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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個晚上,我和揚之間,似是有了一道無形的裂隙。他在經過宿舍樓下的時候,不再叫我的名字,我常常幾天見不到他。我的心每天都在鈍痛著,我感覺到,他正在離我而去。
正是從那時起,我開始發覺,是有命運這回事的。是有一個我所不知道的力量,在安排生命中的一切。在米蘭。昆德拉的小說裏,提到過的"愛情的金色機緣之鳥",在我們的天空中,張開了它的翅膀。
我和揚,在校園裏,甚至在街上,開始不斷地碰到彼此。盡管,我沒有去找他,他也無意來找我。見到了,我們會問問彼此的近況,他在和石濤一起,跑他的檔案的事情,我則在忙著跟上新課程的進度。每一次見到他,我都會盡量裝作若無其事,但是,我還是無法擺脫心中的痛,不舍。可是,我能做什麽呢,發生的一切,已經發生了,他的心,我的心,還能回到當初嗎?盡管,我相信,所有我們曾經說過的話,都會停留在空氣中的某處,我們曾有的激情,也不會在記憶中消失。但是,此時,它們似乎都被懷疑和猶豫鎖在了某個角落,不再露麵。
那個冬天,已經開始了它的寒冷。
普通的一天,有個陌生人找我。他從樓下傳達室傳話來,說那個穿一身白的便是。我在宿舍裏重複了一遍他的話,全宿舍的女生都笑起來。好啊,讓咱們看看,這一身白的是何方神聖。
又是海,海的朋友。海不斷地把他的朋友發過來,這麽無私,近於無聊,有點無恥。白色的男人叫禾,有一頭微卷的頭發。他正在圓明園混,那裏的人精神和身體都挺饑渴。多年以後,這個地名已成為中國現代藝術發源地的代名詞。但當時,那裏似乎非常的魚龍混雜。不過,由於關於那裏的謠言太一致,我們係裏的女生都認為,在那兒,挺多男人,都色憋得緊。他們見到女孩,大多色眼如狼。
禾談笑風聲,但沒一句有趣的話。這是我對這個人印象模糊的原因。他混際於畫廊,美院,和圓明園之間,為自己的未來尋找出路。
"這周五,有一個畫展,在國際藝苑,去看嗎?"禾問。
好吧,為什麽不呢。
這個畫展,叫做"紅色細菌"。名字如同內容一樣的無聊和投機。幾個畫家都在那兒。見禾帶了一個女孩子進來,他們都有點興奮。
"禾,怎麽這麽晚才來啊,太忙了吧?"問話的人壞笑著。
"哦,我們十二點多才出來。"
禾曖昧地說。
我心裏冷笑。我明明才在門口見到他。好可悲的男人。
有個頭頂剃光的家夥開始大聲講黃色笑話,另一個坐在我身邊的,開始和我聊音樂。
"你喜歡哪個樂隊呀?"他梳一個誇張的非洲頭。
"最近喜歡'空中鐵匠'唱的'珍妮有一把槍'。"我說一個重金屬樂隊的曲子。
這個人認真地瞪大了眼睛--"你行啊你!"
"你哪個樂隊的?"我問他。
"歇斯底裏。"
"啊?"
... ...
在無聊的下午,我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在一個金發女孩子偶然走進畫廊,便遭到眾畫家的簇擁的時候,我實在難以再禮貌地待下去。
這世界上,偽裝的藝術家實在是太多了。他們如小醜般的表演,是對真正有才華的藝術家的侮辱。
我想念揚。
那一天,真冷。我任性地找到他幸福二村的小屋,希望能見到他。門居然沒鎖,我徑直進去,坐在他的書桌邊上,等。
是陰天。天色暗灰。牆上的畫浸在灰的光色裏,悲傷,絕望。漸漸地,天黑了,我許久沒有開燈。我近於偏執地等著他。時間無聲地滑過,我的眼中,漸漸湧上淚水。為什麽我如此著迷?為什麽我不能放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門響了一下,有人走了近來。我抬頭看去--是石濤。
"哎,你怎麽在這兒?"他驚道。
"揚呢?"我答非所問。
"哦,他在我那兒呢。我來幫他拿個東西。"
"他。。這些天住你那兒?"
"他都不一定,說不準。"石濤不欲多說。
"走吧,這兒多冷啊。"他提醒我。我沒留意,因為在這兒坐得太久,手已冰涼了。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不知道該拿我對他的想念怎麽辦。所以,當我第二天下午,看到揚和另一個女孩子從校園裏走過來的時候,憤怒讓我扭頭就朝宿舍裏走去。他快速地跑到我的身後,拉住了我的手。
"你去哪兒?"他眼裏居然帶著笑意。
"你管得著嗎?"我憤然對他說。
"石濤說你找我呢。。?"
"誰找你了!"
他走近我,看著我的眼睛--
"你沒事吧?"
我低著頭,不想讓他看到我的眼淚。可它們還是落在了地上。
揚看著我,我抬起眼睛,也看著他,我分明看到,他的眼中,除了由於我的嫉妒而生的快意之外,還有憐惜,和痛。
他很短地抱了我一下。"好了。別誤會。"
他轉身走了。
我沒有放過他眼中的那一點點痛。我們兩個,都在同樣地想念著彼此。我莫名地想起了初戀,想起那個男孩離開之後,我心中撕心裂肺的痛。人的生命中,是注定了要遇到一些讓我們痛徹心悱的人。那一次,我無法阻止他的離開。我再也不要那樣的痛。我要揚,我要定了他。
那天晚上,我問了石濤,知道揚在他的小屋。
已經很晚了。我騎上車,在夜色裏飛奔。我不在乎,即使他會拒絕我。我總要讓他知道,我想念他,要和他在一起。
夜涼如水,我飛快地騎行,如同鳥在水麵飛翔。我感覺到無法抑製的激情在四周綻放,空氣因為我的速度而迅猛地向兩邊劈開。二環路空空如也,隻有我在滑行,從一個立交橋,到另一個立交橋。。。我心如同在波峰浪穀間跌落又抬起。
忽然的靜止,是在我到他門口的時候。一瞬間,我緊張得不敢敲門。我輕輕地,怕吵到他一樣地,在門上拍了拍。
開門處,是揚的驚喜。他穿那件暖灰色的毛衣,手裏拿著一本書。微微淩亂的頭發,看得出他是從床上跑下來開門的。
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我們終於把自己投向對方。
我抱著他,開玩笑地說,"你這兒要是沒別人,我可要留下了?"
他看著我,眼中滿是感動,和愛。
"說什麽我也不讓你走了。"
TO 健--你夠累的。
周末快樂!
元宵節,妹妹想家不?
問候
想不到中國的校園有那麽多人生。
偽藝術家後來如果變成忠實觀眾和支持者倒是天大的好事。藝人的圈子無法自給自足的。中國的詩界好象就有這個問題。
你的題圖換了,是陳逸飛作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