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mboo seven

喜歡象竹林七賢那樣生活......追尋精神與身體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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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北京

(2011-07-17 20:46:26) 下一個





     北京的天,大多數時候都是灰的,遠處,樓房都消失在似霧非霧的灰色裏了。

     在父母家裏。是小時候長大的地方。以前在陽台上可以看見故宮金黃色的房頂。現在被一幢灰色的樓擋住了。

     小時候,常常穿過一條叫"金魚"的胡同到王府井去。幾年前這條胡同消失了,改了一個惡俗的名字叫"金寶街"。十分代表北京這些年文化的變遷。

     每一次來北京,都可以感受到這種和過去的割裂感。於是我試圖把自己和過去連起來。

     喜歡在街上走。慢慢地走。看四周的人,聽他們說著卷舌頭的北京話。多年不在這裏住,已經不習慣了。因此那些因為卷起的舌頭而被略過的音就特別明顯。男人的頭發通常是特別短的,臉色是一種醬色。女人之中很少見到精心打扮,或者打扮出色的。至少在白天的大街上。我在想,北京的美女們都去哪兒了?

     每天都努力地把和家人在一起和見朋友的時間安排好。不要冷落了家人,但是多年的朋友也是要見的。烈日炎炎。我竟然在這樣的見麵和忙碌中有點迷茫了。我這是幹什麽呢?別人真的就介意見到我嗎?一個已經離開了很久的人。是我自己在尋找和過去的聯係吧?

     人的生命最好是一個整塊的。象我這樣留戀著似乎已經離開了的過去, 真是沒意思,我想著。在美國,真的有個家嗎?在北京呢?我想和過去連在一起,卻有種無力的感覺。這個曾經見證過我的青春的城市,在灰灰的霧裏象是正在遠去。

     某個晚上,薇和我約了見麵。我在東便門的"城牆根"公園等她。天很黑了,可是這裏非常的熱鬧。踢毽子的,打羽毛球的,跳交誼舞的。圍著灌木的小道很暗,人們打著手電亂晃著,愉快地談話。。薇從小在世界各地上學,現在從事幫助弱勢群體的工作,也對環保非常積極。她說現在北京的空氣質量極其糟糕,這些人在外麵鍛煉是對身體非常有害的。

     不過我所知道的北京人,總有一種天生的樂觀。仿佛天塌下來之前也要好好地過的。他們這樣子在灰色的空氣裏如常地鍛煉身體,讓人看了感動。每個人都知道,北京一下大雨下水道就堵。街上天天堵車。空氣汙染嚴重,食品安全問題仍然堪憂。可是,日子還是要這樣過下去,如果你隻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

     父母每天也過著安靜的日子。爸爸早上起來,就正襟危坐地看報紙,媽媽則喜歡和我聊天。牆上掛著爸寫的行書,媽畫的國畫。我誇我媽畫畫有天才,我爸也會把他和同事結集出版的書法給我看。我不知道該給他們買點什麽?就跑去藝術書店給我爸買趙孟兆頁碑帖,給我媽買齊白石畫冊。

     媽媽以前性格有些剛烈。現在是柔和很多了。她的筆法裏盡是她的個性,雖然剛烈尤在,但是卻十分的天真樸琢。我爸呢,以前的字很象英文,曲裏拐彎的,現在非常之進步,終於特象中國字了,筆力也勁道了很多。

     他們都有健康問題,可是看上去都還比同齡人年輕。我天天祈禱他們一切都好。願老天保佑我的親人們。

     去以前住的地方拿東西,那是很小的住處,還不如我在美國的的廚房大。很久沒有人住了,潮濕,塵土蓋住了所有可以蓋住的表麵。左邊的鄰居居然還沒有變,他漠然地看著我。

     這個機關大院的簡陋樓房裏曾經住過我這樣的文藝青年,Y那樣的"饑餓藝術家",某個搖滾樂隊的主唱和他老婆,孩子,以及一些職業不明的,飆悍的中年男女們。我和Y的小家曾經是一幫朋友聚會的場所。研究中國文化的,研究電影的,地下歌手,中戲的學生,前任空姐,教藝術的老師,記者,服裝設計師。。。我們都是一無所有的人,但是非常的充滿希望,非常的快樂。房間裏沒有地方,就把晚飯搬到院子裏。海闊天空地胡侃,而且覺得自己很有文化。

     現在這些人都不再出現在這裏,有好幾個都已經出國,也有混得很不錯的,名滿中國大江南北了。

     房間還在這裏。書,畫,筆記,桌子,塵土。。。還在這裏。

     物是人非了。人生就是這樣過去了的。

     在挪動那裏的東西的時候,回憶象潮水一樣地擊打著我。好象那些笑語喧嘩都還在空氣裏,它們想要見到我很久了。我來了。它們急不可待地擁抱著我,圍繞著我。對我輕輕地說,帶著我走吧。。。

     我拿了東西,鎖上了門。



     最後一天,是我的生日。

     和家人去吃飯。爸爸老早訂好了地方,還有蛋糕。總是很忙的弟弟那天也提早離開了工作,過來趕我的生日晚餐。我總也不記得吃過什麽,就記得好吃,很多很多好吃的。我看著我的親人,知道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和在意我的人。小時候不懂,隻想要自由,要離開家,要探險,在北京永遠不知道什麽叫做努力。現在明白了什麽叫做生活的艱難,和沒辦法說出來的痛。始知道隻有你的親人才會真正地,無條件的幫助你,擔心你。我看著他們,我試圖把所有聲音和畫麵記在心裏。吹蠟燭的時候,我想著願我的親人們健康。願他們都平安。

