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晚歸的女兒
記得2000年我出國後第一次回國,那時的我雖然還沒有孩子,但是和老公獨自在外辛苦打拚了那麽多年,自我感覺是完全獨立的,不再象出國前天天偎在父母的懷抱中的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不過也許在父母眼裏,孩子永遠是孩子。回國的我非常興奮,每天都不願呆在家中。今天去見中學同學,明天去見高中同學,後天去見大學同學、從前公司的同事,更不用說周圍的親戚、朋友。我甚至忘記了回來是看望久別的父母,忘記了不在家時對他們夜夜的思念。爸爸、媽媽心中肯定 是不願意的,但是看見我天天興高采烈地走親訪友,也不好說些什麽。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同幾個朋友去唱卡拉OK。
我雖然不是什麽“麥霸”,但是一直很喜歡唱歌,更別說出國這麽多年,好容易有機會卡拉OK一把,當然是當仁不讓。我們唱了一首又一首,唱得太投入以至於當我的手機突然響起,我才意識到已經快半夜了。拿起電話,不用看就知道是媽媽打來的。媽媽的語氣還算緩和,隻是問了問我現在在幹什麽,大概幾點回家。我當然是能敷衍則敷衍,就說很快就回家了。
但是問題是,我太愛唱卡拉OK了,時間分分秒秒地過去,我根本沒有也不想知道到底幾點鍾了,直到媽媽第二次打電話來。媽媽有些不高興了,但還是勸我說早點回家。旁邊的朋友開始嘲笑起我來,說怎麽現在你媽媽還這樣管你呀,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況且他們可以送我回去。我心裏也挺別扭,心想我好不容易唱會兒卡拉OK,朋友們好不容易聚一聚,多開心啊!於是,我們又唱啊唱啊,直到半夜以後。
朋友們送我回家,我躡手躡腳地開開門,想趕快遛進自己的房屋,這時候聽見爸爸、媽媽齊聲問我:回來了?我嚇了一跳,趕緊說:回來了,你們怎麽還不睡啊?媽媽說:你不回來,我們怎麽能睡得著呢?媽媽的一番話讓我很不安,雖然當時很是不能理解。
後來的幾次回國,我仍然會有時晚上出去,爸爸、媽媽仍然會等著我回家,我會盡快回家,因為我知道他們會一直等我,雖然我仍然是不能理解他們為什麽非要等我回來後才能入睡。
直到最近的一次經曆,我才真正明白了父母的心意。
那晚,一位朋友帶著自己的女兒準備去看表演,並邀請女兒同去。她的女兒和我的女兒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別看女兒還不到8歲,但是她已經非常喜愛同自己的小朋友在一起。而我們當天晚上有事不能陪女兒去,於是同意讓女兒跟著朋友一塊兒去。朋友帶著兩個女孩走了,並說看完演出送她回來。
一個晚上,先生、兒子和我似乎總覺得缺少了什麽,兒子更是不停地問:姐姐什麽時候回來?
晚上等待兒子入睡後,我照例看起我的連續劇,覺得眼皮越來越沉,看看表,十點半了,心中有些著急,想著女兒快回來了吧,於是再看一集連續劇吧。十一點了,總覺得門外似乎響起了汽車靠近的聲音,但是每回去看都是空空的寂靜一片。本來昏睡的腦袋似乎清醒起來,心裏更是想象出很多讓人害怕的情景:是不是女兒出事了,或者演出的地方出問題了……電視劇是根本看不下去了,朋友沒帶手機,我開始變得象熱鍋上的螞蟻,更有些神經質。每隔幾分鍾,我便會去催促先生,說:不然我們去演出的地方接女兒吧!先生好象沉得住氣,嘴裏說別著急,可是時不時會去門口張望一下,還自己嘀咕說:我怎麽聽見他們回來了。
盼星星盼月亮,終於快到十二點時,女兒回來了。我的心終於平靜下來,雖然想責備女兒幾句,但是看著她疲乏的小模樣,沒有忍心。
第二天一早起來,我跟先生說,我終於明白為什麽以前爸爸、媽媽總是要等我回來才能入睡。雖然我已經是成人了,但是在父母眼中,你永遠是他們掌中的寶,沒有自己的切身體會,我估計我一輩子也不會體會其中的滋味,那種牽掛、那種擔心、那種等待、那種很難用言語表達的心情。
我給媽媽打了電話,問問他們身體怎麽樣,告訴她我很想念她和爸爸。
我慢慢地打開了自己的卡拉OK機,滿懷深情地唱起了我非常喜歡的《魯冰花》:
我知道半夜的星星會唱歌
想家的夜晚它就這樣和我一唱一和
我知道午後的清風會唱歌
童年的蟬聲它總是跟風一唱一和
當手中握住繁華
心情卻變得荒蕪
才發現世上一切都會變卦
當青春剩下日記
烏絲就要變成白發
不變的隻有那首歌
在心中來回地唱
夜夜想起媽媽的話
閃閃的淚光魯冰花