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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性戀這個概念,第一次對我清晰起來,是遇到G先生的時候。還記得知道他喜歡男孩子的那一刻,我是多麽震驚,不能接受。這在我寫的文章"G先生的雙重生活"裏麵曾經提到。我非常尊重他,因為他對中國文化的研究,因為他的鬼才,因為他的智慧。但是,他竟然是同性戀,那時二十出頭的我實在不能接受。為什麽?現在想起來,隻是因為他的不能見容於社會道德。中國那時的社會道德。
他非常喜歡我當時的男朋友,暗暗啟發他,暗示他曆史上許多偉大的藝術家都是同性戀,但是因為他的完全的異性戀傾向,而全然白費工夫。當時的我,因為G先生的不同,有一段時間都不想再見到他。那幾個月的疏遠之後,G先生溫和地出現在我們的小屋了。他這樣親切,會做最好吃的炸醬麵,芋頭紅燒肉,彈奏德彪西,唉,我慢慢地去理解他的痛苦,他為了符合社會道德所不得不建立的婚姻,他可能深藏於內心的,深沉的痛苦。於是,我接受了,第一次接受了同性戀這個概念。
來到美國,在上學的時候,又一次開始接觸到同性戀這個概念。學習服裝設計的,本來就有不少同性戀男孩,再加上時裝業裏同性戀設計師的巨大成功,這個話題就再也沒法回避。我倒是想得不多,也許因為先前對G先生的接受。但卻記得我很尊重的一位老師,曾經說過的,關於同性戀的話。
她是來自俄國的猶太人, 當時已年近六十了,說一口帶有俄國口音的英文。在花團錦簇的設計學院,她卻是很多年輕女孩崇拜的對象。她在冬天穿很長的毛衣外套,係粗腰帶。金發不拘地攏著,真是一位美女。這樣有才華的,美貌而有品位的女人,卻對同性戀馳騁時裝界耿耿於懷。"同性戀男人不懂得尊重女人的身體,他們用女人的身體做設計實驗,你看吧,對女人不會有好處的。"她說的時候,是頗憤怒的,我所以想了一想,真的如此嗎?
近代把女性第一個從緊身胸衣裏解放出來的,是個男人。他的名字是波烈。不過他不是同性戀。接著有幾個偉大的女人,真的把女性的身體從層層束縛中解放出來了。她們的名字,不該被忘記,夏奈爾,維奧內,史卡巴羅利。。。近代把緊身胸衣帶回給女性的男設計師,是迪奧,和巴蘭夏加。但是,年輕的伊夫,聖洛朗對女性的非凡理解,卻真的為女性帶來了全新的衣服,和態度。怎麽樣,也不能說他不尊重女性的身體。
我這樣想著,但是也沒有出言反駁我的老師。她看上去是那麽憤怒。
工作以後,有機會接觸到很多同性戀男士,才慢慢開始在沒有偏見的心理中,欣賞他們的才華。
一開始的時候,我是不知道公司的總裁是同性戀的。他是我見過的,最有氣勢的男人之一了吧。聲音宏亮,總是讓人感到溫暖。他身材高大,喜歡用擁抱來鼓勵新來的INTERN。要是他不是同性戀,那全公司上下,怕是有一大半女孩要愛上他了吧。他的擁抱,有時候讓我恨不能融化在他的懷抱裏。這都是因為他的內心的力量,他曾經說,"我媽媽告訴我,隻要你不停希望一件事,那它一定會變成現實的。"他在十年之內,把公司變成了時裝界最有聲望的名字之一。他這樣說,我相信。
他和男朋友,從十七歲時候就在一起了,直到三十多年以後的現在。他曾經說起,他愛上他的時候,才九歲。因為他竟敢不相信上帝,差一點在學校遭到同學們的圍攻。他的男朋友挺身而出,保護當時個子很小的他。"當時我就愛上了他"。他們之間的愛,比很多異性夫妻的更忠貞。
