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邊臉(72)
(2009-07-25 21:3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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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邊臉(72)
本故事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入座。
朱詩婷
周五的時候,陳家偉終於出院了。早上我最後給他換一次藥,檢查了術腔的情況,生長良好,沒有出血,流水,肉芽生長的狀況。我交代了他一些出院後的注意事項,最要緊的還是耳朵內不能進水,洗澡要戴耳塞,盡量不能去遊泳,更加不能潛水,坐飛機也要小心,能避免就避免,避免不了的話,上飛機就嚼口香糖,我還告訴他一個月以後最好來複診,爭取盡快配戴助聽器,在此之前,建議不要經常開車,雖然他有一隻完好的耳朵,但是兩邊聽力不平衡,還是可能的造成交通事故的一個潛在因素。
我羅裏巴索地說了很多,重要的,無關緊要的。我內心裏有一種莫名其妙地不舍。他是所有病人裏最信任我,最放心地將自己的耳朵交到我手上的一個人。而其他的病人則相反,他們對我的年輕極端地戒備,每每要不將我看成實習的學生,要不將我當成新來的護士。即使確認我是管床的一生,但是連我動他們一手指頭。都被看成是將他們當成試驗品。
所以說,陳家偉是感動了我的,我有些不解他對我的信任源於何處。
但是,明天他要出院了,也就是說這個唯一能給我自信的病人也要走了。我端詳著他的右耳,忍不住伸手撫摸了它一下,還有耳朵旁邊疤疤癩癩的皮膚。然後我假裝自己的無意,我正襟危坐,將頭上的額鏡取下來,頭發處已經有一圈的汗水,我笑了笑,習慣性地拍拍他的肩膀,已經好了,你回去吧,等會護士會通知你的家人辦出院手續,我這邊已經辦好了。
他站起來,樣子有些蔫蔫的,怪怪的。嘴唇似乎動了幾動,卻也沒有說什麽,耷拉著頭,回病房去了。
這可不太像我記憶中的那個囂張的陳家偉。看著走廊上他的高瘦的背影,我覺得有什麽東西從我的喉頭深處湧動,我忍住了,我可不能以嘔吐開始,再以嘔吐結束,因為我知道,有的時候,內心的衝動,以某一種方式來表現,並非因為我愛或者恨,也許,這一切,根本都是下意識的,毫無意義。
白天還是忙了一天,看來就沒有閑的時候。
到了下午5:00,許醫生提醒我,你快去吃飯吧,你的門診夜班呢,這幾個病程記錄我來幫你寫了。我有些感激地謝了他,到門口的小店草草地吃了一碗麵,也整不那麽講究了,門診的醫生等著我去接班,他們才好下班呢。果然我一去門診,就聽到一聲歡呼,接班的來了,好了,下班,下班。我暗暗慶幸自己沒有因為吃飯來晚了,那他們一定會等我等的心煩。到門診治療室,門診負責的護士給我一堆值班用的器械物件,我就提溜著到門診急診科去報到,那裏有一個我們科的夜班急診診療室。
坐在診療室裏,卻沒有什麽病人。後來才知道8點以前,一般情況下並沒有太多的病人,急診病人的高峰通常就是8點到10點之間,但是每一天的情況也不一樣,每個醫生運氣也不一樣,有的人每次值班都是一晚上都不能睡,而有的人卻總是一覺睡到天亮,這也沒有辦法。醫生們自嘲,這也是有命的。
我埋頭在那看《急診學》,後來我還是找我的學弟,今年入學的博士生幫我在圖書城買了這本書,他說他正好要去買書,我就不客氣地請他幫忙了。我可沒有時間跑那麽老遠去買一本書。再說等我下班了,人家書城也關門了。學弟幫我買了這本書,還打了85折,令我開心了半天,直恨不得請他去吃一頓飯,不過人家說了,師姐就別客氣了,我以後要請你幫忙的地方多著呢。想想也是,我也就罷了。
正在這時,就有人敲門,一看進來一名穿著整齊的帥氣小夥子,我以為是病人,就說坐那兒吧,意思是讓他坐診療椅上。
人家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下來。從他的公文包裏拿出一本漂亮的銅版紙的宣傳手冊,說朱醫生,你好,我是小印,這是我們公司的新藥,在你們醫院用的很好的,你看看這個資料。
我意識到,哦,這就是傳說中的醫藥代表。
小夥子二十幾歲的樣子,看上去還很羞澀,說朱醫生,您今天第一天上夜班啊?
我有些沒好氣,總是被人當成新手的滋味也真是不好受。就說,不是第一天,我一直在病房上夜班。這也是實話。
小夥子意識到我的不悅,於是搓著手站起來。說,不打擾了,您忙您忙。
我沒有理他,就繼續看自己的書,對這些醫藥代表的成見,我在病房的時候就已經種植下了,其實也不是針對他。
過了大約十幾分鍾,又有人禮貌的敲門,我其實是覺得有些奇怪的。一般病人都是咋咋乎乎地將門推開,大聲叫嚷著,醫生,我這裏那裏不舒服。更有甚者,甚至是一腳將門踹開,嘴裏還罵罵咧咧的,這不看病嗎?關著門搞什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