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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象竹林七賢那樣生活......追尋精神與身體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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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米蘭·昆德拉 (節選 )

(2008-09-22 16:08:41) 下一個
--這些熟悉的詞句...仍然讓我感動.


  ---如果我們生命的每一秒鍾都有無數次的重複,我們就會象耶穌釘於十字架,被
釘死在永恒上。這個前景是可怕的。在那永劫回歸的世界裏,無法承受的責任重荷
,沉沉壓著我們的每一個行動,這就是尼采說永劫回歸觀是最沉重的負擔的原因吧


  如果永劫回歸是最沉重的負擔,那麽我們的生活就能以其全部輝煌的輕鬆,來
與之抗衡。

  可是,沉重便真的悲慘,而輕鬆便真的輝煌嗎?

  最沉重的負擔壓得我們崩塌了,沉沒了,將我們釘在地上。可是在每一個時代
的愛情詩篇裏,女人總渴望壓在男人的身軀之下。也許最沉重的負擔同時也是一種
生活最為充實的象征,負擔越沉,我們的生活也就越貼近大地,越趨近真切和實在




  相反,完全沒有負擔,人變得比大氣還輕,會高高地飛起,離別大地亦即離別
真實的生活。他將變得似真非真,運動自由而毫無意義。

  那麽我們將選擇什麽呢?沉重還是輕鬆?巴門尼德於公元前六世紀正是提出了這
一問題。他看到世界分成對立的兩半:光明/黑暗,優雅/粗俗,溫暖/寒冷,存
在/非存在。他把其中一半稱為積極的(光明,優雅,溫暖,存在),另一半自然是
消極的。我們可以發現這種積極與消極的兩極區分實在幼稚簡單,至少有一點難以
確定:哪一方是積極?沉重呢?還是輕鬆?巴門尼德回答:輕為積極,重為消極。

  他對嗎?這是個疑問。唯一可以確定購是:輕/重的對立最神秘,也最模棱兩
難。


                 

  多少年來,我一直想著托馬斯,似乎隻有憑借回想的折光,我才能看清他這個
人。我看見他站在公寓的窗台前不知所措,越過庭院的目光,落在對麵的牆上。

  他與特麗莎初識於三個星期前捷克的一個小鎮上,兩入呆在一起還不到一個鍾
頭,她就陪他去了車站,一直等到他上火車;十天後她去看他,而且兩人當天便做
愛。不料夜裏她發起燒來,是流感,她在他的公寓裏呆了十個星期。

  他慢慢感到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愛,卻很不習慣。對他來說;她象個孩子;被人
放在樹脂塗覆的草筐裏順水漂來,而他在床榻之岸順手撈起了她。

  她同他呆在一起直到康複;然後回她離布拉格一百五十英裏的鎮子上去。現在
我們回到了他生活中那個關鍵時刻,即我剛才談到的和看到的:他站在窗前,遙望
著院子那邊的高牆陷入了沉思。

  他應該把她叫回布拉格嗎?他害怕承擔責任。如果他請她來,她會來的,並奉
獻她的一切。

  抑或他應該製止自己對她的親近之情?那麽她將呆在那鄉間餐館當女招待,而
他將不再見到她。

  他到底是要她來,還是不要?他看著庭院那邊的高牆,尋索答案。

  他不斷回想起那位躺在床上,使他忘記了以前生活中任何人的她。她既非情人
,亦非妻子,她是一個被放在樹臘塗覆的草筐裏的孩子,順水漂來他的床榻之岸。
她睡著了。他跪在她的床邊,見她燒得呼吸急促,微微呻吟。他用臉貼往她的臉,
輕聲安慰她,直到她睡著。一會兒,他覺得她呼吸正常了,臉龐無意識地輕輕起伏
,間或觸著他的臉。他聞到了她高熱散發的一種氣息,吸著它,如同自己吞飲著對
方身體的愛欲。刹那間,他又幻想著自己與她在一起已有漫漫歲月,而現在她正行
將死去。他突然清楚地意識到自己不能死在她之後,得躺在她身邊,與她一同赴死
。他挨著她的頭,把臉埋在枕頭裏過了許久。

  現在他站在窗前,極力回想那一刻的情景。那不是因為愛情,又是因為什麽呢
?是愛嗎?那種想死在她身邊的情感顯然有些誇張:在這以前他僅僅見了她一麵!那
麽,明明知道這種愛不甚適當,難道這隻是一個歇斯底裏的男人感到自欺之需而作
出的偽舉嗎?他的無意識是如此懦弱,一個小小的玩笑就使他選擇了這樣一個毫無
機緣的可憐的鄉間女招待,竟然作為他的最佳伴侶,進入了生活!