     我最好的幾個朋友,也要給我慶祝生日。薇選了地方,是個非常不錯的吧。她們都來了。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們。楠和燕是和我一起長大的,燕是姐姐,楠是妹妹。燕為了她的PIZZA店很操勞,楠則馬上要導演一部她和LG翻譯的戲。小魚兒是我大學快畢業的時候認識的,因為要拍畢業設計,我滿校園找美女當模特,挑到她。小魚兒從那時起一直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我們一起經曆過這些年的感情上的起伏,她終於也在去年結婚生子。她是重慶人,那種外柔內剛的個性,對朋友象家人一樣的感情,不知多少次感動我。

     酈是最後來的,她幾小時前剛從香港出差回來。我們已經多久沒見了?記得上次我們在電話裏聊天,是因為她在北京看到文學城的"時裝業"係列,猜到是我寫的,才打來給我的。我和她,12歲就認識了。她的才情,敏感,是我很少在學理科的女孩子身上看到的。酈和我在北京的時間,隻有這個晚上是重合的。所以她特別跑過來,隻為我們可以見上一麵。

     楠買了一個都是白色玫瑰的方型蛋糕。在我來之前她說"你一定要吃這個蛋糕,因為太好看了":)我們點了蠟燭,我默默許願,希望我所有的朋友都健康,平安。

     我對薇說,忽然發現,我生命中,有這麽多好女人。薇回答說你才發現啊!!我笑說,怎麽我以前對男人的品味就差那麽大呢?!... ...

     看著這些美麗的女孩子,我想著這些年來,她們所給過我的溫暖和友誼。每每覺得,我無以為報。如果我是個古代的俠士,那她們也都會是我的生死之交。我會拿著我的劍,深深對她們躬身一拜--我願意給你們,我最真的心!!謝謝,謝謝你們給我的溫暖,特別是在我的人生經曆低潮的時候。我會永遠記得你們的仗義,你們的善良。

     我為我所有的朋友們自豪。她們都是那麽的美麗,優秀。我是多麽愛她們。我終於明白了我和北京之間最深的聯係。這是我一輩子都不會,也不能割舍的。

     北京,再見,為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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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12)
評論
bdbd 回複 悄悄話 寫得真好,很有層次,很感人.
maple_2300 回複 悄悄話 I'm from Beijing too. You sounds like younger than I'm. But it doesn't matter. I read almost all of your posts. Like what you wrote. Thanks for sharing.
jinian 回複 悄悄話 好像是第一次給別人的blog留言,真的感動,尤其是小時候的北京。。。記憶裏灰蒙蒙的天,掠過頭頂的鴿子哨,夏天的暴雨,冬天的狂風。。。都回不去了。
從你的文章裏看出,我們是同齡人。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話,北京姐們兒,加油!
Sylviadu 回複 悄悄話 看得眼睛有些濕潤,對父母親人,朋友,故土的懷念,對生活艱辛的體會,對人生的感悟,對過往的回憶,你寫出了好多人的心聲,用這細膩優美和感性的文字。
點綴 回複 悄悄話
經曆就是分解的生命。一段一段,寫上了厚重與滄桑。
經曆也產生感悟,令生命的質量在悟性中沉澱、反思與升華。

寫下來的,都是精華。表達透徹的,都是真實。
北京,北京,就是一個人對生命的回顧與審視,是不加粉飾
的黑白片。

雖然空氣質量不佳,與北京的關係卻是無法分割的。因為,
那是人生的一部份。

從天氣,到父母的字畫,從觸景生情,到生日聚會。過去
變成了曆史,又在塵封中被開啟。

一篇心情文字,寫出了心情的沉重與負擔,言之有物,情
之在理。給予人的不僅僅是感動。還有真誠。......

感謝作者!

AriesKnight 回複 悄悄話 問好。
很高興看到你分享北京的旅曆。
家人和朋友是人生中的寶貴財富,是遇到挫折時的心靈慰藉,所以也要好好去作別人的家人和朋友。
也看到了你的新照片:)
j999 回複 悄悄話 忘記說了,祝你生日快樂!!!一定要很快樂,赫赫!
j999 回複 悄悄話 “在北京永遠不知道什麽叫做努力。現在明白了什麽叫做生活的艱難,和沒辦法說出來的痛”。這一句寫的太好了,奔忙了一圈,疲憊加心痛,隻有看到我女兒在無憂無慮的享受著幸福的童年,才覺得自己的付出得到了超值的回報,雖然有時候也會擔心,這樣的選擇對未來的她是不是真的最好,未來誰會知道呢?就算是知道,又能改變今天的軌跡嗎,能體會到艱辛和痛,也是一種幸福,因為付出的都會有收獲。
陳默 回複 悄悄話 七妹:寫得真好!細膩而感人。

送上遲到的生日祝福~妹妹是巨蟹座,我生活中很多親密的人(包括兒子)都是這個星座,巧了。
hgtvfan 回複 悄悄話 deeply moved...
bambooseven 回複 悄悄話 回複just_4_fun的評論:
其實也有人沒有放棄夢想。。。隻是不可能象十幾年前那樣,一無所有地活著了。
just_4_fun 回複 悄悄話 每次回國都深深體會到很多人在物質追求的海洋中逐流著.這就是時代的變遷,無法阻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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