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你的肩膀(三)

聖誕節前, 思佳所有的考試都結束, 學校也開始放假了.

思佳一直小心謹慎地和房東相處著, 她總是很有禮貌地和她交往並刻意保持著距離. 她盡量不去打破老太太的規矩, 她知道, 象這種上了年紀又獨居的人, 性格和為人都比較古板和怪癖.
每天思佳的飯就是冰冷的三明治, 以至於很長時間每當她看到三明治, 就感到胃裏冒出絲絲寒氣. 有時候她也到學校的餐廳去, 可是那裏的飯菜也比三明治好不到哪裏去, 價格也很貴.
有一次, 思佳實在熬不住了, 她跑到唐人街買了幾包快餐麵. 回到家, 燒了一壺開水, 把麵泡了. 她怕房東聞到味道不高興, 就開了窗子. 冷風嗖嗖地灌了進屋內, 房間驟然冷了下來. 思佳穿著大衣, 吃得格外得香甜, 竟吃出了一身汗. 多年以後, 回憶起那頓飯, 那香甜的感覺仍記憶猶新, 隻是以後的任何飯菜再也吃不出那種味道了……

房東對思佳的態度也慢慢地變了, 不再是冷冰冰的, 她漸漸地露出了她善良的本性. 有時, 她在晚上思佳回來的時候, 會故意在廳裏多停留一回兒, 和她聊幾句. 這位東歐後裔, 有著坎坷的經曆, 思佳多少有些同情她.
聖誕節前的一天晚上, 老太太敲開了思佳的門. 她給思佳一盒糖果和一張卡片, 她把東西遞給思佳, 並和她擁抱了一下, 高興地說了聲: “聖誕和新年快樂!” 思佳沒有精神準備, 她站在那兒有些尷尬. 老太太告訴思佳, 聖誕節她要到她妹妹家去, 新年後才能回來. 思佳可以用廳裏的電視, 隻是不能領人來過夜. 臨出去的時候, 老太太又環顧了一下房間, 特意對思佳說: “你的其他幾個箱子為什麽不拿回來? 好象還有地方.” 思佳看著她的臉, 笑著輕聲地問她: “真的可以麽?” 老太太的臉有些紅, 認真地說: “當然.”
思佳很高興, 老太太離開後, 她馬上給銘去了個電話. 倆人約好第二天下午思佳到銘那裏去取箱子.
在去銘那裏之前, 思佳到附近的超市買了一瓶葡萄酒和一盒巧克力. 見了思佳, 銘非常熱情地把她讓進屋. 進了房間, 思佳看見銘早已經把她的箱子擺在了廳的門口. 思佳把手裏的東西交給銘: “銘, 這是給你的, 謝謝你的幫助,  聖誕節快樂!” 銘邊接過來邊說: “幹嘛那麽客氣, 誰叫我們是校友呢?” 他讓思佳 坐一會兒再走, 隨即又給思佳泡了杯茶.

銘坐在思佳的對麵, 他盯著思佳的臉, 吞吞吐吐地對思佳說: “其實, 我對你還是有些印象的, 那天我一見到你, 就認出你了.”  思佳有些驚奇: “你比我大兩屆, 我們又不在一個係, 你怎麽知道我?”  “那年十.一學校文藝匯演, 你們係新生大合唱是你和一個男生在前麵朗誦的吧?”  思佳才想起來是有這麽回事, 那詩也是自己寫的. 思佳笑著說: “那是N年前的事了, 虧了你還記得!”
銘對思佳說: “我覺得那男生長得可不怎麽樣.”
思佳說: “那位男生很好啊, 人挺帥氣的, 你是嫉妒吧?”
銘瞪著眼睛說: “ 我不是嫉妒, 我說的是實話.” 他又問思佳: “你們還有聯係嗎?”
思佳搖搖頭: “畢業後就沒有什麽聯係了, 聽說他現在在俄羅斯承包工程. 他的太太也是我的同學, 人很漂亮.” 銘 “哦” 了一聲沒有說話.
思佳突然想起什麽, 她問銘: “為什麽那天老大哥介紹我的時候, 你沒有告訴我, 你知道我?”
銘眨了眨眼睛, 嗬嗬地笑了兩聲, 沒有回答.
銘問思佳, 聖誕節老大哥讓他們幾個校友到他家聚聚, 思佳去不去.
思佳說, 老大哥已經打電話給她, 她已經答應了. 於是倆人約好一起到老大哥那兒. 倆人又聊了一會兒學校的事, 思佳就起身告辭了, 銘幫她把箱子搬到她住處.

聖誕節的時候, 倆人一起來到老大哥的家. 進門的時候, 屋裏已經坐滿了人. 老大哥挨個給思佳介紹著. 銘跟他們很熟, 一進門就和他們調侃著. 思佳坐了一會兒, 也插不上話, 就來到廚房幫老大哥的太太準備飯菜, 倆人邊聊邊幹著活. 老大哥的太太問思佳: “今天你們倆怎麽湊巧一起來了?” 思佳說: “我去取箱子的時候, 和銘約好的.”

吃飯的時候, 銘一直大聲地在和大家講著今後如何找工作, 自己學的專業前景如何好. 思佳默默地在一旁聽著. 有人問銘: “你馬上就要畢業了, 什麽時候結婚把你女朋友接過來? 你小子真有豔福, 女朋友那麽漂亮, 放在國內放心麽?”
銘有些不屑一顧地說: “我們早結束了.” 大家驚奇地說: “你讓人家給踹了?”
銘趕緊解釋: “不是的, 是我主動提出分手的.” 有人問道: “你小子搭錯了哪根神經, 那麽漂亮的女朋友, 你也舍得?”
銘說: “其實我一開始和她相處的時候就有些猶豫. 出國後, 就越想越不行. 她除了漂亮, 還有什麽? 學曆低, 英語又不好, 出來後一切從頭開始, 還不知道她行不行, 我的壓力該有多大, 所以……”
思佳聽著, 她的心猛地沉了下來, 有些痛. 她難過地想： “在歐洲的他是不是也曾這麽想過我?” 恍恍惚惚間隻看著銘的嘴巴一張一合, 她的耳朵轟鳴著, 聽不見他在說些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 思佳突然不再想看他那張臉, 心裏剛剛對他存在的一點點好感, 就象砌好的沙堆一樣, 瞬間轟然倒塌……

思佳想自己早些回去, 銘執意要和她一起走, 思佳不想在老大哥家弄出不愉快,  她默默地上了銘的車.
一路上, 思佳靠在座椅上, 閉著眼睛, 不想說一句話. 銘也發現了她情緒的異常, 他靜靜地開著車, 也沒有作聲.  
車到了思佳的樓下, 思佳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銘試探著問思佳: “明天有空麽? 我們一起去滑雪怎麽樣?” 思佳疲憊地對銘笑了笑說: “對不起, 恐怕不行, 我有些累了, 明天我要休息.” 她停了一下, 又對他說: “銘, 謝謝你曾對我的幫助.”
下了車, 思佳向銘揚了揚手, 快速地走進了大樓.
銘坐在車上, 有些迷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