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曖昧

今天終於在老板無數次暗示明示中，表示願意談談。近來這些日子裏，他總是說“有事一定要跟我談啊”。每次10分鍾可以解決的工作上的小事，他都reserve一整小時，在我這兒一坐下就不走了，然後就用深情的目光看我（我是部門經理，有自己的辦公室），問“一切都好嗎？”“心事太多傷身體”之類的。每天都有意無意告訴我他的schedule,說他那些時間有空，可以陪我聊天。原本屬於我職責範圍的事，他都搶著做，完了就以工作名義，跟我聊個沒完。出差都會打電話說“你今天穿的灰色衣服很漂亮”，奇怪，他如何知道我正穿著灰衣服呢？但是Email和group meeting時都絲毫不留痕跡。Group meeting 完了，大家散了，抓住機會深情看我一眼。有時還flush一下。他不到40，算是事業有成，是我們全公司的BOSS。可是我絕對耗不起。一不小心陷下去，底下可不是一個坑，是萬丈深淵。他屬於很有“成熟魅力”的那種，辦事老辣，城府極深。他辦公室裏到處都是老婆孩子照片，常誇老婆如何能幹賢惠。家庭看起來至少表麵上是樣樣光鮮亮麗，幸福美滿。

知道自己毫無抵抗力，陪他玩不起，仔細一思量，曖昧就在於它的神秘性，捅破那層紙，就啥也不是了。於是我終於說我們出去吃午飯吧。他頓時兩眼放光。我於是提議各開各的車。很怕在狹小的空間裏，與他獨處。

在飯店裏，我說最近很受曖昧的苦，心裏很難受。這是實話。他於是用最最最深情的目光問“曖昧對象是誰，可以告訴我嗎？”我也不爭氣，淚水止不住就留下來了。這以後就好了，一口氣就把不想曖昧的想法完完全全倒了出來。自己感覺講地絕對是合情合理，講曖昧如何不好，我如何需要平平淡淡，腳踏實地的生活。他這中間有很多暗示來反駁我的論點，諸如“你如何知道一定沒有結果”“曖昧也可以是快樂的”“你的曖昧對象可能非常非常喜歡你”“曖昧不是愛，但可能是愛的初級階段“之類的。看著他完完全全一副局外人的姿態，我倒頭來我也沒坦白誰是我的曖昧對象。真的拿不出任何證據來說誰和我曖昧了，除了他該死的炙熱的目光。我絕對不是自作多情，因為和他合作已6年了，我性格內向，嘴嚴，思維嚴密，一直被他視為心腹。他做重要決定之前一般多跟我商量。不過他以前從不用這樣的眼光看我。最近不曉得為何突然變得這麽累，而且總是說“你對我來說很重要”之類的話。“總之不可以陪著曖昧下去了”，在發表一大堆言論後，我末了一字一句地說。然後他很認真的看著我，從小餐桌對麵伸出他的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的手。走出飯店，他問我可不可以送我到我車上，我婉言謝絕，他還是陪我走了幾步，突然問我“可以擁抱一下嗎？”我點頭，他於是緊緊地緊緊地抱住我，抱了很長時間，我先鬆的手。大街上陽光燦爛，車來車往。然後我說“你先回公司吧,我在車裏待會兒”。他點頭，告訴我最近的公園在哪裏，如何走，我默然。於是就聽見他汽車的馬達聲。我潸然淚下，告訴自己遲早要過這一關，長痛不如短痛。

希望這就是曖昧的盡頭，嘎然而止，悄無聲息。燦燦日光中落幕躬身，愴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