今年春天的時候,我們有了一個新的上司,有史以來第一次,是個男的。他身材頎長,麵貌清秀,戴眼鏡,是小有名氣的,曾經自己開業的設計師。當然,不出所料地,他也是同性戀。他剛到,把自己曾經的網站FOWARD給我,讓我看他的設計。"所以你會信任我。。"他笑著說。
我打開網頁,下巴差點掉下來--他創造的女人,美得讓我有點喘不過氣了:)明顯借用一些古典油畫的形象,他把模特擺在深色的背景前,微彎的頭發梳在腦後。黑色半透明的紗打著細褶,從她的瘦削的肩膀流瀉而下。。。我願意成為那畫的一部分,如果可能。男人,怎麽能這樣了解女人呢??我慚愧極了。
春天,有機會和他一起出差。他講起了很多童年的經曆。他從小被小朋友欺負,被罵'娘娘腔",被孤立,但是他對自己的自然形態毫無辦法,因為他天生如此。在童年和青春期,他經曆過很多因為與眾不同而帶來的內心痛苦。他會做惡夢,緊張,在惡夢中驚醒,即使在白天,也要對付自己內心裏因為和別人不一樣而帶來的迷惑和痛苦。但是他在藝術和設計中找到了自己,因為母親的支持。他為很多著名的時裝公司工作過,直到建立自己的品牌。
"設計部的女孩都愛上他了吧?"同事笑著說。
真的,是不是這樣呢?但是,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你知道這是一個俊美的男子,他輕言細語,才華橫溢,並且心思細膩,總象是知道你在想什麽一樣。但是你卻禁止自己愛上他,因為他是同性戀,他隻喜歡男人。
這也可以是一種很安全的感覺,象是朋友。
在同性戀男子中間,的確是有很多非常有才華的設計師,今天世界上最好的一些男性設計師,少有不是同性戀的。也許他們懂得男人,也懂得女人,所以占了先機?他們看待女性,是用客觀的態度。而女性設計師,則多是想象自己的形象,比較主觀了。觀點的不同,也帶來設計的不同。不可否認的是,男性設計師為女人帶來的設計,常常出乎意料,美侖美奐。
我欣賞有才華的人,不管他們是男人,還是女人。是異性戀,還是同性戀。世界正在變得更開放,更文明。承認多樣化,是它的一個特征。同性戀,自古有之,他們(她們)一直是弱勢群體,受到歧視和壓迫。今天這一切雖然仍然存在,但是已經比過去減少很多。
沒有人知道,如果有上帝,他為什麽要創造同性戀這樣一個群體。我所知道的是,他們也是無奈於自己的天生與眾不同。他們經受的內心痛苦,往往比我們想象得更多。因為我的工作,我得以和他們有很多的交流,因而對他們更理解,更欣賞。我把這些經驗寫出來,與大家分享。希望也能借此糾正一些人們對同性戀者的偏見。。。。
細細想來,有一種感覺,世界上任何事物都不是絕對的。有的同性戀是由異性戀慢慢轉變過去的;有的一開始遊移於兩者之間,後來鐵了心的;有的就是個雙性戀,但以男為主,所以他們男女通吃,都懂,都熟悉之至。隻不過因為性取向是非常隱秘的個人隱私,少有人知罷了。:)
天生基因的錯位是很多同性戀的隱疾;但也碰上過“因為可以嚐試這樣生活”的追風者,前者比較令人同情,後者則令人困惑
又知道了幾個服裝大師,頂妹妹的好文!
如果一個 gay man 喜歡跟你 (我是說女性)交朋友,那是他真正喜歡你這個人。我個人認為,這種 ‘男女之間的友誼’是很純潔的。我手下一個同性戀的 technician 換了一個高薪職位,我到處開玩笑說 He dumped me for more money。我們到現在還是朋友。
人間多些理解和愛,世界會更美好。
謝謝你的好文章。
謝謝分享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