子變得死寂般的安靜。“人生嘛,不就這樣嗎?”過了很久,廖進易喝幹了酒杯裏的酒慢慢說道:“每個人都在做選擇,一旦選定就隻有往前走,不是嗎?”說著說著他覺得眼睛裏有東西,用手一抹才發現居然是滴眼淚,“來,來,來,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再喝點吧。”說完又要給大家倒酒,這時,郝遠站起來拉開廖進易的手說:“你別再喝了,都快醉了還逞強,你先坐下”一把把廖進易按在椅子上,戴營起身去找服務員弄來幾杯開水放在各人手邊。

“你們說說看,為啥啊?”突然廖進易帶著哭腔吼道,“我到底做錯什麽了?為什麽我現在身邊沒有佳佳?我到底做錯什麽了呀?”他這麽一吼,郝遠倒是放心了。本來不知該怎麽開口的話終於還是被他自己說出來了。郝遠和戴營在組織這次聚會時就已經把詹亦佳離婚的事情告訴了大家,也說了詹亦佳給廖進易打過電話的細節。

”你們倆,哎,真不知道該不該說成是老天嫉妒,反正當年誰看到你們倆都覺得是一對兒。“尤屆這時開口說道:”你也不想想,詹亦佳那麽小就認識你了,我們還陪著你們一起去公園玩什麽跳皮筋的遊戲,這種事情現在想起來都不像是真的。““是啊,那年夏天從植物園回來,我還帶著大家去我家玩呢,”李亮也說開了,“你小子倒是說說看,你倆到底出什麽事情了才會弄得這樣,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也實在想不出你們之間到底會因為什麽事情而弄到分手的地步,實在理解不了啊,當年你倆不比關一和焦曉晴差啊。”這時,關一幽幽地說了句:“有些事情太早經曆並不是件好事,儂講對伐,廖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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