  他望著外麵院子那邊的髒牆,知道自己無法回答那一切究竟是出於瘋,還是愛


  更使他悲傷的是,真正的男子漢通常能果敢行動的時刻,他總是猶豫不決,以
至他經曆過的一個個美妙瞬間(比如說跪在她床上,想著不能讓她先死的瞬間),由
此而喪失全部意義。

  他生著自己的氣,直到他弄明白自己的茫然無措其實也很自然。

  他再也無法明白自己要什麽。因為人的生命隻有一次,我們既不能把它與我們
以前的生活相此較,也無法使其完美之後再來度過。

  與特麗莎結合或獨居,哪個更好呢?

  沒有比較的基點,因此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檢驗何種選擇更好。我們經曆著生活
中突然臨頭的一切,毫無防備,就象演員進入初排。如果生活的第一排練便是生活
本身,那生活有什麽價值呢?這就是為什麽生活總象一張草圖的原因。不,“草圖
”還不是最確切的詞,因為草圖是某件事物的輪廓,是一幅圖畫的基礎,而我們所
說的生活是一張沒有什麽目的的草圖,最終也不會成為一幅圖畫。

  “EinmaliStKeinmal”托馬斯自言自語。這句德國諺語說,隻發生過一次的事
就象壓根兒沒有發生過。如果生命屬於我們隻有一次,我們當然也可以說根本沒有
過生命。




-----托馬斯渴望女人而又害怕女人。他需要在渴望與害拍之間找到一種調和,便發
明出一種所謂“性友誼”。

  他告訴情人們:唯一能使雙方快樂的關係與多愁善感無緣,雙方都不要對對方
的生活和自由有什麽要求。

  為了確保“性友誼”不發展成為帶侵略性的愛,他與關係長久的情婦們見麵,
也講究輪換周期。他自認為這一套無懈可擊,曾在朋友中宣傳:“重要的是堅持三
三原則。就是說,如果你一下子與某位女人連續三次幽會,以後就肯定告吹。要是
你打算與某位女人的關係地久天長,那麽你們的幽會,每次至少得相隔三周。”

  “三三原則”使托馬斯既能與一些女人私通,同時又與其他許多娘們兒繼續保
持短時朗交往。他總是不被理解。對他最理解的算是畫家薩賓娜了。她說:“我喜
歡你的原因是你毫不媚俗。在媚俗的王國裏,你是個魔鬼。”

  他需要為特麗莎在布拉格謀一工作時,正是轉求於這位薩賓娜。按照不成文的
性友誼原則,薩賓娜答應盡力而為,而且不久也真的把特麗莎安插在一家周刊雜誌
社的暗室裏。雖然新的工作不需要任何特殊技能,但特麗莎的地位由女招待升為新
聞界成員了。當薩賓娜把特麗莎向周刊雜誌社的人一一介紹時,托馬斯知道,他從
未有過比薩賓娜更好的情人。


                 

  不成文的性友誼合同,規定了托馬斯一生與愛情無涉。一旦他違反合同條款,
地位下降的其他情人就會準備造反。

  他根據條款精神為特麗莎以及她的大箱子租了一間房子。他希望能關照她,保
護她,樂於她在身邊,但覺得沒有必要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不想讓特麗莎睡在
他房裏的話柄傳出去,一起過夜無疑是愛情之罪的事實。

  他從不與其他人一起過夜。如果在情人家裏,那太容易了;他愛什麽時候走就
走。她們在他家裏則難辦些,他不得不解釋自己患有失眠症,與另一個人的親近會
使他無法入睡。這並非全是謊言,隻是他不敢告訴她們全都原因:做愛之後,他有
一種抑製不住的強烈願望,願一個人獨處。他厭惡半夜在一個陌生的身體旁醒來,
討厭早上與一個外來人共同起床,不願意別人偷聽他在浴室裏刷牙,也不願意為了
一頓早餐而任人擺布。

