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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雨集

(2008-05-03 19:45:57) 下一個

第一集

 

 序言 -

 

精神雪白的羊群

在草原遊弋

 

藍色的天

空曠得

充滿期待

- 暑假 -

 

細雨中的一星期

空氣

枝葉濃密

 

山峰有時消失在

霧靄之後 

 

意識沿時間展開

沒有

可辨別的質地

對世界無動於衷

沒有疑問

 

雨時緩時急

坐在門口兒

隨變緊的風

感到輕微寒意

 

庭院裏剪過的草

在雨中

綠得出奇

 

世界上的人

都搬走了

 

作為意識內容的疑問

我不能提供

意識的內容

構成我

“我”出現的一刹那

已被決定和呈現

 

我是內容的後裔

生於其後

無從影響

他的成長

 

意識幻境一樣

呈現在眼前

一個能進入

和退出的

境界

   

“晚上要在血液裏

沒有酒精的情況下入睡”

雨絲在窗外

絲綢一樣柔軟的聲音

貓一樣

飄進心裏

安靜地趴下

觀察這約定

招來的惶恐

 

意識的眼

跟著走向酒鋪的我

推門時會引起玲聲

如同柔和的話語

 

攥緊牛皮紙袋兒裏的瓶

走過行人稀少的街道

掌燈時刻

店鋪難以區分

是開著還是關了

沒刷漆的木製長椅上

並排坐著

沉默的波多黎哥老頭兒

目光

比櫥窗裏展示衣服的人形偶像

還要凝滯深遠

 

涼的白葡萄酒

第一口

一個有靈性的東西

從舌頭進入身體

我逃避的

到底是什麽

 

早上的約定

針對晚上的人

早上的人

不能控製晚上的人

薩特說

無法超越的時間

把他們隔開

 

少不更事的時代起

受到裝扮成宿命的感召

一生要在

對孤獨的逃避中

度過

 

- 書上的字 -

 

思維的領地狹小

目光越過腳邊空地

投向遠處

 

世上陳列的物體

在目光裏

冰一樣融化

眼前的意識如夏天的空氣

沉默而空曠

 

書上每行字背後

幻想默默升起

擋住字跡通往

意識深處的路

 

想趕走

不速而至的幻想

把意識留給

書上的字

 

害怕意識

不受管製的活動

 

下午五點

天一黑

到了一天最沉重的時刻

魂魄被隱藏的力量

放在夠不著的高處

 

在狹小的室內

走來走去

書上的字

象風揚起的沙粒兒

數不清

沒有收集的工具

沒法兒把它們捏在一起

 

被腸胃的饑餓驚醒

抓起電腦旁邊兒的麵包

嚼碎的麵在口腔裏

幹枯的植物

味道簡單到

無法描述

 

電腦前

等待神秘的啟示

發現的隻有

世俗的感受

 

腦子裏形象的逼迫

無處可逃

換了椅子

還找不到

舒服的姿勢

 

- 實際 -

意識拆散的機器

撒了一地

無法集中在

試驗細節上

 

黃昏象石頭

綁在心上

 

救不了她

我和她一樣

是世界的小擺設

 

眼球要掙脫眼眶

跟思考的題目

搶奪注意力

 

企圖在現實麵前溶化

消失

藏起來

讓感知現實的精神隱去

象關掉一盞燈

 

- 街上 -

沐浴中

睡眠積聚的能量

溶化憂慮的冰塊兒

 

目光越過穀地

落在遠處

藍色的山脊

 

經驗的畫卷

按時間順序展開

不再摒住呼吸

猜測卷著的部分

 

世界在眼前

結成一層膜兒

畫在表麵的物體

用頭指一捅

就能透過

 

街上走動

奇形怪狀的人

每個軀體

關著一副精神

 

略過我的視網膜

的臉上

卷縮著

僵硬的精神

街上的人物湧進他們的眼

散落在互相隔絕的

精神房間裏

 

腦海裏出現

我幹過的

怪異的事兒

糾纏著我

被時間鎖在過去

抽屜裏的事兒

 

 

- 重量 -

 

跟著手指

在屏幕上跳出的字兒

是監禁我的牢獄

解脫和覺悟

屬於沒寫出的字兒

沒訪問我的思想

 

它們的呼吸

略過我的臉

象絲帶係住的禮品盒兒

裝著無邊的虛無

和所有的不在場

揪住絲帶一端

盒蓋兒敞開

黑暗象洪水傾瀉

 

意識沉甸甸的

永遠沒法兒放下的重量

長在身上

 

薩特說

整個世界在意識之外

意識應該是空的

沒有重量

和阻力

 

世界完整地

壓在我一個人的意識上

從意識軟弱的容器

水溢出來

稀薄地淹沒了

腳邊的平地

 

 

 

- 秋季 -

 

長滿草的庭院

兩側的鄰居

隔著鐵絲編的籬笆

籬笆上植物

阻擋視線

 

我的院子

和沒有人跡的後街間

不設屏障

街很窄

 

開學第一個周末

剛返校的本科生

在聚會

半夜傳來的聲音

能清晰地

分出男女

 

醒來外麵漆黑的夜

聚會的人聲

不知什麽時候

散了

 

蛐蛐的聲音

拌在涼意逼人的風裏

透過沒有沙窗兒的窗口

飄進來

 

領頭蛐蛐兒

嗓音是一把厚實的刀

刀口銳利

領著一群微弱的聲音

跟那些年北京西郊的秋天

聽見的

一模一樣

同一生命的轉世

 

按那時經驗

天再涼

跟隨者就消失了

剩下嘹亮的

一夜一夜

因涼而變脆的空氣裏

堅持到十月

 

閉著眼

細聽蛐蛐兒

腦海裏出現

月光下的稻田

青蛙嘈雜的叫聲

每年同一個季節

帶給它們的不安和煩躁

人的腳步

讓它們嘎然止住

破碎的月光

在稻杆兒縫隙間的水麵

跟吃驚的目光一樣

 

這些影像形成夢境

在意識中彌散

象手術前的麻藥

 

被睡眠麻醉的意識

呈現的下一場景

是一九八九年的成都

屋頂黑色的瓦片兒

支撐潮濕屋頂的

油漆脫落

布滿創傷的方木

僻靜的街巷

人的起居的細節

使時間的流動

詳細到每一秒鍾

站在巷子入口

世界所有無法預期的變化

被取消

當下一刻的現實

因過於真切

堅持不住

要立即破碎

 

睜開眼

已經十點了

星期日教堂十點的鍾聲

持續很長時間

變化好幾個旋律

提醒居民

加入宗教活動

 

屋裏光線很暗

沒聽見鳥兒的聲音

原來外邊兒下著雨

雨絲在樹梢兒和草葉上

平穩而緩慢

給人安慰

好象雨

永遠不會停下

即使所有的人

都會死去

 

熱咖啡流進泡沫杯

盛在旅行中從加油站帶回的

硬殼兒杯裏的咖啡

味道特別

 

在窗下的桌邊坐下

雨絲飛濺在

停在路邊兒的

汽車頂上

積水順馬路的坡度

向下流

 

人的行為

隻能通過對環境的改變

測量和描述

五年前緊抱我的環境

跟現在

完全斷開

怎麽梳理

也無法連上

眼下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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