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你的肩膀(十六)

思佳最初的喜悅漸漸地被工作上出現的煩惱衝淡.

由於缺乏實際經驗, 思佳做出的設計常常遭到抱怨. 雖然JOHN 在審核圖紙的時候修改了很多, 但是在加工或安裝的時候仍有很多問題和困難.

起初, JOHN 還能耐心地修改,和思佳講解, 可是漸漸地, 他有些不耐煩, 言語中也流露出不滿. 思佳也感覺到了, 每次找他簽字的時候, 心裏總有些發怵.馬丁也盡量把一些不太重要的設計交給她, 讓她從簡單的開始入手. 但是仍不象當初思佳想象的那樣順利. 那段時間她的壓力很大, 夜裏常常被惡夢驚醒, 接著就是整夜的失眠……

 一次,在審核圖紙的時候, JOHN對思佳的設計很不滿意.在說了一堆的問題之後,他從鏡片後露出的鷹一樣犀利的眼睛盯著思佳, 冷冷地嘟囔了一句: “這些都是搞ENGINEERING 的人應該知道的最基本的東西, 我懷疑你是否適合做這一行……”

思佳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 她一言未發, 拿著那幾張被他塗改得亂糟糟的圖紙回到了自己的CUBICLE. 放下圖紙,思佳坐在桌前,她的大腦一片空白.過了幾分鍾, 她起身走了出去.來到衛生間, 關上門, 她的眼淚就涮涮地流了下來.思佳邊流著淚邊回想著這一年來在G公司的苦辣酸甜……

思佳以前從來沒有進工廠工作過,甚至沒有見過真正的機床. 憑著運氣得到了在G公司工作的機會. 她萬分珍惜這個機會, 在這一年多的時間, 時時刻刻都在拚命地學習, 不放過身邊每一個機會. 她小心翼翼和周圍的同事相處, 用自己的勤懇和踏實贏得大家的好感.自己的努力和大家幫助, 讓她終於如願以償, 正式跨進G公司的大門. 現在出現的局麵,是她萬萬沒有料到的. 思佳在心裏反複問自己: “我真的不適合幹這個工作嗎?” “我是不是要離開這裏了?” 想到這裏, 她的眼淚流得更凶了……

過了很長時間, 思佳止住了眼淚, 慢慢地冷靜下來, 她輕輕對自己說: “就讓我自己來證明一下我是不是適合這一行吧.” 她洗了洗臉,看到鏡子中哭過的眼睛還有些紅,稍稍等了一會兒,她走出了衛生間.

到了CUBICLE 門口, 迎麵遇到了正向外走的馬丁. 他看到思佳的臉,怔了一下, 沒有說話,和她點了下頭,就急匆匆走了出去.

一直到下班, 思佳沒有說一句話, 偶爾她會聽到馬丁轉動椅子發出輕輕的聲音, 他打電話的聲音明顯壓低, 比平時小了很多.

下班的時候, 思佳沒有馬上走, 馬丁也一直在那裏.

同事們漸漸地都走光了,周圍一片寂靜.馬丁回過頭問思佳: “思佳, 你還好嗎?” 思佳轉過身, 勉強笑著, 輕輕地回答: “我很好.” 馬丁站了起來, 對思佳說: “能和你談談嗎?” 思佳點點頭. 馬丁拉過椅子, 坐在了思佳的旁邊.

他看著思佳問: “最近是不是感覺有壓力?”  思佳沒有直接回答, 隻是輕輕點點頭. 馬丁接著說: “JOHN 跟我談過幾次, 我想你不要在意, 這是個過程, 需要時間慢慢來.” 思佳仍沒有說話, 眼圈有些紅,她輕咬著嘴唇,默默地垂下了眼簾.馬丁看著思佳笑著說: “我當初開始工作的時候, 也受到JOHN 的教訓. 現在想一想, 這反而對自己今後工作的經驗積累更好些.”

他又誠懇地對思佳說: “如果你需要幫助的話, 就同我講, 我會幫你的.” 思佳抬起眼睛看著馬丁: “如果可以的話, 我希望能給我一些增加實際經驗的工作機會.” 馬丁想了想, 對思佳說: “好吧, 我會給你找一下這樣的機會.” 他站了起來對思佳說: “好吧,現在, 我們也該回家了.”

倆人一同走下樓梯. 在電梯間, 思佳有些疲憊不堪地靠在電梯間的牆上. 馬丁看著思佳仍有些落寞的臉,他有些感觸: “其實我一直相信, 有陽光的開始就不意味結局就幸福.” 他的話讓思佳的心輕輕地悸動了一下, 她抬眼望去, 正迎向馬丁沉靜而深邃的目光, 她有些紛亂的心突然平靜下來.

在停車場分手的時候, 馬丁拍了拍思佳的肩說: “晚安, 思佳. 一切都會好的,不要擔心.”

晚上, 思佳躺在床上,回想著白天所發生的一切.在似睡非睡之間, 她的腦海裏交替出現了康平和馬丁的臉. 猛然間, 思佳從朦朧中清醒, 黑暗中她可以聽見自己心跳動的聲音, 很快, 很重……

她起身下床, 披上衣服, 走進廳裏, 坐在沙發上, 望著窗外遠方黑幕般的天際,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