  那就是他醒後發現特麗莎緊捏著他的手時如此吃驚的原因。他躺在那兒看著她
,不能完全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想了想剛才幾個小時內的一切,開始覺出某種從中
隱隱透出來的莫名快意。

  那以後,他們倆都盼著一起睡覺。我甚至要說,他們做愛遠遠不具有事後睡在
一起時的愉悅。她尤為感奮,每次在租下的那間房子過夜(那房子很快成為托馬斯遮
入耳目的幌子),都不能入睡;而隻要在他的懷抱裏,無論有多興奮,她都睡得著。
他總是輕聲地順口編一些有關她的神話故事,或者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單調重複
,卻甜蜜而滑稽,朦朦朧朧地把她帶入了夢鄉。他完全控製了她的睡眠:要她在哪
一刻睡覺,她便開始打盹。

  睡覺的時候,她象第一夜那樣抓著他,緊緊攥住他的手腕、手指或踝骨。如果
他想翻身又不弄醒她,就得用點心思,對付她哪怕熟睡時也未鬆懈的戒備。

  他從對方手中把手指(或手腕之類)成功地輕輕抽出,再把一件東西塞進她手中
(卷成一團的睡衣角,一隻拖鞋,一本書),以使她安寧。而她抓住這些東西也就象
抓住了他身體的一部分,緊緊不放。

  一次,她剛剛被哄入睡了,還沒有完全入夢,對他仍有所感覺。他說:“再見
,我走了。“去哪?”她迷迷糊糊地問。“別的地方。”他堅決地說。“那我跟你
走。”她猛地坐在床上了。“不,你不能走,我得永遠離開這裏。”他說著已走到
前廳。她站起來,跟著出門,一直盯著他,短睡裙裏是她赤裸的身子,臉上茫茫然
沒有表情,行動卻堅決有力。他穿過門廳走進公用廳房,當著她的麵關上了門。她
呼地把門打開,還是繼續跟著。她在睡意中確信托馬斯的意思是要永遠離開她,她
非攔住不可。終於,他下樓後在一層樓的拐彎處等她。她跟著下去,手拉手將他帶
回床邊。

  托馬斯得出結論:同女人做愛和同女人睡覺是兩種互不相關的感情,豈止不同
,簡直對立。愛情不會使人產生性交的欲望(即對無數女人的激望),卻會引起同眠
共寢的欲求(隻限於對一個女人的欲求)。




-----所有從拉丁文派生出來的語言裏,“同情”一詞,都是由一個意為“共同”的
前綴(Com)和一個意為“苦難”的詞根(passio)結合組成(共——苦)。而在其它語言
中,象捷文、波蘭文、德文與瑞典文中,這個詞是由一個相類似的前綴和一個意為
“感情”的詞根組合而成(同——感)。比如捷文,son—cit;波蘭文,wSp’ox—C
zucies德文,mit—gefUhI;瑞典文,med。

  從拉丁文派生的“同情(共——苦)”一詞的意思是,我們不能看到別人受難而
無動於衷;或者我們要給那些受難的人以安慰。另一個近似的詞是“可憐”(法文,
pitiez意大利文,等等),意味著對受苦難者的一種恩賜態度。“可憐一個女人”,
意味著我們比她優越,所以我們要降低自己的身分俯就於她。

  這就是為什麽“同情(共——苦)”這個詞總是引起懷疑,它表明其對象是低一
等的人,這是一種與愛情不甚相幹的二流感情。出於這種同情去愛一個人,意味著
不是真正的愛。

  而在那些同詞根“感情”而非“苦難”組成“同情”一詞的語言中,這個詞也
有近似的用法,但很難說這詞表明一種壞或低一級的感情。詞源學給這個詞暗示了
另一種解釋,給了它更廣泛的含義:有同情心(同——感),意思就是不僅僅能與苦
難的人生活在一起,還要去體會他的任何情感——歡樂,焦急,幸福,痛楚。於是
乎這種同情表明了一種最強烈的感情想象力和心靈感應力,在感情的等級上,它至
高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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